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涂氏、宋氏与杜氏走了,她才松一口气,却有一股子郁气憋在心中,见了文氏,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张口就想大骂。
    可随即她又瞧见谢慕林站在文氏后头,想起珍珠方才悄悄儿在她耳边说的,文氏不会久留,住一晚就要回去主持扫墓之事了,她接下来好些天都要落在这个不孝的孙女儿手里,若是此时发作,回头还不知道要被如何搓磨呢。这么想着,谢老太太终究还是闭上了嘴,板着脸背过身去,不肯给文氏母女一个好脸,却也不再口出恶言了。
    文氏小心探问几声,见谢老太太都不吭声,想必是恼了。她暗暗叹了口气,恭敬告退出来,面上露出了愁苦之色。
    谢慕林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拉她去看梅庐:“我头一天晚上,是在老太太住的后楼里,随便找了个角落,放了张长榻,对付着睡了一晚。第二天,我就让人把梅庐收拾出来了。这个院子比别处的新些,地势又高,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坏,只需要整理一下,打扫干净,就能住得很舒服了。可惜老太太死活不肯搬过来,说这里是偏房侧院,不是她这样的正妻该住的地方呢!”
    文氏怔了一怔,心里隐隐有些刺痛,面上却努力不显露出来:“这是娘从前住过的院子,住了好几年呢。夏天的时候,住在楼上,既通风凉快,又能登高望远,景致很好的。”她把院子前后、小楼上下转了一圈,赞许地道,“收拾得不错。你大伯娘夸你能干,我还想你能做什么呀?如今看来,你果然在实务上很有天份。”
    虽然院子里还有许多地方没整理好,但文氏看着周围的环境,也生出几分怀旧之心来,道:“你既然是住楼上,楼下是空的吧?今晚我索性就住这儿算了。”
    谢慕林道:“娘若是怀念从前了,偶尔过来小住一两晚,这也没什么。但正房我已经叫人修补好,布置好家具了,连铺盖都是齐全的,就预备着娘回来住进去。娘好歹也在那里睡一夜,才不枉费了我花的心血嘛!”
    文氏听得笑了:“这能花你多少心血?”不过对于女儿的孝心,她还是挺受用的,只是也有几分顾虑,“那里原是老太太的屋子。先前老太太病得那样,都不肯住到别处去。如今屋子也修补好了,她老人家迟早要搬回去的。我若住进去了,她定然又要生气!”
    谢慕林哂道:“正屋虽然修补过了,但远远比不上后楼舒适。老太太这病,也该是静养为佳,挪来挪去的,万一吹了风,岂不是要害得她老人家病情加重?就象现在这样住着挺好的。那后楼本来也是老太太夏天时的居所,老太太自己也挺喜欢。之前没搬过去,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整理。现在样样都布置好了,她老人家也住得开心,何必再惊扰她呢?等到她的病养好了,夏天也过去了,我们就可以劝她搬去谢家角了。到时候谁还顾得上谁住正屋,谁住后院呀?”
    文氏想想也对,便犹豫着答应了。
    随即她又拉着女儿在桌边坐下,摒退丫头,踌躇片刻,方才说:“真姐儿,我知道,你虽然总说老太太脾气不好,爱挑事儿,但你心里还是孝顺她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用心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哪怕挨了无数骂,也依然侍候得她妥妥当当的。可是……方才你在大老太太与二老太太面前,说的那些话……还是太实在了些。老太太脾气不好,我们自家人知道,忍了受了便是,何必告诉别房的长辈,让她们也跟着生气烦恼呢?”
    谢慕林眨了眨眼:“娘指的是……我在大老太太和祖母面前告老太太的黑状吗?我难道不该实话实说?”
    文氏苦笑:“我知道你这几天受了委屈,才会忍不住请长辈们为你做主。以老太太的辈份、地位,除了大老太太与二老太太,也没别人能对老太太说教了。可是……二老太太素来是个和善庄重的长辈,从不跟老太太在琐事上纠缠不休。哪怕知道你的委屈,也只会安抚你,不会真的当面说老太太什么。
    “而大老太太身为一族宗妇,虽然有责任管教族中女眷,可族里读书有成的子弟中,还未有一人官位前程能及得上老爷者,所以大老太爷夫妇俩,是不会与老爷生隙的。到头来,大老太太也不过是嘲讽几句,不可能真的重罚老太太什么。你别看她们说,要让老太太留在族里养老。但只要老太太死活闹着要走,她们也奈何不了她,免得一个不慎,伤着了老太太,老爷与宗族之间的关系,就要尴尬了。”
    谢慕林挑了挑眉,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我哪里想到这么多?只是听到老太太说,要是哥哥弟弟们不回来侍疾,胆敢违背她的命令去书院读书,就要到处嚷嚷他们是不孝子孙,我真是吓坏了!就怕她真的这么做,败坏了兄弟们的名声。老太太将来要是后悔了,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的,可是兄弟们的名誉、前程,难道就真的要这么毁了吗?
    “我赶在所有人之前,把这件事告诉大老太太和祖母,也是为了让她们知道,老太太言行有多荒唐。如此一来,就算将来老太太真的在外头胡言乱语,好歹也有族人帮着辩解。而族里的长辈们虽然不熟悉兄弟们,却也不会因为老太太的话,就误会他们不是好孩子了!”
    文氏怔住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原因?”
    谢慕林说话时,就一直睁着大眼朝窗外看,眼珠子都不眨一下,又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眼泪很快就掉下来了。
    她哽咽道:“我只是为了哥哥弟弟们着想……我怕老太太任性妄为,把二哥给害了!并不是存心要给族里的长辈们添麻烦的……”说着就掩面哭了起来。
    文氏顿时心疼了,又愧又悔,忙抱住女儿:“好孩子,是娘错怪你了,你别怨娘,娘再不说你了!”
    第267章 危言
    谢慕林见文氏向自己认了错,便也慢慢收了泪,表示自己原谅了便宜娘。
    文氏顿时松了口气。
    谢慕林趁机道:“娘,我知道你方才劝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想让老太太和族里的关系太差了,是不是?您担心我向大伯祖母和祖母告老太太的状,会让她们对老太太的看法更糟糕,这样老太太在族里的处境就更差了。虽然她活着的时候,可以依仗爹爹这个儿子,让其他人拿她没办法,但她总有去世的一天。万一族里恶了她,不肯让她葬入祖坟,她岂不是要做孤魂野鬼?”
    文氏红着眼圈点头道:“娘就是这个意思。”
    谢慕林之前说服文氏在谢老太太面前硬气一些,不要事事听从后者的命令,就是拿这个理由来搪塞的。如今她的做法有违当日说辞,也怪不得文氏会说出那些不中听的话来了。
    不过谢慕林岂是那么容易放弃忽悠包子娘的人?
    她故意长叹了一声,对文氏说:“娘,如果不是老太太做得太过分了,我又怎会这么做?说实话,我真的有些心寒了。老太太对我们母子三人一向很冷淡,明明您是她从小教养长大的,不但是婆媳,也是半个母女,可她对您是一点儿都不念旧情。从前,我还能骗自己,说那是因为曹氏出身显贵,老太太被富贵迷了眼,因此嫌我们碍事了,才会借着打压我们,来示好于曹氏……”
    文氏听得双眼含泪,想起当年谢老太太翻脸无情的情景,还有这些年的冷漠苛刻,不由得心中隐痛。
    “可是……大哥大姐明明从小就深受老太太疼宠,在不久之前,老太太还时常把他们挂在嘴边,把他们当成是心头的宝。如今呢?”谢慕林暗中留意文氏的反应,继续说道,“大姐就不用说了,老太太骂她的那些话,难听得我都觉得脏了耳朵!而大哥,他一心要读书科举,挣出个前程来,老太太却随口就要坏他的名声,毁他的前程,就只是因为他要去竹林书院求学而已!老太太心里把这个长孙当成什么了呀?就算大哥是曹氏生的,难道这十几年的祖孙之情,就都是假的不成?!”
    文氏顿住,慢慢坐正了身体,也不禁心惊。
    是呀,老太太是不是对身边的小辈太过无情了?她文素敏是外姓人就算了,谢显之、谢映慧,可都是老太太从小偏宠到大的亲孙呀!就算曹氏千错万错,这两个孩子对老太太却还是十分孝顺的。这无缘无故地,老太太就要翻脸不认人,这也……太过了些!
    谢慕林见她动摇了,便继续火上浇油:“仔细想想,爹爹出事坐牢的时候,老太太也没放多少心力在他身上吧?她当时整天都在抱怨住得不好,吃得不香,当了首饰,银子也是自己收着,宁可花钱雇人来侍候自己,也不肯拿出一文钱来,给牢里的爹爹买些衣食被褥……
    “老太太心里,恐怕只有自己了,什么骨肉儿孙都是假的。就连她疼爱爹爹,也多半是因为爹爹会做官,又能赚钱,能供给她富贵生活。可爹爹的想法,她就不在意了。否则,当年也不会死活逼着爹爹娶了曹氏,这些年也一直不把大哥大姐以外的兄弟姐妹们放在眼里,如今索性跟几乎所有的孙辈都翻了脸。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她的亲骨肉呀!”
    文氏的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谢慕林叹道:“老太太这样的凉薄性子,我做晚辈的也不好说什么。可老太太既凉薄无情,又口无遮拦,性子一上来,便完全不顾后果。更可怕的是,她行事完全不知道轻重!
    “她若一直在家安心养病,不管外头的事,也就罢了。可她一旦插手管家里的事,不管是家务,还是兄弟姐妹们的事,甚至是爹爹官场上的事……爹爹、娘和哥哥们都对她孝顺,万一在不该顺从的时候顺从了她,导致了严重的后果,连累了自己,甚至是全家人,那时该怎么办?!不管老太太那时候是否愿意认错,也于事无补了呀!”
    文氏听得大惊失色,连哭都顾不上了:“不至于吧?事情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谁知道呢?”谢慕林叹气,“她这回匆匆从金陵城出逃,虽然我们都猜想她是被三妹妹骗了,可若她真的没有做过亏心事,又怎会上了三妹妹的当?看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兴许这里头有什么内情是我们不知道的。老太太随便出个门,就能搞出这么大的风波,天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闯出更大的祸?到时候,那祸事可就未必是三妹妹能捣鼓出来的了,而是真真正正会牵连全家的灾难!这叫人如何能放心?我想想都觉得害怕。”
    文氏想想,也觉得害怕起来了。
    她惊慌地问女儿:“你觉得该怎么办?我们给你爹爹写信吧?兴许你爹爹有法子打听清楚,老太太到底在害怕什么?能想办法解决掉?”
    慕林扯了扯嘴角:“行,娘要写信,就写吧。不过这信一来一回的,也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我们也不能干等着。我觉得,娘凡事还是要留个心眼,别真的事事都听老太太的吩咐。倘若她的吩咐有道理,听听也没什么。可万一她的吩咐没有道理,还会损害到你和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损害到宗族的利益……那就绝不能听了!”
    文氏咬咬唇:“确实不能听……我从前没想过这些。”
    “现在不能不想了!”谢慕林紧紧抓住她的手,“等到事情发生了,我们再想办法应对,那就太迟了!这种时候,我们需要族人的支持和助力。你也别总想着要给老太太留面子,瞒这瞒那的。现在不是计较脸面的时候。我们得早早提醒族中,早做准备,以防老太太不知轻重,给家里和族人引来祸患!否则,她要是糊里糊涂地连累了所有人,就算爹爹在外头做到三品官又如何?兄弟们断了前程,一辈子都毁了,家族也一蹶不振,后继无力,难道娘和爹爹心里会好受?说不定连爹爹的仕途也要断送!”
    文氏脸色大变,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谢慕林继续道:“若是真的出事……其实宗族里也不是没有读书种子,大家不可能因为顾虑爹爹,就轻易放过老太太这个罪魁祸首。要是爹爹真因此与族人生分了……又有什么好处?今年爹爹出事,还是多亏了大伯祖父与祖母出手相救。一旦爹爹与族人生了嫌隙,倘若将来他再被人陷害一回,又有谁来相救?”
    文氏听了,越发心慌意乱,但女儿的意思,她还是明白的。正因为明白,她此刻心中才会更加痛苦。
    她连连点头:“好孩子,你说得有道理,我们确实……”话未说完,她就忍不住哽咽出声,“为什么老太太就不能……不能象别人家的长辈一样和和气气的呢?我们明明很孝顺她,她为什么总要无事生非?家里横遭大祸,早已今非昔比了,她却还是这般任性妄为……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呀……”
    第268章 耸听
    经过谢慕林这么一番危言耸听,文氏彻底心神大乱。她失态地痛哭一场后,便再也提不起劲儿谈论其他事了。谢慕林把她送回了正房,亲自服侍她歇下。
    等谢慕林准备转身离开时,文氏一把拽住了女儿的手:“真姐儿,老太太那里要怎么办?我是怕她生事,怕她闯祸,却又没胆子管着她。就算硬起心肠来,也怕你爹爹远在北平,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听了老太太告状,会误会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谢慕林回身拍了拍她的手背:“娘,你不必担忧。您管不了老太太,让能管她的人出面就好。在金陵城时,老太太在家里辈份最大,我们都拿她没办法。可如今回到族里,能管着老太太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只要你别犯心软,总想着要替老太太顾及面子,什么事都瞒着不说,那就不会有问题。就算是爹爹那里,你也可以在家书中实话实说。爹爹难道还会信不过族里吗?就算他偏着自个儿的亲娘些,可大伯祖父、大伯祖母和祖母三位老人家,也不是会乱来的人呀!”
    文氏想想也是,过去自己对宗房与二房的长辈,真是不够信任。几位长辈温厚慈和,都是正派人。他们说要留谢老太太在族中养老,肯定有自己的法子,不会真把局面闹得太难看的。她实在是想得太多了,反倒有些对大老太太与嗣婆婆不敬的嫌疑。
    反正她已经回到了谢家宗族之中,虽然在一众儿女面前,她是长辈,可在整个谢家角,她也不过是个小辈罢了。小辈有了难处,自当是听从长辈做主的。
    文氏心头大石顿时去了一半,也能安心歇上一会儿了。她忙了几日,方才又大哭一场,精神实在是疲惫不堪。
    她闭眼打起了盹,谢慕林小声吩咐善姐几句,便抽身出了正房,长长地吁了口气。
    坦白说,她跟文氏谈了这么多次话,一再劝说文氏雄起,文氏每次应得好好的,过后却又总是在谢老太太面前软下来,真的令她很不耐烦。
    也不知道谢老太太到底是如何教养这个儿媳的,居然把人洗脑到这个地步。
    谢慕林如今真是宁可跟谢璞说话,也不想再劝文氏了。谢璞虽然有些愚孝,但好歹明白事理,分得清事情轻重,不该答应谢老太太的事,绝不会答应。可文氏呢?简直就是个死脑筋。谢慕林除了尽力把她跟谢老太太隔离开来,想办法挑拨离间,让文氏主动疏远后者,似乎就没别的法子可想了。
    如今也只能让族里的长辈们介入到三房的这种奇怪局面中去,希望谢泽山、涂氏与宋氏三位老人,真能彻底阻止谢老太太作妖吧。只要谢老太太能老实点儿,哪怕她要跟自己一家生活上几年,谢慕林也都认了。
    不过,要是能有机会甩锅,她也不想放过。
    谢慕林暗戳戳地盘算着,回头要给谢璞写封信去。如果他能把人接到北平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是他把自己的亲娘纵容成这样的,凭什么他能甩手走人,却要妻儿替他承受一切后果?
    谢慕林一边在心中腹诽便宜爹,一边跑去厨房问晚饭如何准备,恰好遇见珍珠在那儿。
    谢老太太方才又闹脾气,说晚上不但要吃南浔香大头菜,还要手指长的太湖银鱼,拿韭菜炒香,她好拿来佐粥。珍珠与何婆子劝了半晌,也没能打消她的念头,前者只好跑厨房要菜来了。
    厨娘便对谢慕林抱怨说:“二姑娘,太湖银鱼只是小事儿,也不费什么钱,可这太阳都偏西了,我们上哪儿给老太太买银鱼去?就是到后头村子里,也未必能买到新鲜货。人家早上打了鱼,早就送到县城里去了,哪儿还会留到这时候呀?若是老太太能等,明儿中午,我一定能把这菜给老太太送去。但这会子……实在是难办!”
    珍珠在旁叹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明白?不是我要为难妈妈,而是老太太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方才我与何妈妈已是劝了她半日,她一定要今晚吃,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万一回头告诉老太太,说今晚没有银鱼了,她老人家闹着不肯吃饭,我们侍候的人又如何担待得起?”
    厨娘不说话了。站在她的角度,肯定觉得老太太身边侍候的大丫头比自己更有体面。老太太只是晚饭少吃一盘菜罢了,还能把心腹给撵了不成?
    谢慕林心里啧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大晚上的吃什么韭菜?那是升阳的东西,回头老太太又该嚷着夜里睡不着觉了。打发人去前湾村买,买不到就算了,买回来了明儿给老太太做。若是老太太问,就说已经打发人去买了,但没买着新鲜的,不敢给老太太吃臭的。”
    厨房见有主人发话了,连忙答应下来。
    谢慕林又问了晚餐的其他菜色,定了几个菜品,又添了一个文氏爱喝的汤羹后,方才离开厨房。
    珍珠一直跟在她后头,左右见着没人,便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先前宗房大太太和太太一同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时,大太太身边的丫头婆子曾经拉着我与何妈妈说话,把大太太带来的礼物与我们做了交接,还打听了老太太和二姑娘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我与何妈妈都照实说了,不敢有所隐瞒。”
    谢慕林回头看她,她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谢慕林就明白了。
    一族宗妇又怎么可能是好糊弄的人呢?谢慕林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又是头一回见杜氏,后者不可能她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果然找机会向谢老太太身边侍候的人打听了。还好谢慕林早就笼络好了珍珠与何婆子,又不曾说谎,顶多只是添油加醋了一番。只要珍珠与何婆子不要提及太多细节,大体上的口供还是能跟谢慕林的话对得上的。
    这一关过了,杜氏对谢慕林就真的不会再起疑心了,对谢老太太的本性与脾气,更会形成一个相对固定的印象。谢老太太以后想随意败坏小辈的名声,她也不会轻易相信。
    非常好。接下来,谢慕林决定要趁热打铁。
    她去了后楼见谢老太太,和和气气地向对方请安。
    谢老太太从鼻子里喷了一声:“哼,你来做什么?你娘呢?竟然不来我跟前侍候?!”
    你才把人赶走,如今又挑剔上了。名份上还不是正经婆婆呢,犯得着摆那么大的谱吗?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道:“我娘正有事呢。方才,大老太太和二老太太都来过了,听大伯娘说您病情没有大碍,总算放心了。她们都纳闷呢,您先前也没提过要回来,又不跟我们一块儿走水路,自个儿带着两个女仆,就从金陵跑回来了,连两个孙女儿都没带上,还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呀?我娘什么都不知道,没法回答。两位老太太说,还是写信回金陵问一声的好,顺道也是替您报个平安。”
    谢老太太差点儿没从床上掉下来:“你说什么?!不……不行!不能写信回去!”
    第269章 放话
    谢慕林歪歪脑袋,一脸的天真好奇:“为什么呀?我还想着您路上丢了不少行李,该叫金陵那边送点儿东西过来呢。”
    谢老太太一时语塞,顿了顿,才道:“哪儿有什么为什么?反正不许写!我知道你娘手里有银子,叫她替我重新置办整套东西就是了,何必特地从金陵送过来?涂氏与宋氏吩咐的事儿,你们根本就不必听从。她们凭什么管到我头上?!我不想说的事儿,谁也别想逼我说出口!”说着一时没忍住,连声咳起嗽来。
    谢慕林示意珍珠上前抚背、奉茶,淡定地继续说:“那怎么行呢?就算两位老太太没吩咐,信也是要写的。您忽然跑回老家来了,金陵家里可知晓?大姐姐和三妹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您就这么把人丢在京里不管了?她们才多大的年纪呀,您倒是狠得下心!再说了,蒋妈妈和毛掌柜他们找不着您,说不定都要急死了。这平安信是一定要写的。您要是不乐意我向他们打听您回来的原因,那您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老太太停了咳,拿帕子擦擦脸,目光闪烁:“问那么多做什么?我就是……忽然想回来了,我想大孙子了,所以回来陪他,不行么?”
    你昨儿才张口就要毁大孙子前程呢,你还真是够“想”他的!
    谢慕林不由得盯了谢老太太几眼,谢老太太避开视线:“大丫头和三丫头在京里不缺人照看,还有金锦在呢。两个孩子深宅大院住着,丫头婆子侍候着,手里不缺钱,还用担心她们会过不了日子?真有什么事,大丫头有的是好亲戚能帮忙,根本用不着我们操心。你跟你娘要是打算跟京里报平安,说你们顺利回到老家就行了,不必提我。”
    谢慕林叹道:“要是不提您,大姐姐和毛掌柜、蔡叔他们如何能放得下心?说不定他们这会子已经满天下找您,四处打听您的去向了。他们知道您回来的事儿吗?您就真的一句都没提起过?”
    逃命的时候,谁会轻易泄露自己的行踪?那不是傻么?!
    谢老太太仔细思考了一下,想到金陵那边的家人如果大张旗鼓地找人,只怕很快就会引起永宁长公主府的注意,更别说谢映慧本身就跟长公主府的人在一起。到时候,她就算是逃回了老家,也迟早会被找上门来的。
    她咬了咬牙:“行,你要是非要在书信里提我,就跟他们说我平安无事,你们知道我在哪儿,却不必提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只叫他们别再找人,也别对任何人提起我离京的事就是了。”咳了几声,又补充两句,“再问毛掌柜要些银子。我的钱都在路上被人偷了,手里不剩几个子儿。”
    谢慕林眨了眨眼,一脸不情愿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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