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不要逞强。”
    唐姻露出个笑脸,脆生生“嗯”了声,提起裙摆攀爬去了。
    宋昕在树下陪着她,神情专注。
    唐姻虽然身量小小的,但很灵活,很快就攀爬到了一人多高的地方,她用手摘了不知名的野果,丢到地上:“等等拿回去,分给他们一起吃。”
    宋昕抬首,着看她。
    她美得有些不真实,像是一幅画。
    唐姻一颗一颗地往下丢果子,一低头就能看见身如皓月的宋昕。
    唐姻忽然想起来,她小时候随母亲去苏州宋府,那时候表哥带她爬树。
    她失足,意外从树上落了下来,是宋昕接住她的。
    宋昕一手负于身后,也在抬眸望着她,秋风拂起宋昕的衣摆,如墨的发丝轻轻飞扬。
    那时候,他是不是也是如眼下这般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
    唐姻大胆起来,闭了闭眼。
    “姻姻小心。”
    她却任由自己往下坠去,毫无顾忌地跌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清洌的檀香包裹着她。
    原来,他一直都在啊。
    宋昕稳稳接住了她,他的臂膀有力,早已不是十几年前会因此受伤的的小少年了,唐姻合着眼眸,任由宋昕抱着。
    宋昕却神色有些紧张,唤她的名字。
    “姻姻,姻姻醒醒。”
    唐姻睁开眼睛,调皮地朝宋昕眨了眨,宋昕这才松了口气。
    唐姻看宋昕脸上的笑容消失,觉着自己的玩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只是想起小时候母亲带我去苏州宋府,我调皮与表哥一起爬树,是你接住了我,才从树上……”
    “不是因为这个。”
    说罢,俯身捡地上的果子。
    他以为,她又昏过去了。
    华春秋说过,之后唐姻的每一次昏厥都要比上一次更久、更长,直至最后,无法苏醒。
    宋昕不可否认,他是害怕的,他怕唐姻一睡不醒。
    “走吧姻姻,早些起程。”也好早些到南疆。
    宋昕手中攥着野果,手心里冷汗涔涔,忽地,双臂之下伸过两只藕白的小手,自他身后牢牢抱住了他的腰身。
    唐姻暖暖的低温透过衣料温暖了他僵硬的脊背。
    “你别怕,我都不怕呢。”
    宋昕的手掌覆盖上去,声线清浅:“好,不怕。”
    ·
    越往南走,天气越发暖和起来,虽说渐渐入了冬,植被密林却更加繁茂。
    一路舟车离南疆越来越近,唐姻在华春秋的照料下,昏睡的次数并不多。
    只是的确,一次较一次更长、更久。
    唐姻与宋昕十分默契地对此时缄口不提,似乎一切如常。
    夜晚他们相拥而眠,白日里他们携手同行,然而流窜在他们之间的紧绷感从来没有消失过,令人难以呼吸。
    十二月末,京师传来了两个好消息,让压抑的气氛轻松了些许。
    其一,是与漠北的战事大获全胜。
    北境的战乱得到了平息,而其中被封赏的最年轻的小将军,出人意料的竟是宋彦。
    宋彦自唐姻与宋昕成婚后,只留下了一封信,离开了宋府。
    他只在信中说离开宋府,要父母、长辈、兄妹都无需挂怀。宋彦在信中提到,若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会回宋府。
    宋家大爷愤怒至极,联系了朝中诸多同僚才打听出来,宋彦竟不顾身份,做了一名伙头兵,随军一路去了北境。
    宋氏一族几代书香门第、诗礼传家,怎么就他儿子宋彦这么一根扎手的反骨。
    可惜,宋彦已经服了役,将在外,总不能做个逃兵,灰溜溜的回来。
    即便宋家大爷不愿意,也只能如此。
    起初,宋家大爷还日日怒骂这个儿子不孝,但跟北境的战事久了,时不时传回或胜、或败的伤亡消息,宋家大爷也渐渐关注起北境的战事来。
    说是担心战事,实则还不是担忧儿子的安危。
    每每宋家大爷与老爷子禀报之时,对北境战事的了解程度几乎快赶上边境的兵将了,尤其了解伙头兵的部分。
    大至宋彦与几个伙头兵小子立了什么功,小至宋彦杀了几只鸡,做了哪些菜。
    “想不到那小子竟然还会这些,算是饿不死。”
    “我才懒得管他!”
    这是大爷最常说的话。
    话不大过耳,但明眼人清楚,宋家大爷对宋彦早已有所改观了。
    宋家没人戳穿大爷,他对宋彦,一直是面冷心热,实则关心挂怀,碍于面子,羞于表达而已。
    唐姻听宋昕讲了一会儿,眼都不眨。
    宋昕:“怎么,听得这般入神?”
    打仗是离她很遥远的事情,唐姻难免多了三分兴趣。
    “表哥真的领着火头营提着把菜刀潜入敌营,降了漠北的三王子?还能全身而退,可真厉害。”
    “是,我也是没想到。据说那小子,还用敌旗蒸窝头呢。”宋昕捏了捏唐姻的下巴,似笑非笑:“怎么,嫁给我无聊,后悔了。”
    唐姻打掉他的手,揶揄:“你又胡说。快说说,另外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太子要大婚了,太子妃是当朝太子太傅之女,付明月。”
    付明月。
    哪有什么付明月。
    所谓太子太傅之女,正是唐妘,是太子安排给唐妘的新身份。
    “想不到太子殿下真的娶了我二姐姐。”
    “不错。”
    宋昕颔首,此事不过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
    太子太傅并无实权,他以为慕桢将唐二姑娘塞进太傅府里只是为给唐二姑娘安排一个见得了光的身份。
    能与他连姻的选择太多了,是于将军的女儿也好,是纪丞相的孙女也罢,都能大大成为太子的助力。
    而他偏偏选择了唐妘。
    力排众议让唐妘做了他唯一的太子妃。
    宋昕似乎是理解的,从太子亲手处理掉十一皇子的时候,他便猜到了。
    不再去想这些,将桌上的一只箱笼推到唐姻面前:“打开看看,八百里加急,你二姐姐托人带来给你的。”
    唐姻往前挪了挪,素手打开箱笼。
    是一些唐姻喜欢吃的糕点、用度,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件。
    唐姻打开,脸上越来越染上喜色。
    眉梢眼角都止不住的笑意。
    “怎么了,这么开心。”
    “我二姐姐她,还有孕了!”
    唐二姑娘喜欢孩子,唐姻最了解不过了。
    只是她二姐姐嫁给柳仁良那个薄情寡义之人后,便再没同她讲过那些体己话了。
    如今姐姐有了新生,还有了自己的孩子,唐姻打心眼儿里替姐姐开心。
    唐姻从座位上起来,原地来回踱步:“今儿是三十,我听说黔灵寨出了集市,我打算去买些锦缎、布料给我二姐姐的孩子做些小衣裳,还有、还有黔灵寨有许多京师没有的好玩儿的玩意,我想情人给我姐姐还有她尚未出生的孩子捎过去些。”
    唐姻说了一连串儿的话,有点儿焦急的模样。
    “好。”宋昕摸了摸唐姻的头顶,“换了衣裳,我陪你去。”
    年近三十,一行人途径黔灵寨,打算在此过了年再继续望南疆走。
    此地已经接近南疆,新年的风俗与京师颇有不同。
    唐姻正好奇地看着旁人往地上铺满青松毛。
    铺松毛是此地特有的习俗,年三十的时候,一家人席地而坐,松软舒适,据说还有“藏财纳财”的吉祥寓意。
    早些时候,唐姻好奇,跟着一块儿铺松毛来着,眼下身上有不少浮尘。
    唐姻拍了拍袖子,说了声“好”,飞快地跑回卧房去了。
    宋昕坐在厅内一壁饮茶,一壁等着唐姻,许久却不见人来。
    正要起身去寻,唐姻的贴身婢子惊慌失措地冲进了厅内,失张失智的模样,礼都来不及行。
    宋昕狭眸微眯,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人!您快去看看!夫人,夫人她又昏过去了!”
    宋昕指尖一松,茶杯应声坠地,破碎支离。
    作者有话说:
    这是正文的倒数第五章 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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