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字?”
    李文简放下水壶,轻轻摩挲了下温润的指尖,坐回椅内,飞快提笔写下一个字,问:“认识吗?”
    “嗯。”她点点头:“良。”
    李文简颔首,继续龙飞凤舞写下第二个字。
    昭蘅歪着头认了片刻,问:“媛?”
    “对。”李文简停笔,等墨干了后,将那张纸揭下,吹了吹半干的墨渍:“良,美好;媛,淑女。阿蘅,你觉得这两个字怎么样?”
    “很好。”昭蘅歪着头看着纸上的字,不由暗叹,殿下的字写得真是好,寥寥几笔就够她研习好长时间。
    李文简把纸递给她:“我把这两个字送给你好不好?”
    “送给我?怎么送给我?”她抿着唇有些不解。
    李文简看着她笑了笑:“太子昭训昭氏,入宫半载,秉性柔嘉,温恭顺处,特晋封良媛。”
    昭蘅吓得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喝了口,再垂下时,手竟然还有些轻颤。
    刚要开口,飞羽忽然从屋檐上倒挂下来,溅洒出了几滴雨珠,唤道:“殿下。”
    “何事?”李文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飞羽不知殿下为何脸绷得这么紧,如实禀告:“月氏使臣来报,阿箬真殿下身上可能中了毒,请您派个太医过去看看……”
    昭蘅心口砰砰跳着,心虚地瞥了眼李文简。
    “让他去死。”李文简切齿。
    飞羽微愣,说:“这不大好吧……阿箬真殿下不管怎么说也是月氏的太子,还是我们的贵客。”
    “飞羽。”昭蘅向他招招手。
    飞羽踟蹰走到她面前。
    昭蘅说:“你去太医院找小郑太医,让他往行宫去一趟吧。”
    “可是……”他又看了眼脸绷得紧紧的殿下。
    “去吧,没事儿。”昭蘅向他眨了眨眼。
    飞羽蹙眉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转身往太医院去了。
    “你哪来的毒?”李文简看了昭蘅一眼,又收回视线。
    昭蘅低着头,声若蚊呐道:“没毒……”
    “没毒?”李文简皱眉。
    昭蘅点点头,说:“我给他喂的一颗糖丸,吓唬他是毒-药,让他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划伤他的簪子用金汁和白玉丹泡过,伤口溃烂流脓一直好不了,就像是中毒……”
    李文简倾身上前,昭蘅以为他是要端茶杯,立马讨好地端起案上的茶水斟了一杯递给他。
    却没想到他错开她的手,食指和拇指环成圈,在她额头上重重弹了下。
    昭蘅“唔”了声,忙抬手蒙着发疼的额头,眼巴巴地看着李文简,也不敢发火,眼圈微微泛红。
    “你胆子可真大,捏着绣花针就敢关公门前耍大刀。”
    他皱着眉,从她手里拿过茶灌进去,心中发闷。
    昭蘅揉了揉额头,她垂着脑袋看上去有气无力,发着蔫认怂:“我不敢了……”
    作者有话说:
    阿蘅:好烦啊,我妈给我看了一下大纲,下一次升职还得拼肚子……这个臭狗子半天不来劲儿……我好烦!!!他到底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李狗子:……
    第45章
    翌日清晨, 昭蘅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林嬷嬷就忙开了, 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声音里的欢喜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的。
    昭蘅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林嬷嬷听到动静立刻从外面进了屋, 用充满喜悦的语气开口:“主子醒了?您快起来,衣裳都给您备好了。”
    昭蘅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殿外忙忙碌碌的身影,眨眼问:“出什么事了吗?”
    “喜事,大好的喜事。”
    昭蘅微怔了一下。
    林嬷嬷笑着说:“中宫有旨,晋您为良媛, 快些起来, 晚些时候还要去中宫谢恩。”
    昭蘅微怔了片刻,昨天殿下说要将那两个字赐给她,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她匆匆忙忙起身下榻,在林嬷嬷和莲舟的簇拥下梳洗更衣,前往中宫。
    中宫并不是只有皇后,颖王府世子上个月喜添麟儿, 今日颖王妃恰巧入宫面见皇后。
    宫女通传良媛到了, 颖王府的小孙子还在皇后的臂弯之中。
    殿门打开,昭蘅一喜宝红色衣裳从远处缓缓行来。晨曦温柔的光落在她华丽的裙子上, 浮动散漫得光影让她的容貌变得飘然若仙起来。
    正在谈笑的众人一时噤声。
    昭蘅款步迈入殿内, 端正地在皇后面前跪下。
    “多谢娘娘隆恩。”昭蘅叩首跪拜。
    皇后将臂弯中的孩儿递还给颖王妃,拿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放下,又按照规矩说了几句吉祥话。
    “殿下晋你为良媛, 便是要你一生一世相扶相伴, 日后你们要互相包容理解, 和和美美。”
    昭蘅垂眸,应了声是。
    皇后便让她起身,赐了座,又给她介绍了在座的人。
    颖王妃是个很和气的妇人,圆脸笑起来很喜庆,与昭蘅说话也算和气。
    “良媛是有福之人,以昭训之位才入宫半年就晋了良媛,可见殿下对你有多上心了。”颖王妃笑着说:“殿下年纪也不小了,你可得加把油争口气,赶紧给殿下开枝散叶。咱们呐,可都巴巴儿地盼着皇长孙呢。”
    昭蘅弯唇,向她挤出一抹笑意,软声:“是。”
    颖王妃仔细打量她两眼,这位良媛确实与常人不同,她身上有种悠然和气定神闲的气度。
    “你们娘娘和陛下,盼孙子都盼得眼红了。”颖王妃拍打着怀中的孙儿,面上笑意堆砌:“你刚才没来的时候,娘娘抱着孙儿都舍不得撒手。”
    昭蘅悄悄瞥了眼皇后,面上虽然含着笑意,脚趾头却紧紧蜷了起来。
    “生孩子靠的是顺其自然,也不是说有就有的。”皇后将落在昭蘅身上的目光收回来,她唇角噙着浅笑说:“去偏殿玩儿吧,小八等会儿要过来了。”
    昭蘅悄悄松了口气,颔首说是,向殿内的人一一全了礼,躬身退下。
    颖王妃打量着昭蘅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侧过脸问皇后:“娘娘,殿下现在可是要立太子妃了?我之前听人说,你们似乎有意让叶家那姑娘做太子妃,是真的吗?”
    昭蘅还没有走远,颖王妃的声音入了她的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殿内。
    皇后别开眼眸,淡淡地说:“那是琅儿自己的事,他愿意立谁就立谁。”
    “话是这么说,可您和陛下难不成真的不过问殿下立妃之事?”颖王妃讶然。
    这有什么好讶异的,皇后不解。
    儿女的婚事,父母掺和多了,过得好便罢,过得不好到头来不还是怨怼父母。
    她才不操那闲心,费力不讨好。
    昭蘅心头一跳,又慢慢镇定下来。
    李南栖要听皮影戏,今日皇后让梨园的人过来唱皮影。
    李南栖是爱热闹的人,一边吃着瓜果零嘴,一边听戏。三公主要准备成婚的绣品,今日没过来。
    昭蘅坐在一张圈椅里,望着白布上的皮影表演,忽然有些恍神。
    她好像应该有个孩子了。
    殿下是个很好的人,光风霁月品行端正,他肯定也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皇后和陛下都盼着皇长孙,他将会在所有人的期待里出生。
    她无声轻叹了一息,只不过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总还要问问殿下的意思。
    入宫半年多以来,她跟殿下不可谓不清白,虽然近来日日同塌而眠,可各睡各的,一个床分成两个被窝。
    他素来洁身自好,想来不齿此事。
    昭蘅听见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了两声,耳朵好像一瞬间嗡鸣,听不见伶人唱的是什么。
    手中捏着的丝帕悄无声息地缓缓落了地,李南栖跳下凳子给她捡起来,在她面前晃了晃:“阿蘅姐姐。”
    她回过神,拿起帕子朝李南栖弯唇:“谢谢小八。”
    又抬手按了按混乱的太阳穴。
    *
    上午去中宫谢恩时还晴空万里,午后就洋洋洒洒飘起雨丝。
    昭蘅在书房写字,看到安嫔和梅妃宫中的嬷嬷撑着伞过来了。没一会儿,林嬷嬷就提着两个食盒回来,笑吟吟地放在她的案头:“安嫔和梅妃又给主子送点心了,说是庆贺您晋封良媛。”
    安嫔经常给昭蘅送亲手做的点心吃食,虽然不贵重,胜在心意可贵。
    梅妃为人周到,见安嫔常和东宫来往,也学她做些吃食送来。
    “安嫔做糕点的手艺一绝,皇上有时候想吃都吃不着呢。”林嬷嬷将食盒打开,给她沏了配糕点的茶。
    昭蘅瞥了一眼,拿起案头的银匙插入糕点里,等了片刻,见银匙没有变色,这才拈了一块放入口中。
    林嬷嬷笑道:“主子还怕安嫔和梅妃在点心里下毒不成?”
    昭蘅轻轻抿唇,温声:“小心些总没错。”
    林嬷嬷笑笑没说话,才入宫那几年她也这么谨慎,后来发觉陛下的后宫安宁得就跟古井一样,半点波澜也不生,渐渐的就没那么草木皆兵了。
    *
    晚上,昭蘅还在缝李文简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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