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不清了。”
    江映儿又说,“那日,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在边关受到刺杀,命丧当场,我惊吓醒过来,连着几日不得安眠。”
    听到江映儿为他担忧,又听到她吓得睡不着,闻衍的心中疼惜得紧,拍着她江映儿的后背。
    哄她说,“映儿,我没事,我如今不是活生生站在你的眼前了吗?”
    江映儿看着男人俊美的眉眼,垂眸。
    “闻衍,我或许大抵......是有几分喜爱你的。”
    “在平塘,到边关,一路上,你对我多番维护和救助,救我阿弟帮我江家,我感激你,其实一开始我与你欢爱,是想减轻心中你替我们江家做事的负罪。”
    “后来我发现我有时会沉浸在你给我的愉悦当中,不知是你的进不来,又或许是人之常情,实际上我难以辨得明白了。”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令她不适。
    闻衍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能够从她的口中,听到她亲口说心里话,对自己有几分喜爱,简直让他欢喜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心口被烫得酥麻不止,忍不住叫她的名字。
    “映儿,映儿,映儿......”
    江映儿在他的低喃声中,继续道出心声。
    “以前在闻家之时,我觉得你高高在上,不明是非,喜怒无常,斤斤计较。”
    “我离开闻家之后,是真的很想与你断了干系,可惜我们之间的牵扯不比没有和离时要少。”
    “那日你在薛家与我说,你错了,我真是被吓得不轻,一度认为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把戏,或者被人夺舍,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明明白日里我刚听到阿穗与我说,你要结亲,还要找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我心中对你更是厌恶了,你这样做,是要糟践你,还是在糟践我呢?”
    “你没做,你与我说,是你放不下我。”江映儿说着,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
    闻衍不敢出声打断她,也不敢催促。
    “我害怕,闻衍。”她说道。
    “你们家的亲戚族里关系复杂,长辈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实在是不想进去掺和了,还有你的母亲,她厌恶我,你若选了我做你的正妻,只怕她知道了又要同你闹了吧?”
    “我和她在一起,是无法一块共同生活的。”
    不是要坦诚吗?
    江映儿实话说,“我不怕说与你听,你的母亲厌恶我,我亦不喜你的母亲。”
    “从前她没少给我罪受,辱骂我们江家祖上,责骂我配不上你,多番为难我,又往你的房中招人来,挑拨你我的关系,甚至想要至我和孩子于死地....”
    说着说着,或许是因为肚子里又怀上了孩子,江映儿说着说着眼泪莹上眶,鼻子忍不住酸涩,用力吸了吸。
    闻衍见状,心下一紧,看着江映儿委屈,心疼。
    顾不上她会不会推开自己,揽腰抱起江映儿让她坐在腿上,抱着她,亲她的鼻尖。
    “映儿,从前是我不好,做得不对。”
    江映儿推开男人的大掌,不和他亲近。
    “闻衍,碍于我是有求于闻家,所以颇多忍耐,从不与你母亲有过一丝的争执,她说什么我都应着,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而今,江家的事情已了。”
    闻衍心下加快,江映儿说,“若你想要我对你生出的几分喜爱与你一道进闻家去,跟在你的身边,忍受你母亲的脾气……绝无可能,我做不到。”
    “我嫁你后又生了孩子,是许不到太好的人家了,可我也有自己的营生,能够养活我自己,爹爹阿娘宽待,弟弟容我,我便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到你家再受抬不起头,忍气吞声的窝囊气。”
    “你想听实话,我就跟你说明白,你自己听仔细了。”江映儿从他的腿上跳下来,站在不远处,一双眼清明水灵地凝着他。
    “我是不会再废口舌与你说第二次的。”
    闻衍低头瞧她,两人之间静了一会,江映儿听到男人叹出一口气,上前拉着她的手,摩挲着 她娇嫩无比的手背。
    “映儿,我同你说过了,不会让你受气,我也不会再不分是非黑白怪罪你。”
    “母亲那头,都怪我,是我从前纵容母亲,把她的性子纵得坏了,而今送她到佛中修身养性,若是她的性子还如从前,我不会接她回来。”
    “母亲日后改好了性子,她再回来,我会另外辟出一间院子让她住着,不会让母亲再掺和到我们之中。”
    分开住?
    卢氏是闻衍的亲生母亲,闻衍不可能不认她,闻衍说让她单住,已经是让步了。
    “映儿,我父亲故去后,府上婶婶们搬弄口舌是非,说她克夫煞星,外的流言蜚语更是不断,让她受刺激不小,祖母不喜母亲,与母亲关系不好,故而她在闻家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她只我一个儿子,遂以掌控颇多。”
    “我并不是替母亲说话,你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
    江映儿明白,闻衍是想让他知道大房的事情。
    江家当时遭难,江映儿感同身受,被千夫所指的感觉并不好过,那时候的她可怜,所以有时候,她觉得卢氏可恨的同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除了闻衍,的确,卢氏在闻家就再也没有亲近的人来,几房婶婶都爱讥讽她。
    当初卢氏身边,倒还有个卓荷,可惜,卢氏身为人姨母,办事不周到,卓荷被罚打死,对着卢氏骂了一圈,把卢氏气倒了。
    想必,此事给她的打击也不小。
    “闻家如今分了家,二婶婶已经被休送入官府,几房都择了出去,祖母前给我递来了信,让我掌闻家的大权,日后那便是主母,叔叔婶婶,亲戚祖老,饶是辈分大,也不敢惹你不快。”
    江映儿听罢,委实不知说什么好。
    他弯腰低下头,凑近她的身体,“映儿,我以此为聘。”他把颈上的玉佛小像取下来,递到江映儿手中。
    是闻衍父亲留给他的,概不离身,对他而言最为贵重的物件。
    背后有纹理,居然也是掌钱的私印。得此物,可得闻衍的全部身家。
    “我求你,你便给我一次机会。”
    气息悉数洒在她的脸上,啄吻在江映儿的唇角,引起她的颤粟。
    男人嗓音闷哑,“嫁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江映儿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伸手从软枕下拿出闻衍给她的玉佛小像,在手中摩挲。
    本以为这就是闻衍父亲给他的遗物,所以平日里闻衍看得跟什么眼珠子似的,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是他的私印。
    有了闻衍的这块私印,闻衍手底下的产业随她使用和抽调。
    当初的聘礼, 闻衍用手底下最营生的粮道给她,掌控者粮道,皇帝不能够动江家了,而今, 他又把他全部的身家都托付给了她。
    江映儿心中繁乱,想到他离开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闻衍说给她时日好好想想。
    “......”
    手里捏着玉佛小像, 江映儿不知何时睡着了,醒过来时,玉佛小像背后的印章纹路印在了她的掌心。
    江映儿原本想把玉佛小像塞回软枕下, 又怕遗落了不好跟闻衍交代,便带在身上。
    早膳是江映儿一个人在院中用的,江汀儿快生了, 不好挪动身子,闻衍虽说不进宫,听花珠说, 宫内还是来人把他给叫走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今日朝廷论功行赏, 平江家的罪,任洵和江聿在, 江映儿心中不踏实, 闻衍一去, 她就觉得心里有了底。
    近来害口得厉害,夜不能安枕,明明鱼中又加了重量大的酸菜,江映儿吃着依然觉得不入味。
    正巧府上没有多少人,江映儿让花珠去找郎中来,看看胎象。
    花珠动作快,郎中即刻请来了,瞧说是江映儿少眠少食,胎象有些弱,唯恐会保不住,郎中给江映儿拟了一张调胃口的药膳方子,让花珠给厨房照着做。
    在府上不好熬汤药,怕闻衍知道,或许瞒不了多久,江映儿还是没有想好要让闻衍知道,能瞒多久是多久罢,郎中留下了安胎的药丸。
    送了郎中出去后,花珠进来禀告,“小姐,外头晋东伯府的夫人上门拜访,说是想见您。”
    江映儿刚服了药丸预躺下,“晋东伯府夫人?”姜泠绾?
    找她做什么?
    江映儿不解,“她有说明来意吗?”
    花珠摇头,“没有说。”
    知道她回汝阳的人少知又少,汝阳从前有交情的人,或许会有知道的,谁也没来,她和姜泠绾没甚交情,为何姜泠绾要上来找她?
    昨日找闻衍没有找到,转而又找上她?
    略一猜测,或许姜泠绾找她和找闻衍想谈的事情是同一桩。
    江映儿想说不见,在袖管里摸到玉佛小像,犹豫片刻,让花珠把人给带进来。
    沏好了花茶等着。
    姜泠绾只带了贴身的丫鬟,如今还在盛暑天气里,她穿着小袄褙子,仿佛体寒,觉得冷。
    姜家两姐妹,旁人都说姜泠月比不过她的姐姐。可依着江映儿瞧,姜泠月的脸蛋比不上她姐姐的精致。
    大抵是嫁人后在夫家过得不好,姜泠绾脸上眉宇间能见到皱痕,添了许多憔悴与显而易见的疲惫,苦相,一副病歪歪的模样。
    “夫人请坐。”
    姜泠绾歉说,“江姑娘,泠绾逼不得已,冒昧前来打搅了。”
    “夫人有话不妨直言,找我何事?”
    姜泠绾瞧着眼前娇俏明媚的女子,纵然听说她已经孕有一子,眼下肚子里也...仍然不减半分颜色。
    不愧是汝阳第一美人,岁月仿佛对她格外的优待。
    不似她……
    姜泠绾不禁想起,当年她跟在闻衍身边许久,从未见过他对什么女子动过心,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原以为闻衍就是个不解风情,铁石心肠的男人。
    姜泠绾追求者胜多,自己也拉不下太多的脸,后来遇到了去淮南游玩的钟家四郎,对方身份尊贵,家中有爵位,对她更是上心,姜泠绾便应下了。
    姜泠月到府上后常在私底下跟着她抱怨,说她好好的闻衍不选,非要嫁什么钟家四郎,钟家只有一个爵位,上头有三个哥哥,指不定能不能轮到他。
    闻家虽然没有爵位好歹是淮南的首富,多少官场的人都要给面子。
    姜泠绾听着,压下心头苦涩,并未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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