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栖院算得上是杜宅最好的住处,一个园子,东北一座高高立在假山之上的亭子,西南各一排屋子,几处院门一关便是得天独厚的另一方天地。
    韩元望从角门进了院,绕过那株海棠,屋里的幽幽亮光一下照进眼里。快走几步,推门而入,果然是杜雍棠,趾高气扬地端坐桌前。
    “不知大小姐贸然闯入,所为何事?”他还是没能压住怒火,出口又一阵懊悔,拿过桌上那盏烛火去点其他的蜡烛。
    “只是想知道韩公子所来为何罢了,总不会是来教我如何科考的,”雍棠盯住那盏灯火,扬声道,“我瞧元望哥哥也不是那等与虎谋皮之人,可是有什么苦衷?不如说出来,我......”
    “说出来?”
    棠
    “说出来叫你耻笑吗?”他转过头,整间屋子亮堂起来,亮得足以叫她看清楚他脸上的巴掌印。
    “你......”雍棠吃了一惊,对他凌厉的神色惊骇不已。
    “‘杜女为妃贵’,你们杜家卖女求荣又是有什么苦衷?”韩元望一步步朝她逼近,“贵妃叫我来干什么,杜大小姐,你是当真一无所知吗!”
    雍棠似被点着的炮仗,不甘示弱道,“知道,怎么不知道呢!”
    “往日是看在韩家清流之名上,我杜家才对你奉为上宾。可你自甘堕落,愿作低贱阉人供贵妃娘娘驱使,既不认同杜家作为,又争当马前卒来咬杜家一口。狼子野心,我这庙小容不下大佛,韩公公还是回宫侍奉贵妃吧!”
    “阉人?”雍棠不知道,她戳中了韩元望心中最隐秘的痛楚,他走至床榻,捧起一只木匣,打开递给她,“贵妃正是可怜我是阉人,恐我办事不力,特地赏了我几匣子的外物,务必让小姐这朵娇艳海棠绽放。今天更是亲自训斥我,说......”
    “杜氏女性淫,叫我不必拿寻常女子比,”元望字字清晰,如愿看见对面那张向来跋扈的芙蓉面变了脸色,“怪我,原来怜惜雍棠是个娇小姐,现在看来倒是做了无用功。”
    雍棠顾不得斥责他的无礼,羞愤惊惶地站起来,兔子似的就要溜走,却被他一把擒住了手腕。
    “你说我是个低贱阉人,那你可知阉人也有欲望?甚至远超常人,”韩元望微微一笑,尽管这笑在雍棠眼里瘆人得厉害,“倒是该与小姐很相配。宫女与太监结成对食,可她们不愿,因为我们阉人,会用尽手段将欲望发泄在宫女身上......”
    他另一只臂膀早已顺势锢住她的腰,那只手像散发着鬼气的地狱,无数小鬼自那儿沿着腰际攀附上来,寒意森森,冷汗涔涔。
    “我听说,最厉害的那位公公曾用烧红的花钿将对食的身上烙满了纹样,待到动情时便是一身的花开,好看极了,”他添油加醋道,“这次进宫,奴才还特地请了这位公公指点,定能让贵妃娘娘、小姐,甚至是我,都满意。”
    韩元望将她放到木椅上,松开手,她便软绵绵地陷进去,眼中一片迷蒙。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紧闭的双眸再睁开时,浓密的睫毛箭矢一般散开,锋利尖锐,一如他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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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朝富贵人家,婚嫁纳娶前都对房事十分看重,男子由通房教导,女子也可由太监或女使指教。百年前前朝蒙昧,视女子初夜落红为贞洁,而今若女子落红,那么她的丈夫则会被耻笑。
    雍棠母亲早逝,启蒙一事按理确实归贵妃安排。寻常女子不过是婚前那晚用玉势浅尝云雨滋味,到了她这儿,便是小臂般粗长且布满突起的玉势、七八寸长的景先生、成排的大小不一的勉铃、各色的药丸状东西......
    尽管有过设想和铺垫,可只面对这一匣物什她便止不住害怕,哪里受到了韩元望所说的那些花样?
    雍棠只能在泪眼模糊中紧握圆滑的扶手,恍惚中又听到韩元望的声音,飘渺又似乎有些不耐烦,于是赶紧仰起头回答,鬼使神差竟喊了声“元望哥哥”。
    古人云“色令智昏”,他可算是懂了,雍棠一张小脸气得红彤彤的,黛眉紧蹙,勾人的眼睛含着一片粼粼的池水。
    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下巴,这下那张樱唇也瞧得清清楚楚。
    雍棠哪里看不出他痴迷的神态,当下有了思量,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她打定主意要牢牢抓住生机。
    那双微凉的手覆上来,韩元望这才有些回神,急忙松开自己的手指。
    猎人可不会放走到嘴的猎物,于雍棠而言,这更是反败为胜、绝境求生的关窍。她使出浑身力气攥住他欲逃的手指,贴在脸颊,鼓起勇气般抬眸对上他的眼,红唇翕合,斩钉截铁:“雍棠求元望哥哥垂怜。”
    他的指尖动了几下,如同被捕的鸟雀啄动,很快便温顺起来,只是指尖飞速流失的温度,到底还是泄露了他的心境。雍棠的心,倒是仿佛暖流交汇,热了起来。
    “好。”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点燃了她的心。雍棠欣赏着他的面无表情,惊奇地发现他倒是有个出尘的好样貌。以后少不得先委曲求全,他长得好,日后也不至于太恶心。
    作者有话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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