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桥已经露出醉态,他仍旧神色如常。
    甚至在周夏桥醉醺醺的辱骂起那个诓骗周凛月早恋的兔崽子时, 还轻描淡写的附和上一句:“确实挺不是个东西。”
    周夏桥仿佛找到了知音,悔恨到唉声叹气:“我那个时候工作忙, 所?以疏忽了。我家?凛月乖巧懂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肯定那个狗东西哄骗她。”
    他咬牙切齿,“要是让我知道到底是哪个狗东西骗的她,我非得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酒劲缓慢上头,几句话的功夫就醉的不像话。
    周夏桥的头如同有千斤重,一点一点的磕在桌子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的骂着:“小兔崽子,非得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许冉忙让他闭嘴,秦昼还在这儿,他说这些是想让他们夫妻之间闹矛盾吗。
    后者却全无异样,只一句:“我先把爸扶回房。”
    许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要是平时,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扶不起他。”
    秦昼边界分明的疏离如同镌刻在骨子里?,哪怕是扬了唇轻笑,但若即若离的情绪还是让人?感觉捉摸不透。
    他扶起了烂泥般的周夏桥,将人?放回房间的床上后才出来。
    周凛月已经吃饱了,可碗中还剩了半碗饭。
    是许冉盛的。
    她不敢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吃。
    直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将碗从她面前?拿走。
    她愣了愣,抬头时,他已经坐下了。
    极轻的一阵笑:“好像没吃饱。”
    他多此一举的问?她:“可以吧?”
    有人?替自己解决剩饭,周凛月简直求之不得。她想点头,可想起妈妈还坐在她对面,这碗饭也是她亲自盛的。
    她手指蜷了蜷,下意识去看坐在她对桌的女人?。
    后者此时满脸笑意,哪里?有半分不满。
    原先还在担忧,秦昼这样的性子不会爱人?,更?别说疼人?了。
    虽然许冉和秦昼毫无接触,可那些传言她也算听?过不少。
    年轻气盛,野心比天大,全部心思?都在事业上。
    好在能?力与他的野心是匹配的,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脱颖而?出,成为行业翘楚。
    北城资源丰富,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里?进。
    可蛋糕总共就这么大,分的人?多了,别人?就少了。
    资本家?都是自私的,没人?会乐意自己的利益被旁人?占去。
    所?以想在京圈站稳脚跟,难于登天。
    偏偏秦昼做到了。
    并?且,只用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千帆过尽,他仍旧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大把的机会。
    没人?知道他未来会发展成何种规模。
    但唯一知道的是,他前?途无量。
    所?以当初许冉在得知他还未婚,并?且身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异性关系时,才会动这样的心思?。
    婚姻是女人?的二次生命,她已经败过一次了,所?以希望自己的女儿最起码能?幸福一些。
    哪怕没有爱。
    不是人?人?都需要爱的。
    周凛月这个软弱的性格,必须得找一个强大且有能?力的男人?去保护她。
    毫无疑问?,秦昼就是最好的人?选。
    但他已经是很多单身贵女们的目标,许家?虽然也算高门?大户,可搭上这条关系还是高攀了。
    是因为周凛绪与他有生意往来,这是唯一的联系。
    周凛月放下筷子,安静坐在那等着。
    许冉看见了,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身体怎么样。
    她一一乖巧作答,双腿并?拢得像个小学生。
    被餐桌挡住的手臂,搭放在腿上,此时因为过度局促,而?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子。
    掌心下的布料被揉皱,她面上努力维持平静。
    面对父母,不管年龄多大,不管结婚与否,她始终有种被管控着的恐惧。
    周凛月就是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长大的。
    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每天吃什么,和什么人?交朋友,这些都得经过他们的允许。
    他们觉得周凛月干净的像一张白?纸,这样的人?是容易被欺负的。
    所?以他们得对她人?生的每一道关卡严格把关。
    也是因为这些,所?以高二那年,她才会生起叛逆早恋的心思?。
    呼吸不知何时停下了,她安静等待着母亲的下一个问?题。
    如同犯人?接受审讯。
    快将裤子都给攥烂的手,被轻轻握住。
    感受到泛凉的体温,她愣了一下,等抬起头时,正好对上秦昼看向?她的视线。
    他低垂眼眸,目光平静。
    他拥有时刻都稳定的情绪,世界末日来临前?一秒也能?保持临危不惧。
    从很久很久以前?周凛月就这么觉得了。
    或许,偌大校园内,她刚动起早恋的苗头,就被他吸引住。
    大约也是因为这一点。
    软弱会被强大吸引,自卑敏感,则向?往稳定。
    这是大自然遵循的吸引力法则。
    越缺什么,越渴望什么。
    他握住她的手,收拢在掌心,指腹状似无意地在她虎口轻轻蹭过。
    面对许冉不间断的提问?,他泰然自若的接过话茬。
    “最近气温陡降,您也多注意身体。”
    许冉的注意力轻易就被带跑偏,笑着说她身体好得很,反而?是他:“还是身体最重要,应酬时少喝点酒。她爸爸就是年轻时喝酒喝坏了身子,现在每个月都得去一次医院,家?里?满抽屉的降压药。”
    他笑着点头:“以后多注意。”
    周凛月抬眸去看他,正好瞧见他唇角气定神闲的笑。
    看起来并?不觉得他有多开心,但那个弧度让人?看了心里?也觉得舒坦。
    他应付起这些的确游刃有余。
    那顿家?宴是在六点结束的。
    许冉说给周凛月买了几件衣服,让她上楼试试。
    等待的这会时间,周凛绪去外面抽了根烟,正好碰到同样出来抽烟的秦昼。
    这两人?也算是旧相识了。
    刚好是日落的时间,余晖还剩了一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落。
    阳台上晕着淡金色的光。
    楼上不时传来谈笑的声音。
    老小区入住率虽然日渐减少,但胜在热闹。
    左邻右舍都是几十年的老相识,碰见了总会打声招呼。
    譬如此刻,隔壁的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位拎着垃圾袋的中年男人?。
    看到他们了,眯了眯眼,看清人?之后才笑着打招呼:“哟,这不是夏桥家?的大女儿吗,回来啦?”
    周凛绪手里?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冲他点了点头,礼貌一笑:“您吃了吗?”
    “吃过了,下楼扔个垃圾。”他目光又转回到她身侧的男人?身上,却只看见一道傲然背影。
    高大而?挺拔,单只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人?的视线。
    秦昼并?不会将礼貌用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善恶在他身上永远没有界限,他做事完全随着自己心意来。
    那条看不见的线,遵守还是视而?不见的跨过。
    他从不按规则来。
    全凭心情。
    灰白?色的烟雾飘至上空,又轻轻散开。
    男人?下了楼,经过拐角处时往上看了一眼。
    正好秦昼侧过身来,在垃圾桶上方掸了掸烟灰。
    那张还算熟悉的脸勾起男人?的记忆。
    好几年前?周家?的小女儿带了个男孩子回家?,当时他正好也是出门?扔垃圾。
    偶然看到,她拿着钥匙开门?,少年站在后面,拨弄她的头发,低喃一声:“好像长长了一点。”
    亲昵到绝非普通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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