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这么能折腾。
    又是挨打。
    又是泡冷水。
    又是大半夜跑去江边钓鱼……
    好家伙,不放在一块儿还不觉得,这么一罗列她发现江峭这鬼人,好像不虐死自己不甘心。
    正当盛欲在心里疯狂吐槽,病床上,男人音线低哑的一句话,吓得她险些砸翻手里的杯子。
    她听到他说:
    “我死后,一定要仔细地解剖我,一定…还有转机……”
    思绪乍然回笼,盛欲拎着塑料袋往医务室走去,无论怎么想都不可置信,她甚至开始自我怀疑地念叨:
    “是解剖吗?”
    “我没听错吧?!”
    “他说的是我想的那两个字吗??”
    边说着,她一边回到医务室,推开观察室大门——
    下一秒,门后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挟迫着将她抵在门上。
    第10章 小苍岭
    ◎冰棒训狗◎
    刚一进门,便陡然被人卡住脖子,盛欲根本来不及半点防备,脊背登时涌动潮热薄汗,整个人毛骨悚然地紧张起来。
    头顶施落高大阴影,惊骇中觉察到身后男人的贴近,一手掐着她的动作迫使她身体后仰。
    这个姿势,有种灾难性的被动。
    她必须屈从对方的力道向后弯折,失去反抗力,暴露脆弱,像只被轻易玩弄的鸟儿,颈侧纤细血管失守在他掌控下,只要他稍稍收拢五指,就能随手将她扼杀。
    “江峭!!”急切中,盛欲艰难喊出他的名字。
    仿若放空后被叫醒,江峭刹那里恢复理智,偏头低眼,仍然将人控制在身体范围内,没有完全放开她,只是些微松动指力,眯了眯眸子,涩哑嗓线落在她右耳侧畔:
    “怎么是你?”
    极度紧绷的情绪令肾上腺素迅疾飙升,血液似滚水翻跳沸腾,让她奋然挣脱桎梏,就近向塑料袋里摸去,摸到一根最趁手的旺旺碎冰冰,猛然抽出照着他的脸狠抽过去。
    “犯什么病啊你!”女孩手持冰棒,指着他骂得恼火。
    盛欲手下没留情,长棍冰棒被她握住当作解气工具,挥击的力度不算小,下一秒便在男人的侧脸颧骨上留下一道十分明晰的划痕。外包装的锋利边角,甚至割伤了他冷调白玉般的脸颊,顷刻洇渗鲜红血迹。
    浅青旧淤之上,又添新伤。
    江峭被她抽打得偏开头,一时没有动作。
    似乎被训老实一般,他抬起手,修长指腹随意拭掉脸上血渍,低睫瞥了眼,随即目光一挑,歪着头掀眸看她,薄唇缓缓勾弯弧度。
    全然不在意脸上伤痕,江峭眼梢微扬,笑意挑深,凝着她倒退两步,坐在身后椅子上,抬膝叠腿:“开个玩笑,吓到了?”
    “你说呢?好笑吗!”盛欲懒得理他,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扔,没好气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原来是被高烧封印了,有点力气就开始犯浑。”
    高烧么?
    难怪一觉醒来头痛欲裂,记忆像出现断层,仍停留在跟那帮人在巷子干仗的画面。
    没有搞懂当下境况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视野里的盛欲,引起了他警戒性的阻击。
    所以他并不是被训老实了,他不过是被盛欲手中那根冰棒抽得彻底清醒了而已。
    盛欲撕开碎冰冰外包装,掰开两瓣,塞进嘴里边嚼边骂他:“早知道差点被你掐死,就不该捡你回来,管你死活,让你自生自灭……”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了下来,没由来地猛然凑近他一些,若有所思。
    “嗯?”江峭从她手里抢过另一半冰棒,懒洋洋靠着椅背,恹恹撩她一眼,“怎么不接着骂了?”
    “江峭。”她又一次叫他,然后出其不意地,问他,
    “你为什么自杀?”
    “自杀?你说我么?”江峭仿佛听到了什么过于荒谬的乐子,低淡嗤笑一声,神色未变,“这算是你回敬给我的玩笑么?”
    “为什么?”盛欲却表情认真,重复发问。
    被他掐住脖子时,扼喉的窒息在某种程度上很像被人一头按入水中,这让盛欲恍然惊觉,人类趋于求生的本能压根不为自己所控,必定会挣扎。
    可烟花秀那晚,江峭就那样躺在泳池底,任冰冷水流侵蚀心肺,浸没感官。
    浅水区水位对他的身高构不成威胁,但凡他还有一点求生的本能,都不会泡在水里那么久,反而应该挣扎着站出水面。
    所以他是在跟自己的本能抗争吗?
    才会选择这样残暴的自杀方式。
    所以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求生欲吗?
    “大早上有你逗我开心,感觉还不赖。”江峭咬了几口冰,扬手,隔空精准丢入垃圾桶,之后从椅子上起身,拿起桌上的机车钥匙在掌心掂了掂。
    “我不会死,因为还有该比我先死的人。”
    浑不着调的男人,此刻声音竟着色两分诚恳,他在这里停顿,低笑了声,半弯下腰,蓦然贴近她:“所以,我会非常惜命的。”
    见他要走,盛欲瞬间忘了上一秒谈论的生死话题,跳起来迅速小跑过去,先他一步挡住门口,下颚微仰,警告性地眯起眼盯他:
    “忘了我的规矩?”
    江峭:“?”
    “说谢谢!”
    她的语气是气沉丹田的严肃。
    好歹替他忙里忙外一早上,就想这么走了?
    决不能便宜了这家伙。
    江峭单手插兜站在那儿,视线裹住她,不露声色地看着她,半晌后,倏然朝她迈近走去。
    盛欲不懂他什么意思,身体反应却够诚实,随他愈发抵近的动作,她被逼得步步后退,一直被他挤向了门口角落。
    再次被他身体笼罩那刻,盛欲很快后悔了。
    不该多余招惹他的。
    毕竟这个男人喜怒无常,脾气一会儿一个样。
    盛欲汪着水的一双剔亮眸眼落染机警,满脸防备地瞪着他,这时,江峭忽然有了动作,从裤兜里抽手出来朝她伸去——
    盛欲几乎下意识双手捂住自己脖子,在他碰到自己之前,率先大声质问他:“江峭,你敢再……”
    掐我脖子就废了你。
    可她话没说完。
    “该怎么谢你好呢?”抬起的那只手,最终抚落在女孩头顶。
    又被他摸头了?!
    盛欲手忙脚乱地去挡。
    不同于上一次的轻柔抚触,此时的江峭虚眯着眼,手指陷入在她的白金短发里,发丝在他坏心眼的摩挲下被揉得微乱,唇角笑意戏逗玩味,叫她,
    “呆、头、呆、脑,小白毛。”
    ???
    呆什么东西?
    小什么玩意?
    盛欲忍无可忍,一把打开他的手,张口就要骂:“你他妈——”
    可那男人只留下一声慵懒轻嗤,单手借力一撑,直接翻窗户跳出去,闪瞬便人影消失。
    “……你个混蛋脑子被烧傻了!!”
    熬了个通宵,大早上又跟江峭那鬼人生一肚子气,幸好这天盛欲没课,否则耽误上课却帮了个白眼狼,她会拼死找他干架。
    回到宿舍,手机开静音,一觉睡到自然醒。
    再睁眼时,已经是午后三点,盛欲迷迷糊糊摸来手机翻看遗漏的讯息。当目光瞥及一通未接来电时,她旋即一个激灵儿坐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清清嗓子,指尖点触屏幕,回拨过去,电话在三声后被接通。盛欲轻敛长睫,唤了对方一声:“外公。”
    ……
    父母去世后,盛欲跟着外公长大。
    身为某健康集团科研院琅溪分院的院长,半生心血都奉献给药物科研事业,加上老爷子本身脾性端肃寡言,除了节假日盛欲会回家短住,平日里祖孙两人鲜少有往来联系。
    挑了件青灰毛边小香风外套,内搭白衬衫,衣领纽扣系得规规矩矩,惯常喜爱的热辣短裙短裤换成修身牛仔裤,严密束勒女孩一双纤靓长腿。
    同时卸掉身上所有个性张扬的配饰,甚至翻出压箱底的黑长直假发,盖住一头扎眼的白金短发。
    一番装扮,见到外公邓正恒时,俨然是一位乖巧清纯的女大学生。
    “外公,我们这是去哪里?”车上,眼见司机将车开上盘山公路,坐在副驾的盛欲忍不住疑惑,回头问道。
    她怎么不记得家里还有亲戚住山上?
    “小苍岭。”后座传来外公邓正恒的声音,告诉她,“今天带你去见个人。”
    小苍岭。
    这名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等等,她忽然想起来了。
    小苍岭山脚下的江畔。
    她早上让代驾开车来过这里,来接那位发烧还钓鱼的、该死的疯男人。
    怎么就忽然想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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