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当山回来后,伊子璇和胥淮西之间变得很微妙,虽然依旧时常吵嘴,但总会有一方先行低头,余芝打趣她说她俩是不是在谈恋爱,被她矢口否定,还说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他。
    但安瀞还是会经常看到伊子璇偷偷看他,有时还会借口去看他打球,给他递水,还不忘嫌弃他满头臭汗的样子贼逊。
    又轮到换位置的日子,这次的座位都飞薇用电脑随机排列,安瀞被分派到了第四组第三排,时深位置依旧没变,似乎是和班主任打过招呼。
    安瀞的同桌变成了唐德泽,似乎是一种定律,毕竟班上也就那么多人,但偏偏离不开这个圈子。所幸唐德泽的数学还不错,她也算能找到个人讨论数学题。
    厍听露性子活泼了不少,被分配到了第二组第六排,同桌傅昌是个文弱的书生,平时沉默寡言学习一般,但胜在上课不会开小差,下课不会打扰别人。
    伊子璇和余芝凑到了一块,两个话痨像是火柴划过红磷,八卦之火愈演愈烈,从课后谈到宿舍,堪比学校八卦传播组。
    胥淮西分配了个女同桌俞娟,离时深的位置不远,人挺文静,话不多。
    时深没有分配同桌,主要是周边莺莺燕燕太多,老是有女生下课就来时深旁边问问题,导致他的同桌都是没法专心学习的,都飞薇只能作罢。
    期中考试榜单张贴出来没多久,王岩在操场给安瀞表白吓坏了她。主要她都和王岩没见过几面,他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明晃晃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这让安瀞很是困扰,她直接拒绝了他的表白,却被人说她是自持清高,不少女生都在背地里说她是朵装纯的小白花,这让安瀞一度不敢再去操场,就算去也是和班上人一起,尽可能避开王岩。
    但越是想要避开,越是总能偶遇。
    王岩越来越明目张胆,先是在她放学的时候在教室等她,后来是给她送花送早餐,甚至送她回家。
    简直和变态没什么区别。
    她不止一次拒绝过他的示好,甚至说过不可能会喜欢他,可王岩死缠烂打,跟着她到处跑,她去食堂他就跟着去,去操场也跟着,就差上课没跟了,活脱脱一个跟屁虫。
    伊子璇跟她打赌,说王岩追她不会超过3周,安瀞信了,死死熬着,纯当视而不见,当他是个会哼气的蚊子,当他是个长着日漫男主脸的苍蝇。
    可能是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王岩这一坚持就坚持到了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就连校园网都在发帖询问,今天王岩追到安瀞了吗?
    安瀞收到伊子璇的推送的时候,脑血都快梗上脑门,真的是磕什么的都有,说两人般配,还有人偷拍二人的照片,愣生生在垃圾堆里找糖吃,惹得都飞薇都把她叫去了办公室一顿语重心长的教导,直到她再三保证不可能谈恋爱才罢休。
    看那架势,她还以为都飞薇会让她喊家长。
    所幸她期末考试未被这些琐事给烦扰,依旧稳步前进,考了全年级前四十七,时深依旧是第一。
    后来安瀞发现,原来不喜欢的人刻意的接触,会让她(他)心生困扰。
    可当有人问她最幸福的事是什么的时候,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是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是听到他名字时刹那的悸动,是回忆起青春里拥有过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帧背影、每一次和他影子拥抱后的意难平。
    安瀞从伊子璇那里打探到时深暑假会报补习班,愣是催促着庄文丽去给自己报了名,也不知道他在哪个班哪个时间点上课,蒙起头来把可能会碰上的科目全部报了一个遍。
    就连安成弘都被自家女儿这勤奋劲儿给惊呆了。
    安瀞从学数学到学画画,一周七天天天都有五六个小时泡在机构学校,终于在第二个礼拜三下午三点十一分,看到了走进对面教室的时深。
    他是来学奥数的。
    安瀞报了七八门课业,唯独没有报奥数,主要她也有心无力,数学就够折腾人的了,再来个奥数直接要了她狗命。
    许是因为时深在对面,安瀞这堂画画课学得心不在焉,都快要下课了,纸上才只画了一点点。
    教课老师别辰逸是个二十来岁的兼职老师,听说还在读研,一手精湛的水彩画惊艳众人。
    “安瀞,画静物不是画时钟。”别辰逸看着她的画板有些惊讶,她居然用色彩画起了时钟,每个指针上都点满了不同颜色的小花,绽放在刻点上熠熠生辉。
    安瀞回神看向自己手中的画纸,红着脸道歉,“对不起老师,我有些走神。”
    别辰逸笑了笑,“没事,画的还是很不错的,很有天赋。”
    下课铃响起,大家陆续收拾东西,安瀞下堂课是物理,收拾东西的速度也就快了几分。
    时深走出了教室,高大的背影在人群中自带特效,仿佛开了滤镜,在平庸的世界里闪闪发亮。
    安瀞挤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跟着他走了数步,直到他出了学校,跨上自行车离开街角,才恍然回神。
    她知道她得回去上课了,可她太想跟着他走了。
    半学期无法明目张胆地回头望他,没有办法看到他的暑假里,蝉鸣声依旧充斥在炎热的夏日,而她为了见他一眼,牺牲掉了暑假可以出去玩的每一天。
    枯燥的日子是日复一日黯淡无光的,只有他出现的那一天,隔着走廊的那一节课堂,能看见他背影的那几秒,才是真实的有了色彩。
    他亲手给她黑白色的时钟涂抹上了颜料,每一朵小花都像她为他心动的瞬间,七彩的花朵绚烂夺目,宛如雨后彩虹。
    安瀞时常会做梦,梦里时深和现实的他完全不同,他总是坏笑着欺负她,然后又温柔地安慰,似梦似醒,让她总是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和他相处的日子并不长,用手指头数数,两人说话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完,可她竟然生生靠自己的幻想,暗恋了他整整一年。
    青春才几年?
    她的那幅画了八个礼拜三的画,被别辰逸挂在了教室后墙上,安瀞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时光》。
    我暗恋你的那些时光里,落下的每一笔都带着对你的爱意。
    画也许并不完美,但她的爱,无人能匹及。
    升为高二生,意味着有一批学长学姐走进大学的校门,也意味着有学弟学妹步入二中成为众多莘莘学子中的一员。
    开学典礼上,时深被选为学生优秀代表上台讲话,他清朗略带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声音婉转动听,站在台上像个耀眼的小太阳。
    安瀞站在台下,和所有在场的人一起仰头望他。
    她好像一直在仰视他追着他的脚步前进。
    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而她不过是一个连打声招呼都不敢的胆小鬼而已。
    文理科分班,她选的理科,教室未变同桌未换,厍听露也选的理科,和她一起留在了班上,唯独伊子璇哭成个泪人。
    “我咋没填理科呢,现在要换班了,呜呜呜。”
    安瀞安慰她,“不还是在一栋楼吗?吃饭还是可以一起去的呀!”
    伊子璇抽噎道:“我当然知道可以一起,我是烦躁要搬东西,好重好累哦!”
    胥淮西凑了过来,面带嘲讽似的轻嗤,“不就点书吗?瞧你哭的那样,丑死了!”
    “要你管!”伊子璇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要揍他,后者抱起她的东西就往外走,“我帮你搬去,赶紧跟上,哪个座位我可不知道啊!”
    安瀞和厍听露相视一笑,这对欢喜冤家,怕是终有一天能终成眷属。
    安瀞心态转折点的开始,要归结到那天晚自习课前。那天时深的身边,第一次出现了个和他举止亲密的女生,身材气质优越,听旁人说她是高一新生,叫卫忆雪。
    她也是时深的隔壁邻居,儿时玩伴,青梅竹马。
    卫忆雪长相甜美,长年练舞,天鹅颈细长,直角肩将校服显得特别好看。
    也是伊子璇的推送安瀞这才知道,卫忆雪来学校仅短短一周,就被评选上了校花榜第一名。
    原先的校花是他们同年级艺术班的一位女生,现在的校花成了同是艺术生的卫忆雪。
    自古舞蹈就能提升人的魅力和气质吧!
    她好像就往那一站,便能吸引来无数的目光,和时深一样,是天上明亮的圆月,受着万千繁星的追捧。
    卫忆雪坐在时深旁边的座位上,安瀞依稀能看出她的口型,她在喊时深哥哥,时深唇角微勾,眼里是璀璨的笑意,两人说着什么,看不真切。
    唐德泽递给她耳机,问她要不要听歌。
    安瀞看着耳机直愣神,陡然想起高一时的时深也曾问过她要不要听歌,那时的她接了过来。可现在她拒绝了,倒不是不想听歌,只是一起听歌的人不是他。
    那一晚的晚自习,安瀞一道数学题算了不知道多少遍,草稿本上被她乱涂乱画写了数十页,可始终没有算出那道题的答案,她的心里乱成一团,想抓住什么,又迟迟不敢伸手。
    两人就像回归了现实世界,那些短暂发生碰撞的平行时空终究远去,她像是才学会了隐藏爱意,将炙热而又滚烫的眼神,变得生硬冷漠。
    她还是常常偷看他,在不经意捡东西的瞬间,在刻意回头递试卷的刹那,在起身走向厍听露的途中下意识窥探。
    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
    他们依旧随着人潮走在去往学海的路上,被簇拥着跑在人声鼎沸的林荫道上,看走廊每日落下绝美的晚霞,见雪压在松柏枝丫上颤颤巍巍的萧瑟。
    不会后悔呀,不会后悔。
    只是可惜没能成为他喜欢的人。
    他们依旧走着,只是不再并肩而行,不再擦肩而过。
    王岩开始对卫忆雪展开了追求,用的依旧是那些俗到爆的烂招数,厍听露还笑着问她是什么感受?
    安瀞记得自己的回答是,心如止水。
    但其实不是,她内心有波动,但这丝波澜是为时深而起的,她有些害怕他会吃醋。
    可笑吧?
    她还是放不下他。
    高二的上学期,就在她自认为的毫无波澜中缓慢流逝了,她的成绩和之前差不多,不好不坏。
    反观厍听露进步很大,全年级排名比她还高一名,她也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在厍听露生日那天,她送了她一部最新款手机,很贵,用了她近三分之二的压岁钱。
    厍听露好像是哭了,她记不太清了,那天的风很大,月亮很圆,她送礼物的时候看到时深和卫忆雪结伴回家,心如刀割,记不清其他事情也很正常吧?
    她只记得他垂眸望向卫忆雪的侧脸很柔和,眉眼的锋利悉数收起,他的手摸上了卫忆雪的脑袋,两人贴的很近。
    那一刻的安瀞仿佛掉进了谷底,四周听不见任何声音,周围车流拖出模糊的光影,橙橙红红煞是好看。
    他温柔的模样,也煞是好看。
    卫忆雪躲了一下,有些生气地撒着娇,时深缩回手插进了裤兜,右手推着自行车缓慢地走着,两人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你看啊,我压根没有拥有过你,却有了种失去你的怅然。
    明明你是我毫无立场吃醋的人啊!
    那年除夕后的生日,她依旧将最后一个愿望留给了他,但愿望内容发生了变化,只祝愿他幸福。
    他一定会幸福的吧?
    毕竟我双手合十的愿望里,都是你。
    那晚下了大雪,窗外依旧有人放起了烟花,转瞬即逝的烟火如同她无法说出口的爱慕。
    月亮很亮,但她不过是众星中捧着他的其中一个。
    她的暗恋也如同白日里开着的路灯,无人发现,无迹可寻。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时深如果真和卫忆雪在一起也挺好的,起码证明她的眼光很好,看上的男孩子也很优秀,他喜欢的人同样很优秀。
    而且她的竞争对手,从无数个,变成了一个。
    她翻着校园网上扒两人家庭的帖子,郎才女貌,连身世都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她是出于什么心态才会觉得,两个本不该相遇的人相遇后会擦出爱情的火花呢?
    她先前对他的一举一动所产生的失控的心跳,仿佛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玩笑,这漫天的大雪,就像天空和她之间,只剩对他倾盆的思念。
    她无论再如何告诫自己要遗忘,要放手,脑海中总是浮现他的一颦一笑,他站在台下望她眼里细碎的亮光,他站在她身后靠近她时胸膛剧烈的心跳。
    相遇已是上上签,其他的,她求而不得,求而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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