每项都以其中一县为主,另外三县有零星的都可以贴着这一个主要的县贩售。哪怕主要的产出受损,还有点别的可以补贴。多会点儿手艺总不是件坏事儿
    要是老天爷不给面子,四样全灭,那算她倒霉。
    除了南府四县,她也想了一下阿苏县。阿苏县的产出样样产量都不高,山地总是比平地更容易贫穷。她将此事也记在了心里。
    她对张仙姑道:“我把老侯留在家里,他是咱家的老人了,都信得过。再把顾同留下来,外面有什么事儿要他办也方便,我嘱咐过他了,有事儿往会馆去找人也使得。顾同的舅舅在那里。”
    张仙姑道:“能有什么事儿?天儿又热,我们也懒得出去,多歇些日子,等你回来。”
    “好。”
    花姐问道:“你如今收的钱可比以前多多了,预备怎么办?我想,咱们在这里也不用它做什么营生,不如,有机会捎到京城,托温大郎或者金大娘子他们再置些地?”
    祝缨道:“现在一时也无人北上,先存着吧,留一半儿。”
    “咦?”
    “不说冷刺史,郑大人家的女公子,怕也到了要用钱的时候了。”郑川都是个小少年了,郑霖比他还大,婚事就在眼前了。想来郑府不至于留她在家养老,明年不办喜事也就是后年了,得给她也攒一份儿礼。
    花姐道:“好,我记得了。你上州城的时候也顺捎带置办些。”
    “好。”
    她们又给祝缨收拾行装,忙到天黑透,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王县令收拾得整整齐齐,到了府衙来拜见上司。
    祝缨原本是他的后辈同僚,如今变成了上司,他却是所有人里最自然的一个。与祝缨见了礼,祝缨还了半礼,请他坐下。有衙役来奉了茶。
    祝缨道:“天气炎热,一路辛苦。”
    “大人哪里话?下官拜见大人是应该的。”
    祝缨道:“路上可还好?”
    “都好,看着路边的庄稼长得还不错。”王县令说,“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宿麦,怎么个种法?”
    祝缨笑道:“你还是不忘这个,我也正要说这件事呢。唔,我与你同去河东县看一看,如何?”
    王县令一怔,道:“好。”上司要去你辖区,是不能够拒绝的。因为拒绝也没用。
    他说:“下官这就回去准备。”
    “不用这么麻烦,咱们一道走就行啦。你拖了许多人来,我还要与他们说话,不如咱们自自在在地走,消消停停地看。”
    王县令也不敢反对,只得称是。
    祝缨道:“我又不会吃了你。河东、福禄、思城三县相邻,又有河道,往年都是各弄各的,顺便看一看。”
    王县令忙说:“大人,那下官那儿您得多看看。”
    “好。你休息一天,明天就动身?”
    “遵大人令。”
    祝缨将府衙内的官吏都如今来,宣布了自己要去河东县的事儿。
    王司功道:“大人出巡,不知衙内事务如何办理?如果有紧急事务又当如何?大人要带什么人去?下官等好有所准备。”
    祝缨道:“不用太多人,我带项安、项乐、丁贵、小柳四个,再有十个衙役。你们都在府里,邸报与紧急公文让司仓随时发来。不紧急的事务就先放着。诸位各司其职。”
    “是。”
    祝缨又说:“司户、司仓,房舍修葺等工程,你们留意,我回来是要查的。”
    “是。”
    分派完,祝缨就骑个马,带着人与王县令一同往河东县去了。
    王司功等人出城来送,郭县令听风声也跟了过来。二人言语间满是不舍,郭县令道:“大人一离开,下官心里就没有底了。您只要在府城里,什么也不用做,就坐阵,大家心里也塌实,也觉得有依靠。”
    王司功道:“是呀,没有个主官,就没有个主心骨。”
    祝缨对郭县令、王司功戏言道:“我呀,当过别人的下属,现在又成了别人的上司,头上也有自己的上司。该知道的都知道。你们松快松快吧。”
    郭、王二人连说不敢,听她这话又觉得有点舒服: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一个心里有数的上司,还是有可能好好相处的。郭、王二人也不想真的跟上司撕破了脸对着干,干,也得戳着别人上前当炮灰不是?反正自己能躲还是躲一躲,上司如果差不多,就听他的得了!
    二人也笑了。
    祝缨与王县令骑马并行,此时还是在南平县,王县令感慨道:“南平县真的好啊!”
    “好在哪儿呢?”
    “地势也好,地也好。”王县令真诚地说。
    “那倒是,位置也好。”祝缨说。
    南平县名字带一个“南”字,在南府四县里却是最靠北,它是南府最早的县,南府的名字也是由它而来。其他三个县都是从它往南扩散开来的。它虽然也有山地,平地比其他几个县都多,思城县又比福禄县平地再多一些,也更方便黄十二郎那样的人兼并。
    河东县位于二者之间,有山地,比福禄县要好一些。人口上也差不多,总是好地方、富裕的地方人口多,贫瘠的地方人口少。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祝缨问:“你手下有多少隐户,有数没有?”
    王县令眨眨眼:“下官能管的,都管着了,管不着的,那就是不知道了。想要括隐,也是难的。大人自己做过县令,呃……下官比不得。”
    他说到一半就想起来,祝缨抠隐户的本事是真的厉害。
    祝缨一笑:“不急,我也不知道福禄县现在还能有多少隐户,不过算个约数罢了。有,肯定是有的。人家一辈子连县城都不踩进来,何必报这个户口白担徭役?你往这个上头想,就能想出来怎么括出隐户了。”
    “嗯嗯。”王县令连连点头,“早些年就该请教大人的,当时总不得机会,不然,我做事也能更顺利些。大人,那宿麦?”
    “你钱粮有亏空?”
    王县令心头一颤,哭丧着脸道:“谁手上没有呢?下官的前任,到任半年就病死了,下官接手的时候,他都死了半年了,下官再过来,账目一团糟。下官理了这些年,正还着呢。”
    祝缨看了看王县令的打扮,这县令一身的衣饰或许土,但不简朴。丝绢衣服、金银玉饰,填亏空的时候,估计也没有很亏待自己。
    她看过王县令的履历,也知道他的父祖三代,王县令的祖上有个官儿,所以他是荫职。不过父祖死得早,他又没有什么过硬的靠山,最后就被扔到这里来了。观其历年的考核,都是中等,中中、中下打转,中上都没有。
    想来当年鲁刺史对他也不是特别的满意,但是胜在也确实肯干,及格了。
    祝缨道:“是啊,当年遇到的亏空可真是太让人头疼了。”
    “下官脑子慢,没想到祥瑞呀!再送一次就不值钱了。”王县令很是唏嘘。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祝缨做过县令,说起话来十分合王县令的心意,没到河东县,就把王县令给套了个干干净净。王县令,有本事但不多,胜在心地还算不错。他现在最想的就是种出个宿麦,种好了,能升走!
    “烟瘴之地,名不虚传!”王县令说,“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就只好呆在这里了。我好些年没能见到老母妻儿啦!”
    他也是自己带了个妾来赴任的,正常人只要不是流放,一般不带正经家眷到这儿来。他很是佩服祝缨居然把爹娘也带了来,言语之中也些不赞同:“有年纪的人,还是得到舒服的地方住着养老才好。”
    祝缨笑笑,也不多辩解。
    到了河东县,祝缨不住到驿馆,而是说:“我听说,河东有座古庙,里头供奉着的白衣大士十分灵验,借住那里可还方便?”
    王县令道:“当然!当然!”
    河东县的观音庙比较有名,庙也略大,有不少客房,祝缨就选了两座院子,自住一个,衙役们住另一个。
    她先住在这里,与王县令将县城周围看上一看。第二天,再与王县令往附近乡里走一下并。河东县比福禄县面积稍小,祝缨也是走马观花地看。
    看不两天,祝缨便说:“大致情形我差不多知道了。突然做了个梦,我想静静地吃几天斋饭。府里事务多,闹得我脑仁儿疼,正好清静清静。”
    王县令道:“好好。”
    祝缨从这一天起就住在了观音庙的后院里“静修”,衙役们倒不受拘束,偶尔也去河东县闲逛,闲买些东西。丁贵在祝缨的居处照顾起居,一日三餐端进房里,等吃完了再将残肴和碗碟拿出来。一应洗沐等事都是他拿水进去,再拿水出来。
    王县令心里挂着事儿,一日去探望一次,总不见祝缨出来。丁贵来传话:“大人要静修,说住几天自去见大人。”
    王县令只得再回县衙,河东县城这些日子的治安尤其的好。
    他并不知道,祝缨已经不在观音庙内了。当天下午,她就带着项乐、项安、小柳三个人,换了补丁衣服从后面溜出了观音庙。匆匆买了一匹骡子、一辆驴车,赶在关城门之前跑出了河东县城。
    出了县城,小柳问道:“大人,咱们往哪里去?天快黑了,得找个宿头。”
    祝缨道:“来的时候我见着那边有个野店,先去那里。”
    一行人到野店投宿,一间单间给了祝缨,小柳就在祝缨的房里打个地铺,以听使。项乐、项安合住往一间,祝缨道:“不用管我,你自睡去。明早起来收拾好牲口,问店家要些食水,咱们要赶路。”
    小柳打好了水站到祝缨房里,见她拔出了佩刀正在挥刀,不由吃了一吓,死死抱住水盆:“大人?”
    祝缨快速地收刀:“再不练练手就要生了。”
    第二天,一行人拿了点干粮和水,包了点咸菜就上路了。项安三人还担心祝缨受苦,却见她比他们还要自在。祝缨道:“你们不用管我,顾好你们自己就行!记着了,你们俩是我的弟弟妹妹,咱们是同姓,将出五服了,小柳是表弟。咱们是小买卖人,出来看看有无生意可做的。”
    项乐道:“空手买卖还有许多人同行,得是收土产或者贩卖完货物回家的才好。”
    祝缨道:“我有计较。”
    她拿出随身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纸包,打开纸包,里面密密地有许多绣花针。
    项安道:“卖针倒是门好生意。”
    他们下了官道,先走小路,祝缨从一个路过的镇子那里弄了个货郎的挑子,又问村里的人收了点乱七八糟的手艺活儿。将挑子往驴车上一塞,项乐和小柳交替赶车,项安骑着骡子跟随。
    到下一个镇子,祝缨又从镇上收了点儿当地的小零嘴、手艺活儿,将货郎挑子给塞满了。从镇上的布庄里买了条长布,路边斩了根细竹,在布上写着“铁口直断”,将布挑在竹竿上,一个幌子就制成了!
    三人越看越惊奇,心道:大人这么大一个官儿,竟会这些么?
    项乐小心地说:“咱们在河东一乡一乡地走么?还像大人在福禄一样?”
    祝缨道:“先在河东转转,再悄悄去南平。”
    “啊?”
    祝缨道:“啊什么啊?摆开仪仗南平县难道会让我从容的看实情吗?怕不都给我安排好了。纵不动他们,我也得自己看过一遍才好心里有数!快点儿!开工了!开工了!我跟家里说一共就出来二十天!咱们得按时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第203章 新案
    行头有了,祝缨将算命的幌子和货郎挑子都先放到车里,自己将车帘都打开,驴车往前走,风穿进来还比较凉爽。
    项乐与小柳轮流驾车,现在赶车的是项乐,他问道:“大人,咱们现在走哪条路?”
    河东县地方挺多的,总得择一个方向先过去。项乐家的买卖曾路过河东县,对其中几个乡的路还是比较熟悉的。
    祝缨道:“你只管沿着路走。”
    项乐沉默地赶着车,小柳好奇地四下张望,一旁项安骑着骡子跟着。三人心里都很好奇:置办的这些个东西,就不用了?
    项乐漫无目的地赶着车,沿途祝缨忽然说:“住一下,沿这条路拐一过去。”仿佛知道路途一般,项乐听令赶了过去,不多会儿就到了一个村子。
    祝缨道:“行了,咱们先过去看看。”她钻出车,小柳和项乐慌忙要让开,她已经灵巧地跳了下去。项乐要去拿货郎挑子,被她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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