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不得了。
    贺止休不由调侃:“原来是学霸基因。”
    大概是近墨者黑,路炀因为那三个字表情冻得很微妙,顺口搭了句:“那你什么基因。”
    问完他又有些后悔,毕竟按照贺止休那满嘴跑火车的的心,十之八.九要原地扯个学渣基因。
    但话音落下,身边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
    路炀不由侧目。
    只见贺止休神色似乎有些冷顿,但不及细察,这点没见过的情绪便迅速消散,恢复回一如既往的混不正经,挑着唇道:
    “不知道,可能是该死的alpha基因吧。”
    一张嘴就攻击了一个大群体。
    边上路过的alpha莫名其妙回头,大概是没想到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冒出一撮人性别歧视alpha。
    三班近在眼前,路炀不由想起过往。
    贺止休提起alpha几乎没有一次不攻击,但其实除了最开始找茬的楚以维之外,敌意最重的几乎都是冲着自己。
    他忍不住蹙眉:“你有那么讨厌alpha?”
    “唔?”贺止休大概没料到路炀会突然这么问,顺口接话:“你不讨厌么?”
    路炀瞟了他一眼:“你确定问我?”
    “哦对,”贺止休后知后觉,“抱歉,忘了,你爸是alpha……”
    不及说完,路炀张嘴打断:“你不也是么。”
    隔壁班不知是不是在换座,桌椅拖拽发出的杂音刺耳,钻入耳膜震的人心率直飙。
    贺止休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要命的心跳声中缓过劲儿来。
    他抽着气哑声道:“太突然了路炀炀,再来一遍我得把你扛去小黑屋狂吻十分钟。”
    “……”
    路炀顿觉额角青筋突突狂跳,后悔多余问一嘴。
    果然不该指望这人能蹦出什么正常东西来。
    他收回视线加快步伐朝三班走去,彻底懒得搭理这个alpha。
    推开门时方佩佩正怀抱着数张考卷,满脸敌意与警惕:“说好的四十五分结束到谁手里这节课归谁膜拜,不许耍赖!”
    “四十五的时候明明在我手里,您掐尾巴点硬抢的好么!到底谁耍赖!”姚天蓬委屈而悲愤,余光骤然扫见门口的路炀,立刻拔声告状:“前任!你评评理!”
    路炀还没作声,落后一步的贺止休立刻挑眉望了回去:“喊谁前任呢,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秃噜啊这位同窗。”
    “我哪里乱说了,班长是我前任同桌,一发入魂抽出来的!”
    姚天蓬丝毫不觉有异,顶着又削短了一层的瓜皮头,满脸发苦地望向路炀:“帮我评评理,说好的铃声响了742仙气我先蹭,结果她仗着我没抓紧,直接给我抽走了!”
    上次月考的七百三十八已经震慑了三班足足半个多月,但那会儿成绩刚下来时,路炀依然游离在三班集体之外,披着比三九寒泉还难以靠近的外衣。
    别说抢卷子蹭学霸喜气了,连张嘴讨要卷子一睹尊容这种事都没人敢做。
    尤其之后还出了齐青乐的事儿。
    时隔一个来月,误会发生过,解除后也鞠了躬,道了歉,大家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成天冻着脸游离人群之外的大学霸并不是真的那么难接近。
    他的不易近人更像一层天生冷调的外衣,实则内里干净而纯粹。
    借作业参考会给,题不会了也教——能不能听懂另说;
    上课谁被老师差点抓包,也会顺口帮着瞒一句。
    考上七百四十二分,班主任杵在台上夸赞时,既不炫耀也不自满,点个头道了声谢就是全部。
    下课时有人壮起胆子问路炀要卷子,七百四十二分的一沓卷子,换成谁都得小心翼翼收起来拿回家装框裱了挂客厅,少年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直接把卷子往外一推。
    甚至连小心别弄皱了这种话都不用提前保证。
    因为递来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先折的全是痕迹。
    谁要在上头多添两道都察觉不出来。
    于是这沓卷子就这么被传了一个接一个人,几轮课间过去,终于成功发展成了争夺战。
    方佩佩抱着卷子得意一笑:“胜利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你等晚自习吧,小花也问我借了卷子参考,待会我得把卷子带给她一起看。”
    姚天蓬立时五雷轰顶,委屈道:“可我是路炀的前任!”
    “那我还是现任呢,”贺止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冲文艺委员挑了下眉:“现任替本人批准了,多给小花儿看一下午。”
    方佩佩立刻冲他一竖大拇指,喜滋滋地抱着卷子回位,跟同桌一块儿欣赏起来,那表情活像在看什么濒临灭绝的珍惜物种,徒留姚天蓬一人黯然回位。
    前桌的文锦之大概不忍目睹,安慰了两句。
    姚天蓬打起精神,刚想退而求其次借年级第二的来蹭蹭喜气,结果还没张口,就被另一边的季炎瘫着脸果断回绝。
    “你们还是年轻,学霸喜气这玩意儿就是最大的诈骗,”
    同桌宋达满脸沧桑地唏嘘道:“我他妈蹭了路炀十来年,但凡有用,咱这届榜眼我已经板上钉钉了……”
    课铃正式打响,路炀半个眼神都多余给这群人,回到位置刚坐下,忽地发现桌上多了张卷子。
    他捏住一角翻开,答题卡上密密麻麻的红叉惨不忍睹,卷顶的分数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路炀从早教班开始考试,这辈子就没允许自己写出过这种祖国河山一片红的试卷。
    他眯着眼去瞅边上的名字,毫不意外,贺止休三个大字写的挺拔而凌厉。
    “怎么偷看人家卷子,”
    贺止休不慌不乱,甚至没有半点为自己考出这么屁多点分数而羞耻的模样,还有心情开玩笑:“有什么少男怀春的小心思别冲着卷子说,冲我来。”
    “……滚,”
    路炀把答题卡甩他怀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到底怎么考出这点破分的?”
    贺止休一本正色:“超常发挥。”
    路炀冷着脸看他。
    “没逗你,真的。”贺止休无辜回视:“按照我之前在二中的正常水平,我还得再低个十分。”
    路炀:“……”
    怪不得下了课就被班主任喊去办公室,这成绩北大青鸟招生办见了都得直呼不得了,怎么好好一个人非长了颗脑子。
    英语老师临近门口,班上渐渐安静下来。
    路炀沉默两秒不知道该怎么训,也没时间了,于是冻着脸正想警告一句这节好好听课,余光忽地扫见卷子末尾的一个大勾。
    “?”
    他正想抬手捞回仔细看,前方传来嘎吱酸响。
    英语老师托着教材迈入,脸上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喜气:“同学们,这次月考咱班英语平均分史无前例地迈入前十啦!大家鼓鼓掌,真棒!”
    全班沉默片刻,响起稀稀拉拉地掌声,面色一个比一个扭曲。
    只有转学生贺止休戳破了残酷的事实:“高二不就十五个班,前十——那不就年级倒五么?”
    ——的确如此。
    尤其这还是年级前二都在班上拉拽的情况下,否则能不能年级倒五恐怕还两说。
    然而英语老师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真心实意地在高兴,鼓励道:
    “上次平均分排在第十三,这次前十,短短一个月进步了三位!按照这个速度,相信我们高三就能超越一班勇夺年级第一!”
    这大饼画的煞有介事,所有人都听得晕晕乎乎。
    路炀却错过了捞回卷子的时机。
    贺止休已然把那张分数惨不忍睹的答题卡塞回书包,仗着后门关紧窗帘垂落,隔壁与前桌都沉浸在英语老师诚恳而激扬的鼓励中,没人注意这方角落,他反手悄然扣住了路炀的手,五指从指尖穿梭而过,掌心相贴,冷与热两种温度立刻交织。
    路炀被烫的差点甩开。
    贺止休却趁机将笔碰落,俯身去捡。
    捏住的瞬间,alpha用唇轻轻在路炀那截滑出衣袖的瓷白内腕上碰了碰,然后微微歪头,由下至上地对上路炀双目,悄声哄着:
    “别生气,这节课我好好听,不考北大青鸟,也得考去你在的隔壁。”
    路炀一怔。
    贺止休松开手,攥着笔,分不清是在对谁说,近乎呓语:“生命有了新目标,学习有了新动力。希望老天爷会小小原谅我。”
    原谅什么路炀不知道,也没找到机会问。
    贺止休掌心如火,薄唇温度更是只高不低,接下来整节课,他手腕几乎都是烧灼状态的。
    贺止休也如自己所说那般,接下来一节课果然罕见地认真。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顿时以为是自己课前的鼓励奏了效,一节课讲得激扬澎湃。下课铃响起时,她几乎舍不得宣布下课,依依不舍地收拾着桌上的教材。
    于是临走前,她苦思冥想稍许,决定再给大家一个自以为鼓励的鼓励:
    “周五家长会,大家继续保持今天这种状态,你们父母一定会很高兴的!”
    刹那间全班人只觉五雷轰顶,所有大饼后的喜悦洗刷一空,遍地哀嚎险些掀了房顶。
    高中后的每个阶段都有各自的重要性,高二上册过半,如果期中考是对学生来说是一场学习反馈,那么家长会就意味着反馈的最大效果化。
    至于是好是坏,全看分数是高是低。
    于是接下来一连几天,考得好的一天比一天喜气洋洋,考得不好一天比一天死气沉沉。
    宋达俨然就是后者。
    家长会当天,他整个人如丧考妣,简直恨不能当场原地去世。
    “炀啊,”
    夜幕降临,宋达站在体育馆门口当迎宾,脸上的焦虑快要化作实质:
    “如果今晚我被我妈乱棍打死,你一定要替我收尸,再帮我把那一柜子的限量版一起烧了——去年你送我的那双可以不用,留给你,往后余生你可以睹鞋思挚友。如果实在伤心,你把它烧了也勉强可以吧,毕竟抑郁症还是很痛苦的。”
    他说完,下意识想去啃校服袖口的弹力带,一抬手咬了个空,才想起被选做家长迎宾,弥勒佛抽风,非让他们换上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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