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萧明德心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赞同萧贵妃的想法的。他当初会为了保住她这个小妹妹而瞒下大妹妹亲生骨肉的真正身世,就同样会为了保住大妹妹的亲生骨肉,冒被皇帝知情后埋怨的风险。都是他的血脉至亲,他哪一个都不可能舍弃。
    幸好,虽然二妹妹萧贵妃不肯领情,一向效忠的皇帝也对他生出了疑心,但他抚养长大的朱瑞,却对他没多少怨恨,仍旧愿意把他当成亲人看待,还会给他出主意,设法让他摆脱眼下的困境。
    无奈皇帝不允许。
    萧明德将手令仔细收进了锦盒中,放入书房中特制的橱柜中,便在书桌后坐下,有些头痛地思考起了最近三皇子都干了些什么事。
    他在兵部任侍郎,最近都没出过什么岔子,也没做任何会令皇帝不满的事,自问不会是令皇帝发怒的原因。那最有可能导致皇帝给他送这份手令的人,就只有三皇子了。是三皇子又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么?
    萧明德只知道萧贵妃禁足于自己的寝宫中已经有几个月了,除非有皇帝或太后的旨意,否则不可能踏出宫门,平日里通常只是在佛前敲经念佛,为死去的曹皇后祈福。她倒是送出过几次请罪书,也送出过伸冤书,但都没能获得皇帝的首肯,澄清她所谓的“冤情”,外界的舆论,也都仍旧公认她是那个挑唆发了疯的林昭仪行刺曹皇后的罪魁祸首。
    如今二皇子已经被出继了,到了新家后也一直闭门守孝,彻底消失于人前。三皇子一直在为生母求情,除此之外也没干什么显眼的事,倒是朝中时不时有人提出三皇子未必对生母的阴谋毫不知情,倘若他也参与其中,便是涉嫌谋害嫡母,同样是大罪,岂能一点儿都不追究?
    提出这个疑点的臣子,有一人意外落马受伤,至今在家休养,还有一人患了急病,告假在家,剩下两人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其中一个后来再也没有提出过类似的言论,另一人被另一位御史点出曾经的过失,正自身难保中。很难说这里头有没有三皇子的手脚,反正类似的言论在朝中并不成气候。反正没有相关的证据能证明三皇子涉案,如今他自然也能一直保持自由身,除了在人前一再为生母申冤,便是跟未婚妻蓝氏以及薛家四姑娘碰面,偶尔还会往柱国将军府来,探望舅舅、舅母与表妹。
    萧明德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但他有一种感觉,三皇子在私底下肯定还干了更多的事。只不知这一回,他又做了些什么,触怒了皇帝,结果连累到萧家?
    萧明德闭上双眼,长叹一声,心中也是满满的无奈。他都不知道,这个外甥是怎么生出那么大的野心来的?明明他从小就告诉外甥,不要肖想储位,自己也不会支持对方,谁料到三皇子会无视他的反对,还做出种种假象,让皇帝与外界都误以为他是支持三皇子的呢?难不成皇家的子孙,都是天生有大志向的野心家,无论周围的人是否赞成,他也一定要去争那把椅子,即使众叛亲离,也在所不惜么?
    书房门口有人影晃动,萧明德睁开双眼望了过去,发现是妻子萧夫人卢氏。他又重新闭上了双眼,淡淡地说:“有什么事?”
    萧夫人走到他书桌前,犹豫了一下,才道:“三殿下已有好几天没到家里来了。老爷在朝中可曾碰见他?若是见到了,就提醒三殿下一声,我们琳儿很想他,让他到家里来吃顿饭吧?”
    萧明德不耐地道:“他前些日子才来过,我们有什么好催的?!琳儿又不是嫁给他做正头夫妻,何苦叫我当着外人的面,把自己的脸丢到地上任人踩?!”
    萧夫人哽咽道:“难不成我就乐意让老爷你在外人面前丢脸?只是琳儿这两日又有些不好了,整天胡思乱想的,我也是怕她有个好歹罢了!她是我们的亲骨肉,难道老爷不盼着她好么?!三殿下平日里横竖又没什么事,我们不请他到家里来,也只会便宜了蓝家与薛家的贱人。她们算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我们好歹还是三殿下嫡亲的舅家呢,凭什么就要看她们的脸色?!”
    萧明德生气地道:“你又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少跟她提外头的消息么?!她在家里休养,你不多嘴,她又怎会知道三殿下又见了什么女人?!”
    萧夫人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倒是不想提,可琳儿一再要追问,我不说,她还会打发丫头到外头去打听,我若要拦着,她就不肯吃饭,我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不成?!老爷,但凡你肯多为三殿下出一分力,助三殿下争储,三殿下得了好处,又岂会待我们琳儿如此薄情?!你就当是为了女儿着想,帮一帮三殿下,不行么?!”
    萧明德忍不住再次头痛地闭上了双眼。
    第1197章 失误
    萧明德仍旧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萧夫人心中暗怨丈夫无情,但更恨的是三皇子的薄情寡义。她的女儿若不是爱三皇子到了甘愿奉献一切的程度,也不会失身于他,结果他回报给她女儿的,就是势利与冷淡。若是萧家对他毫无帮助,他是不是就要眼睁睁看着萧琳去死?!
    然而,面对着已经被逼得有些疯魔的女儿萧琳,萧夫人实在无法狠下心肠来对三皇子发作,免得对方真的撕破脸,转身走人,不再到萧家来,女儿见不到心上人,再听到外头的种种传闻,真的会发疯的!她已经无奈地沦落为妾室了,倘若连三皇子的妾室都做不了,她还能活么?!
    萧夫人只能悄悄儿给三皇子递了信,不敢实话实说萧明德的拒绝,只道他已经松了口,只是看到女儿的惨状,心中对外甥还有几分怨气,担心三皇子不能好好对待女儿,所以也不敢真的帮三皇子上位,怕后者真个大权独揽了,就越发不会把萧琳放在眼里了。
    萧夫人说这番谎话,也存了自己的盘算。可惜她稍稍小看了三皇子,三皇子接到她的传信时,一看到信中的内容,便知道她只是在搪塞自己,舅舅萧明德将军,压根儿就没有答应助他夺嫡的意思。
    三皇子冷笑了一声,把那信递到烛台上烧了,便转头去问心腹太监徐德旺:“徐来顺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我们招揽来的人手怎么会被应天府的官差带走?!那些人我还等着有大用呢,结果现在计划还未开始,人手就先折损进去了。就算过几天应天府把人放了出来,那些人也早在官府留了印迹,没办法再用了,这岂不是要坏我大事?!”
    徐德旺忙回答道:“殿下熄怒!来顺也说,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变故。那几个江湖人一向还算老实,在京中并不曾生事,只是到馆子里用餐罢了,没想到会遇到几个兵丁,偶然间起了口角,对方就跟他们打起来了!打斗期间,我们的人不慎露了兵器。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那几个兵丁有心为难,非要说我们的人是逃犯,嚷嚷着唤来了在附近吃酒的应天府官差,把人捉进府衙去了。来顺担心我们的人闹将起来,反而容易把事情闹大,因此暗示他们不要反抗,反正人到了应天府,他总会想办法把人弄出来的。
    “起初事情也如来顺所言,一直顺顺当当的,人差点儿就离开府衙了,没想到那么不凑巧,府衙里一个官差,是外地调进京来的,恰巧便是我们的人里其中一名江湖好手犯过事的那地方出身,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直接上报那江湖好手是通缉中的江洋大盗,于是所有人都被扣下了。来顺若不是早早跟府衙里的人混熟了,只怕也要折进去。”
    三皇子听得心头火气:“我让徐来顺去招揽几个江湖中的好手,却没叫他找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他不但找了,还把人带进京城,光天化日之下,叫人逛大街吃馆子,还要跟官兵起口角!到底是徐来顺太蠢,还是他犯了失心疯,以为世上的人都是瞎子,绝对认不出他找来的江洋大盗?!”
    这件事确实是徐来顺的失望。徐德旺也没办法为干儿子辩驳,只好在小主人面前低头听训。
    三皇子在书案前来回走了两趟,便阴沉着脸问徐德旺:“不少人都知道徐来顺是我的人,应天府中,更有不少官员对此心知肚明。他们会不会怀疑徐来顺是听我命令行事,故意招揽了这些江洋大盗进京?!”
    徐德旺只能答道:“来顺跟应天府的人说,只是在为酒楼招揽几个身手好的壮士做跑堂,防备有人在酒楼里吃醉了耍酒疯。应天府的人应当没有起疑,上个月来顺因为有酒客在酒楼里闹事,上过几次应天府衙,他们大约只会觉得这是来顺在防范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只要那几个江湖中人不要在应天府的人面前胡乱说话,招出他们是来顺特地找来的,想来应当无事。来顺早跟这些人有约定,要是他们真被官府拿住了,绝对不能供出来顺,作为回报,来顺会替他们照看家人。想来这些人应当知道该怎么办。”
    三皇子眯了眯眼:“若要依靠几个江洋大盗来保密,那也太不稳当了!告诉来顺,想办法堵住这些人的嘴!我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反正在我的大事成功之前,绝对不能有任何消息走漏!”
    徐德旺犹豫了一下,应声道:“是,殿下。”随即又问,“殿下是否有意让来顺藏起来一段时日?免得叫人顺藤摸瓜,查到殿下头上。”
    三皇子冷哼道:“他要藏起来也没什么,只是我特地叫他招揽的西南军中出身的逃犯,如今已经没有用处了。为了我的计划不受影响,他得再找个类似身份的人,才来补上人手的缺。你让他自个儿想办法去!”
    徐德旺连忙答应下来,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回,确实是干儿子徐来顺出了差错,但三皇子愿意让他将功补过,便是不会从严追究的意思了。徐德晒在为自己的干儿子庆幸着。
    三皇子忽然又问起一件事:“派去北平的人手,可有新消息传来?!”
    徐德旺的心又再度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回答:“来顺提过,说是这两日都没有新消息。听说北平的紫禁城与外界隔绝,外人轻易进不去。太后娘娘一行人进了北平后,就一直留在紫禁城中,四殿下到了北平,也是直奔紫禁城。他们见外人的次数都是有限的,我们的人手实在没办法探查到太多关于四殿下的消息,也弄不清楚太后北上途中派人四处采买解毒的药材,到底是用在谁身上。燕王府查这件事查得很严,为了不打草惊蛇,派去北平的人手怕是得花费一段时日,才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那就让他们赶紧打听!”三皇子不耐烦地道,“我花了那么多银子去养活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吃干饭的!”
    徐德旺连忙答应下来,却把干儿子徐来顺因为忙于解决人手失陷应天府一事,已有数日没有留意北平消息的过错,顺利搪塞了过去。
    第1198章 猜测
    徐来顺本来只是徐德旺的养子,但养着养着,徐德旺渐渐的就开始把徐来顺当亲生儿子看待了。
    无他,只因为徐来顺对这位干爹是越发孝顺了。
    虽然“父子”俩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少有见面的时候,但徐来顺还是做足了儿子的本分,在宫外给干爹弄了座离皇宫近又很不错的宅子,还在宅子里给他弄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做媳妇。这小寡妇不但温柔和顺会侍候人,还附带一儿一女两个嘴甜的小崽子,见面就管徐德旺叫爹。除此以外,徐来顺还从酒楼的账里私下截留了一笔银子,在外地给干爹买了田地,每年光是田租都有上千两银子的入息。因此,别看徐德旺如今还在宫中当奴才,只要他一出宫,也是有妻有子有房有地的富家翁了
    尽管徐德旺觉得干儿子背着三皇子私下贪钱,还拿钱给自己置办了房屋产业,不大合规矩,但他一个阉人,心里也是向往着健全人的生活的。看到干儿子给自己置办得这般齐全,就算哪天他年老体弱,被三皇子嫌弃了,不能再在宫里侍候下去,出了宫外也照样能过舒服日子,他心里对干儿子徐来顺也就多了几分父爱之情。徐来顺这几年在宫外经营三皇子的私产,其实也曾出过好几次差错,但因为有徐德旺在三皇子身边帮着遮掩、求情,他竟然没受过一次重罚,还好好地保有着眼前的差事。
    相比之下,曾经也是三皇子心腹的连珠,一向在宫外内宅中行走,只因为一时言语不慎,得罪了未来三皇子妃蓝氏与未来三皇子侧妃薛四姑娘,叫后者一状告到三皇子面前。三皇子为了安抚未来爱妾兼现任金主,毫不客气地数落了连珠一番,直接把人的差事给夺了,如今连珠只能做个小店的老板娘,却再不如从前风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得昔日体面呢!
    这一回,明明是徐来顺自己失误没安排好,害得三皇子寄予厚望的几名江湖好手折进了应天府衙,他为了处理这件事,又把北平那边的消息给疏忽了过去,好几日都没得新情报了,但有了徐德旺帮忙回旋,三皇子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只命他继续处置宫外的事务,催促北平方面尽早上报最新消息。徐来顺逃过一劫,事后还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自己的过失,把这件事彻底掩盖过去。
    三皇子对自己身边人的欺瞒一无所知,他眼下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随老四前往普陀山的人手,至今仍定期有信报回京中,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可老四在普陀山偏偏没有出事,倒是皇祖母北行的队伍中,有人有中毒的症状,这意味着什么?难不成当日中毒的,并非老四,而是旁的什么人?!”
    徐德旺也帮着分析了一下:“难不成中毒的真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在北上途中病重,其实只是对外声称的借口,实际上是中了毒?!”
    三皇子眯了眯眼:“不可能!若真是皇祖母中毒,她为何不折返京中解毒,反而要继续赶路前往北平?!难不成京中还有什么人会对皇祖母不利不成?!她若真的中了毒,那定是误中副车!可是……当日我们的人明明只在老四寝宫里做了手脚,皇祖母又不曾去他那儿,有什么理由会误中毒呢?!老四总不可能把父皇赏下来的吃食转送给皇祖母吧?!”
    三皇子也是费了许多心机,方才找到这种神奇的慢性毒药的。因为数量不多,他非常仔细地研究了许久,才找到了最合适下毒的时间与地点。据他所知,四皇子应该是把他的毒服下去了才是,算算时间,合该在普陀山一带就当毒发了。可四皇子不但没有毒发,反而还能骑快马赶往北平,顺利抵达太后身边,再宣扬一波孝顺孙子的美名。原本反对四皇子立储的许多朝臣,对他的攻击都少了不少,还有人开始觉得四皇子年少孝顺,确实比屡屡顶撞皇帝的太子更讨人喜欢些,也难怪皇帝会更属意小儿子继位。
    这可不是三皇子乐意看到的局面。
    三皇子咬牙:“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我暂时还看不出来。难不成老四并没有去普陀山,而是早早就随皇祖母去了北平不成?!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是他在北上途中毒发,惹得皇祖母命人四处搜罗解毒的药材,却不把人送回京城救治!”因为太后疑心下毒的人就在京城,不希望小儿子重入险境!
    徐德旺犹豫了一下,想起负责随行去普陀山监视四皇子情况的内侍是他招揽来的,几名跟随在四皇子仪仗之后,前往普陀山与北平等地的人手,则是干儿子徐来顺招揽来的,倘若四皇子压根儿就没去普陀山,那么一直没有发现真相的那些人,又会是什么责任呢?三皇子追究下来,会不会迁怒到他们父子身上?
    徐德旺犹豫再三才道:“随四殿下前往普陀山的内侍,应该亲眼见过四殿下,倘若不是本人,他早就该发觉实情,早早报上来了。可他如今跟着去了北平,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应该……不会出这么大的差错才是。四殿下前往普陀山,这一路上有那么多人跟着,怎么可能造得了假呢?况且皇上还派了心腹随行呢。”
    三皇子沉吟:“若是父皇也帮着造假呢?谁知道……”但想想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反正四皇子眼下也到了北平,他早到晚到有什么区别?皇帝何必帮小儿子闹腾这些?!
    三皇子甩甩头,气闷地道:“罢了!总之,我们当日下的毒,没有进到老四嘴里,却不知叫何人享用了去。回头等皇祖母回了京,我们设法打听一下,随行人员里有谁出了事,便大致能猜到,当日究竟是谁给老四做了替死鬼了!”
    徐德旺低声道:“倘若这人被救回来了呢?太后娘娘特地派了那么多人出去采买药材,显然是打算要好好救治的……还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就是太后娘娘呢!”
    三皇子冷笑:“倘若真是皇祖母中毒,她老人家早就回京了,不可能还有闲情逸致留在北平看热闹,父皇也不可能至今还镇定安坐,仅仅是急召了为皇祖母诊治的两名太医回京问话而已。皇祖母必定无事!想来是她老人家慈悲心发作了,见不得有人死在她跟前,才派人四处找药罢了。但太医们还能为了旁人费尽心力不成?!救不回来,也就罢了。你只管找人打听去。随皇祖母北上的人都是有数的,他们家里得了信儿,肯定多少有风声透露出来。”
    徐德旺低声应了。
    这时候,有小太监敲门,给三皇子报了个信儿:“殿下,东宫那边好象出事了,太子殿下好象闹着要杀太子妃呢!”
    三皇子猛地站起身,面露惊喜。
    第1199章 早产
    东宫的乱子闹得有些大,连皇帝都惊动了。
    皇帝扶着心腹内侍总管的手,赶到东宫的时候,正碰见太子手执长剑,嚷嚷着要杀了某个“不贤的恶妇”,而太子妃哭得满面妆都花了,在数名宫女嬷嬷的护持下东躲西藏,又有几名内侍与宫人围住太子,竭力劝阻他伤害太子妃,其中有三四人身上都有些血痕,显然是在阻止太子的过程中挨了他的剑。但即使如此,太子也没有停止自己行动的意思,仍旧指着太子妃的鼻子骂着。
    皇帝见状,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大喝厉喝:“住手!孽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喝斥完后,又示意身后随行而来的侍卫夺下太子手中的剑,以免后者再度伤人。
    太子被夺下了长剑,满心的愤怒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只能转向皇帝发火:“父皇!这恶妇存心要害我子嗣,您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先骂我?!”
    皇帝一听便皱起了眉头。自打太子的爱宠王湄如怀了身孕,类似的指责他已经听太子说了好几次。就算太子妃薛氏不是什么聪明人,也不至于蠢到一再犯傻,明知道东宫上下都在盯着她,阻止她对王湄如不利,她还要明知故犯吧?!
    只怕又是那王湄如故意栽赃嫁祸!
    皇帝没好气地喝问太子:“又是王氏向你告的状?她人在何处?!这回又有什么证据?!是她身边侍候的宫人,还是什么阿猫阿狗胡乱跳出来,指责一国储妃行事不端?而你连审都不去审一审,就直接定了你原配正妻的罪?!”
    太子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到皇帝跟前跪下痛哭道:“父皇,儿媳冤枉!儿媳根本什么都没做过,是那王氏自己跑到儿媳跟前大骂了一通,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接着整个人往地上一倒,就说自己被儿媳欺负了,动了胎气,要早产了,然后太子殿下赶到,就指责儿媳害了王氏,是要害太子的子嗣。可儿媳压根儿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王氏呀!儿媳一再向太子殿下述说自己的清白,可是殿下完全不肯听,只因为王氏栽赃,就坚信儿媳是个恶妇。父皇,儿媳冤哪!”一边诉苦,还要一边大哭。
    太子仍旧一个字都不相信她:“少在这里颠倒黑白了!明明是你把王氏传去训斥的,骂人的声音大到我在前殿都能听见,怎么就成了王氏自个儿跑去骂你了?!你是没有碰她一根指头,可她是喝了你让人给她倒的茶后,才忽然腹中剧痛,继而早产的,你说你自己跟这件事全无干系?谁信?!真以为我是糊涂虫了么?什么都不问,只因为王氏说是你干的,我就认定是你了?!你若是真的清白无辜,那就去你娘家寻个身怀有孕的妇人来,让她把你那壶茶全部灌下去,看她是否会平安无事?!”
    太子妃哭着哭着,听到这话就噎了一下,随即哭得更大声了:“太子殿下说这话有什么意思?!那壶茶水早就叫王氏的侍女收了去,天知道如今里头又添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怎能拿来做证明我清白的证据?!我只知道王氏过来的时候,行走缓慢,面色苍白。我当时只以为她是故意拿大,轻慢于我,如今想来,怕是早就有了生产的前兆,不过是故意演一出戏,让殿下误会我害了她罢了!殿下若是明眼人,早就该发现种种可疑之处,何苦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这些日子还不够忍气吞声么?!我连东宫中馈大权都让出去了,你还想我怎么着?!真把我逼死了,难道明年皇上不会给殿下再娶一位太子妃?到时候,新人可未必有我这么好说话,即使明知道王湄如存心陷害,也不作任何反抗!”
    太子听得不耐烦,皇帝就更加不耐烦了。他直接骂了太子妃:“没用的东西!当日你为了夺得太子妃之位,故意引狼入室,如今却又不能辖制下奴,把好好的东宫闹得乌烟瘴气,如今要再闹出什么笑话来才能满足?!”骂完便喝令左右,“把太子妃送回她屋子里去!”
    左右侍从慌忙把哭泣不止的太子妃劝走了。
    皇帝又转过头来骂太子:“你那侍妾原就心思叵测,成日家挑拨离间,难不成你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还要任由她在东宫胡闹?!你媳妇是个蠢货,你也是个糊涂虫!那王氏人在何处?!既然是早产了,那又生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太子气愤地说:“父皇这话也未免说得太难听了!王氏是儿臣爱妾,腹中怀的是儿臣头一个孩子,说不得便是日后的皇太孙!您就算再看儿臣不顺眼,也该对孙儿慈爱些吧?王氏被太子妃害得早产,您不但不追究太子妃的过错,还要冲王氏发火?!您就不怕孙儿出生后,知道您这般不公,对您这位皇祖父也少了敬重之心么?!”
    皇帝冷笑:“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所生的庶子,算什么皇太孙?!等什么时候你跟太子妃有了子嗣,再来跟朕说这话吧!你母后在世时,总要在后宫一再重申嫡子的尊贵,没想到你这个儿子,倒是个不重嫡只重长的。若是长子比嫡子更贵重,那你还伫在这里做什么?!”
    皇帝想起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认他为父的长子朱瑞,还有林昭仪年轻时那个没能顺利生出来的男胎,心中对曹皇后的怨恨与不满升到了顶点。曹皇后害得他失去了不止一个可能会很出色的长子,把太子这个所谓的嫡子抬到高于所有兄弟的地位,结果如何?太子压根儿就配不上这么高贵的身份!
    太子不知道皇帝心里想的是什么,还以为他纯粹是拿王湄如之子身份不够尊贵说事儿,心里还老大的不以为然:“薛氏德不配位,早就该废了她太子妃之位了!王氏原也是官宦千金,只要父皇赦免了她父亲的罪过,她就算配不上太子妃之位,一个良娣之位总是当得起的。良娣之子,又哪里做不得皇太孙了?!只怕父皇心里还老想要废了儿臣的储位,好提拔其他弟弟来替代儿臣。可惜,儿臣是皇后嫡子,身份尊贵,谁也越不过儿臣去!就算父皇强行废了儿臣,也掩不住天下人悠悠众口,到时候,父皇在史书上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皇帝的脸色一下便黑了,正要张口大骂太子,便忽然听得内院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啼。
    王湄如的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第1200章 查问
    王湄如生了个女儿,因是足月生的,白白胖胖,哭声响亮,倒是个十分健康精神的孩子。
    太子初听说不是儿子,心里也是有些失望的。但一想到这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头一个孩子,他又抛开了那点失望,高高兴兴地去看孩子了。等他把孩子抱在怀里,看到她小鼻子小眼睛的可爱模样,顿时就成了个傻爸爸,当场就把皇帝这个亲爹都抛在了脑后,挤眉弄眼地逗弄起了孩子,还越逗越欢喜了,嘴里还念叨着:“孤的小公主,孤的掌上明珠,好宝贝,长得真标致!全天下就没有比咱们宝儿更标致的姑娘了,是不是?我是爹呀,宝儿认得我不?”
    皇帝简直没眼看。
    虽说这个孩子是女孩儿,但算起来确实是皇帝头一个孙辈,哪怕生母不讨皇帝喜欢,皇帝对这孩子也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只是他好奇地探头张望了孩子几眼,发现这孩子看不出什么标致不标致的模样,倒是眉眼间有几分象曹皇后,顿时就心生不喜。
    皇帝有些冷淡地对太子说:“什么小公主?她还配不上这个称号呢,你要这般唤她,好歹等到朕咽了气,你也登上了皇位,再叫唤也不迟!行了,孩子如今也生下来了,没事你就少折腾太子妃。她若真的有坏心,这孩子也不可能生得这般顺利,真当旁人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什么情形么?!你若真的为了一个身份见不得光的贱妾和一个刚出生的庶女,把原配正妃给伤了,那就要叫满朝文武看笑话了!到时候,即使你再死赖着不肯让贤,也不会有人再支持你继续坐在储位上的!”
    太子冷下了脸,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儿臣多谢父皇提醒了,只是薛氏恶妇,今日能伤儿臣子嗣,日后未必就不会伤了儿臣。父皇明知道她心肠歹毒,还要帮她说话,可见父皇心里对儿臣已经厌恶到了何等地步,宁可留着这等恶妇来折腾儿臣,也不想让儿臣过好日子!”
    皇帝气得笑了:“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那真是太好了!既如此你就少在朕面前碍眼,少做些蠢事,如何?!你也别埋怨朕护着你的太子妃,这个蠢货又不是朕替你挑的!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非要定下这个太子妃来,连你母后的旨意都不理会了,如今吃了亏,也好意思抱怨旁人去?!”
    皇帝甩袖就走,太子也不理会,继续逗弄刚出生的女儿,还命人去给王湄如做补身的汤水,又要让人把曹皇后遗留下来的首饰珍藏取来,赐给王湄如,奖赏她为他生下了头一个孩子,受了大罪。
    皇帝听了个话尾,走出东宫的时候,还一肚子气。他自己明明是个重江山多于重美色的明君,怎么就偏偏生出了一个被女人迷昏了头的蠢儿子?!必定是曹皇后把这个儿子教坏了!他曾经也想过要把太子带在身边教导,可没带多久,就被曹皇后哭着把孩子要了回去,好象生怕他多带孩子两年,就会教得孩子疏远了曹家似的。
    可事实上又如何?就算曹皇后为这个儿子殚精竭虑,连性命都舍了出去,这个儿子也依然是扶不起的阿斗,对曹家也没多亲近。曹皇后那些心思,大半都白费了,真真是何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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