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当时的语气神态,却又是那般胜券在握的样子。
    姜知妤努力从他怀中抬起头,一瞬间四目相对,眼眸流转。
    楚修辰,我还能再信你吗?
    她回过神,垂着眼道:“护我?可作数?可我未曾感受过你一分一毫的喜欢。”
    她感受着楚修辰一点点松开手,两人之间的空隙也大了一些。
    楚修辰抬起姜知妤垂在两侧的一只皓腕,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胸骨下方,两肺之间,心脏以下的地方,都不会致人死亡。”
    姜知妤的手被他带着抚上心口,他的心跳的很快。
    她下意识的微微蜷缩起了手指。
    “殿下若是当真这般怀疑我……我不会还手,是真心肺腑之言。”
    “昔日我说过,殿下如若当真想要我的命,我愿意给。”
    姜知妤的腕骨就这样被楚修辰揣在他的胸口,那有力的心跳,分外明晰。
    这些话语,究竟是他酒后的一番胡言乱语,还是他的真言。
    而在每一次这种场景下,她的心口却总是隐隐作痛起来。
    不似那种心疾,而是——
    心在颤动着。
    而此时,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公主……”
    姜知妤也不知何处使出的劲,立刻将楚修辰连人推出去了几步远,若无其事一般缓过神色,稳步向殿外走去,推开了门启唇道:“我在这里。”
    半夏转过身,看见姜知妤走了出来,连忙小步上前。
    半夏看着姜知妤仍旧带着旖色的眼尾,双颊的红润也未消下去,迟疑道:“公主适才是在殿中做什么吗?”
    姜知妤看着身后楚修辰偏偏在此时走了出来,浅咳了一声,“适才,我正在殿内小酌几杯,与楚将军一起。”
    第42章
    半夏疑惑不解, 小酌的话,怎么口脂都擦得凌乱不堪?
    真把她当小傻子,哼。
    “你匆忙过来, 所谓何事?”姜知妤避重就轻道。
    半夏这才想起要紧事,急忙道出事件原委:“公主不好了,凤、凤仪殿……出事了。
    凤仪殿?
    是薛郁离出事了?
    姜知妤也是从宴席上私自溜出来的, 她在临走之前,还看着薛郁离与姜湛两人正互相举杯劝酒, 脸上尽是喜色。
    未曾瞧见有何不妥。
    “母后她……”姜知妤瞥了楚修辰一眼, 继续回头询问, “她出了何事?”
    “公主, 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犯了心疾, 在寝宫癫狂不止。适才才被太医施针入眠,眼下凤仪殿还乱作一团。”
    半夏不敢细说, 皇后适才在寝宫都提剑欲要砍了贴身婢女,属实情况严重。
    在宫里, 薛郁离除了听闻偶然有头风外,也并未展现出其余的痼疾来, 在宫中一向恪尽职守, 温文尔雅淑德贤惠,就连平日里妃嫔请安问候也从未怠慢延误, 属实让人意外。
    姜知妤沉下了脸,让楚修辰自行回府,宫中的琐事也不该他所知晓甚多。
    待半夏带着姜知妤离开含光殿宫门后, 楚修辰才如避嫌一般, 缓缓踏出了门槛。
    苏铭看着楚修辰与姜知妤一前一后出来, 脸上都不太好看, 连忙询问,“将军,出了何事?”
    “上次去查的明州刺史私下勾结外邦,私调城中军饷一事,可还记得?”
    楚修辰肃然垂眼,两手负于身后。
    苏铭自然知晓,点头回应,“上一次太子离京前往明州,探明明州地方灾情之时,属下便已经让人留意着,一直不曾打草惊蛇。”
    “只等……最后收网……”
    楚修辰轻声应下,转眼便瞧见一人往自己方向而来。
    正是,许兆元。
    这段时日,万明帝升了许兆元的官职,如今在前朝,也算是个小有名头的后生。
    楚修辰近来忙着处理眼下的琐事,回京后便与他鲜少联络。
    已然入秋。
    而前一世开春后,他便会被万明帝任命,前去围剿在显朝边境作祟的匈奴孽党。
    如不出意外,此番在邕州交战将是一场险战。待三月回京后,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何事。所以眼下,他不得不尽快处理。
    “修辰?”
    许兆元身后并未跟随从,吊儿郎当一般晃到此处,一脸讶异般道:“你这是要离宫了?”
    在宴席上,许兆元便不曾看见楚修辰的踪迹,他早就暗暗揣度着他来了此处。
    楚修辰蹙眉,语气里夹着些涩意,“是。”
    “眼下凤仪殿乱了套,你便不去看看吗?”
    许兆元的言外之意,自然是想让楚修辰去看看姜知妤的情况。
    他谈吐间依旧是那般的轻松,神情姿态以及思维上仍旧不离稚气,只是用着对好友的语气调侃着。
    许兆元摆摆手,挑了挑眉:“嗯?你身上怎么一股酒气?你出去饮酒了?”
    两人其实距离尚远,不过酒气过于浓烈,浅嗅便能察觉。
    楚修辰不大自然地微动唇角,点头应允。
    离宫的车撵上,楚修辰缄默不语。
    有些混沌的意识早就被窗外那萧瑟冷冽的秋风吹得清醒了许多。
    前一世,造成那般局面,他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未曾料到,最后在他身后,给他捅刀的人,竟会是许兆元。
    戎马倥偬,从军数年,他也未曾因职位高低,看轻或贬低过许兆元。无论是在军营的日子,亦或是回京待命之际。
    而前一世许兆元惨死在自己面前,也是他所不愿再去回忆的事情。
    他的手搭在膝上,微微蜷缩,只剩下缓慢的轻叹。
    “将军,那眼下咱们……”
    “去一趟明州。千里马脚程若是够快,我们五六日的时间便可赶回。”
    他掷地有声。
    ·
    凤仪殿偏殿
    姜湛极力控制住心底的躁动,见太医抬脚进殿,转言便道:“皇后如何?”
    天子站正堂,不怒而威。
    已过知天命的太医哆嗦着下跪,恭敬双手作揖:“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是近来心神不宁,心火难消,微臣查了近来娘娘的吃食,并无不妥。此病发作迅猛,只能好生静养,微臣回去立即与同僚共同拟制药方。”
    “朕想问,皇后是否还会回复如初?”
    姜湛的眼冷冷落在了干瘦的太医衣袍上。
    “这……或许很快便会恢复,也有可能会长期如此,心病还须心药医,微臣定当拼尽全力,还请陛下放心。”
    姜湛扬了扬手,示意他退下。
    待太医刚刚走出偏殿,便听着耳后杯盏悉数砸碎落地的声响,惊得宫人纷纷普通跪下。
    他极少这般动怒。
    寝殿内,只有宫女服侍在旁忙碌的身影,嫔妃被拦在了外头。
    屏风将两波人隔开,太后万莹在不远处的圈椅上坐着,双目紧闭。
    本是喜庆的重阳,现下合宫都是皇后癫狂急躁犯病的消息,实在是有辱皇家颜面。
    万莹不耐烦地动着唇:“适才皇后是吃了什么,又做了何事?”
    殿内一名宫女不敢欺瞒:“回太后,皇后娘娘在宴会上有些头疾发作便前行回宫,随后,奴婢只知薛国公曾经来过,走的时候也未曾出事,半个时辰后才突然爆发起来。”
    寿成殿内的一名小黄门忽然躬着身子入了寝殿,换了换语调道:“太后,陛下适才在偏殿,发了可大的火,砸了不少东西。”
    他也是第一次得见堂堂天子居然会因妻子患病,而这般难过。
    万莹抬起眼,冷笑了一番。
    人还未死,何必如此紧张。
    姜知妤与半夏后脚也入了凤仪殿。
    虽说薛郁离并非自己的生身母亲,但于情于理,她这个明面上唯一的女儿对此不过问,来日又会落人口舌。
    宫女一个个见了她福身行礼,嘴里喊着见过五公主殿下。
    她并未当一回事,而是直奔了床前,掀开帘账细瞧,只见薛郁离乌发散落,并未有任何饰物点缀,脸上也似缺失了血气般的寡素如纸。
    “阿岁……”
    屏风后是皇祖母熟悉的传唤声。
    姜知妤还未来得及询问床头宫女们事情的缘由,便绕着道穿过屏风,走到了万莹身旁。
    姜知妤看着万莹依旧云淡风轻地品着面前的清茶,只是护甲在空中招了招,示意着姜知妤坐到她旁边来。
    姜知妤心头疑虑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听着万莹开了口:“你适才是喝了多少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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