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祖瞥了他两眼,没再说话,背着手离开。
    吃过午饭,周玉兰又忙里忙外打包好食盒,道:“给,快去为道长送去,要不是道长允许你时常去道观里帮忙,做些打扫清理香灰的轻活计,我们哪来多余的钱生活。”
    道长经常出门,不在的时候就由简初柒帮着看守道观。
    简初柒接过食盒,道:“晓得了娘,你都说过很多回啦。”
    周玉兰戳戳儿子额头,没用力:“让你记着点,别忘恩。”
    简初柒连连点头。
    他提着食盒一路来到小道观,这里相比于正常的道观实在像个陋室,一侧半倒塌的墙壁一直没有修补,道观还没有名字,在别人口中都是被称作无名道观,位置也在村子的边缘,挨近山林。
    简初柒跨进观里,张广云正在空地上来回走动,神情紧张,一见到他的身影便却立即放松下来,上前几步迎接。
    “诶呦,祖宗,您可来了。”
    张广云接过简初柒手里的食盒,并把人迎进观内,请他坐下。
    在外人面前仙风道骨的张道长,此刻在简初柒的面前却带着恭敬,一举一动显然是以简初柒为主。
    “符箓不够用了?”简初柒抬头问道。
    要说他和张广云结下的缘分也是因为玉石村的恶鬼和那座墓穴。
    他穿进来后,玉石村的情况已经到了濒临危险顶点的地步,刻不容缓,怕是等再过些时日,玉石村就会由于聚集的阴魂而大批死人。
    这种情况下,简初柒看到了张广云,一个本事微末,更多时候是以忽悠人的口才骗吃骗喝的道人。
    然而在面对玉石村的阴魂险境时,他却没有逃避不管,明明只要离开村子就行。
    虽然道行低,但毕竟是传下来的道观的继承人,观里还收存着一些末等法器,足够他自保。
    可能明哲保身,张广云却最终选择留下面对,他不能视而不见,抛弃一村的人逃走,不然永远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原书剧情里,女主到达玉石村解决事件,有位老人曾提过一嘴,以前的玉石村也不太平过,是一名道士牺牲了性命才得以转危为安。
    简初柒确定,这位在文里没有名讳被一句带过的道士应该就是张广云了。
    既然他已身在这方世界,玉石村连不必要的伤害都不会发生。
    于是,简初柒便在张广云的面前露了几分真本事。
    当时张广云面对的是必死局面,少年一出现就轻松化解,简直惊呆他,更加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不过,古籍曾记载过,历史上有人神游太虚,身体里只留一魂一魄,以保己身不死,待全部神魂归来,神智全开,无一不是大功能者。
    想必,这位简家七少爷就是如此境况吧。
    多么稀有珍奇的际遇,竟然让他给碰上了,无量天尊,上天对他真是不薄,不用死了!
    接下来顺理成章,张广云对待简初柒毕恭毕敬。
    简初柒脸色古怪,他还没想好理由解释呢,张广云就已经自动脑补完整,太给他省事,上道。
    有张广云在外做掩护,简初柒开光法器、画画符箓,再由张广云卖出去,钱这不就进口袋来了。
    半年过去,张广云已经打出真才实学广云道长的名声,他心里有数,有真本事的人可不是他,不能吹嘘太过,更不能越过一条保守的线,所以,他会避着不能招惹的人。
    但万万没想到,他连着两次避开不能招惹的大人物,这大人物居然纡尊降贵的来到了玉石村。
    从前两天他就眼皮老跳,今天村口偷偷一瞧,果不其然,真是桓家,还是桓家最恐怖的那位亲自来了。
    他张广云何德何能啊,真不至于此!
    这不是冲着他来的,还能有谁!
    回到观里,张广云的心就在一直怦怦跳,等简初柒来才松口气。
    他哪里应付得了桓家二爷。
    简初柒这才晓得那队人马来玉石村的目标,巧了么这不是。
    “桓家有这么可怕?”
    他不解,就像从前一样应对不就行了,至于么。
    张广云苦着脸道:“祖宗诶,你不在外走动不了解桓家,更何况来的人是桓家说一不二的掌管者。”
    简初柒更好奇了:“讲讲。”
    第3章
    这是一个新旧思想和秩序交替的时代,更迭或碰撞,可笑或正常,无法决定性的论断,就比如“妻妾”“嫡庶”。
    民国时期要废除封建思想,什么都要提倡民主,夫妻自然也是如此。
    虽然从法律上废除了妾的制度,提倡一夫一妻制,但一些阶层却仍保留着旧俗,只不过废掉“妾”的称谓,她们摇身一变,成为了“姨太太”。
    更有提倡“嫡庶”平等,不搞地位尊卑那套。
    可这种事情哪能一碗水端平,不过是对外说得好听罢了。
    张广云道出桓家的一些情况,都是点子人尽皆知的消息。
    桓家大少爷是庶子,在桓家不受重视,如今人在国外学医,连接触桓家权利的机会都没有,整个桓家都被二少爷掌控,也就是桓慕珩,在外人称二爷。
    一些趋于奉承的更是省去“二”这个字眼,直接称呼桓爷,大少爷在桓家就是个透明人。
    桓慕珩是嫡子,他还有一个嫡亲的弟弟,听说很是受宠。
    张广云道:“别看桓二爷有些病弱之症,但真是手段了得,行事狠辣,在上海滩无人敢招惹。”
    “从前大上海只知桓家,可自从桓二爷掌家后,桓家不仅更上一层,‘桓慕珩’这三个字就代表了整个桓家。”
    “他的存在,就像猛兽盘踞。”
    “桓二爷要称第二,无人敢站第一,就是并列第二也不行,不够资格。”
    简初柒听得兴致勃勃:“那他亲自来玉石村见你,岂不是殊荣。”
    张广云立即苦笑:“小祖宗,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旁人不晓得我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么,这殊荣我可不敢接。”
    他怕运道太盛,到时候反噬其身。
    所以,他在外面一般都避着点达官显贵。
    可谁知就是这么凑巧,不想什么来什么。
    估计是他卖出去的符或者开了光的玉件之类偶然到了桓二爷手中,这才招来他的注意和兴趣,竟避开两次都没有躲过。
    简初柒看重的就是张广云这一点,有自知之明,却也更有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的气节。
    “他既然手段了得,想必眼光也毒辣,你怕他看穿你的本事?”
    张广云:“这倒次要,不是有你么。”
    “那为什么?”简初柒疑惑地歪歪脑袋。
    “主要就在于桓家二爷的病弱之症。”张广云发愁地挠着头道:“这桓二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身体怕冷,受不得寒,发病时症状古怪。”
    “当然,这点有待定论,毕竟我也是听别人讲的。”
    “但桓家为了桓二爷这病不知找了多少名医大夫,什么中医、西医,甚至道士和尚。”
    “桓二爷喜欢搜集各种文玩古董,开光玉件,旁人不懂,以为这是他的喜好,知晓一点的人却猜测这些恐怕同他的病症有关。”
    “以桓家的权势、财富和地位,什么能人异士找不见,可他们都治不好桓二爷,甚至发病的根源都看不出,咱们被他找上门……”
    “我看得出啊。”
    “……万一桓二爷让咱们看,啊、啊?”张广云表情愣愣,终于反应过来简初柒说了什么,他张着嘴,目光呆滞,半晌跳起,声音都走了调:“你、你能?”
    简初柒:“我能。”
    “真能?”
    “真能。”
    “果真……”
    “废什么话。”简初柒瞪他,像快要拍爪子的猫。
    张广云抹了把脸,随即转身提着食盒坐在门槛上,就这样吃了起来,饿坏他了。
    简初柒:“不再问啦?”
    张广云嘴里嚼着食物,含糊道:“我就是瞎着急,白紧张一回,有你这小祖宗在还憷什么。”
    得,这小祖宗的本事怕是比他想的还要更厉害,他服气。
    *
    简初柒很快就又见到了桓慕珩。
    第二天,于小道观内,桓慕珩带着人亲自拜访张广云,他恰巧也在。
    他端来茶水,然后站在张广云身后的位置。
    桓慕珩的后面也有人,陈二和陈三。
    陈三打量一眼简初柒,问道:“这位是?”
    没穿道服,不像道观里的人,且少年的模样唇红齿白,手指无茧,皮肤白嫩,长相不俗,也不像是玉石村寻常人家的孩子。
    更何况,村子里如这般大的少年早已该离家挣钱去了。
    瞧他神态,倒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少爷。
    陈三观察细微、心思缜密,一向是桓慕珩身边得力的属下,处事周全妥当,此刻心中大概有了些许猜测。
    张广云一副淡然做派,道:“平日来观里帮忙的,毕竟整座道观只有我一人。”
    陈三:“不瞒道长,我们来玉石村就是为拜访道长,有事相谈,道长不若……先让这位小兄弟出去玩一下再回来?”
    “无妨,我已知晓你们是为何事而来。”
    “哦,道长知道?”桓慕珩开口,嗓音低沉,有种玉石敲击的质感。
    “是。”张广云点头:“二爷身上有古怪,不是病,大夫治不了,但一些玄门手段恐怕也解决不了二爷的怪症。”
    “无论是开光的玉器还是符箓,于二爷言都犹如一捧渺小的火苗去碰触冻结的寒川,萤火微光怎么可能融化得了一整条冬天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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