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吧。”
    唐姻水润的眼瞳明亮,小手缓缓向猫咪的脊背伸过去,随后一下又一下地抚摸起来。
    猫儿很放松,眯缝着一双眼睛,硕大的长毛绒尾巴缓缓地扫来扫去,怡然自得,看来对唐姻的抚摸满意至极。
    “姻姻,喜欢吗?”宋昕问。
    “嗯,喜欢!”
    唐姻爱不释手,猫儿似乎也觉得舒坦了,洋洋自得的“喵呜”一声,软绵绵的尾巴有意无意地去拂唐姻的手腕儿,对唐姻的“服侍”表示肯定。
    “喜欢的话,便给它起个名字吧。”
    “这猫没名字吗?”
    “尚无,表叔说过,留给你起名字。”
    唐姻有些诧异,表叔这样雅致的一个人,都没给自己的爱猫起个名字:“那表叔怎么唤它过来?”
    宋昕表情迟疑一瞬,遂淡然道:“或打呼哨,或……咪咪、喵喵唤之。”
    “……”唐姻这次彻底败给宋昕了,叹气道:“那我想想。”
    这只猫白白胖胖的,皎洁雪白宛如天上的月亮一样。
    “叫玉盘怎么样。”又圆又白,又不失了雅致,配的了表叔。
    宋昕听出了其中深意,浅笑:“好,听姻姻的。”
    肥猫似乎对自己的新名字格外满意,轻盈地从宋昕的臂弯里跳下来,围着唐姻的小腿打转儿,还站起身子,两只胖乎乎的前爪搭在少女的裙子上。
    这是要抱呢。
    可这两尺长的大胖猫,唐姻可抱不动,只能蹲下身,去挠玉盘的下巴。
    “玉盘乖,等下次来,我给你带些小鱼干吃。”
    玉盘喵喵回应,用头去贴唐姻的脸。
    身侧的男人却单膝蹲下,拍了拍玉盘的背:“去玩儿吧。”
    玉盘是只有眼力见的猫,又是一声“喵呜”,舔了舔唐姻的手指,去远处的锦鲤池子旁扑鱼去了。
    宋昕拉着唐姻起来:“姻姻忙了一下午饿不饿,我要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唐姻很想在同宋昕多呆一会儿,可是她想到信鸿的话,表叔这么忙……表叔多陪她呆一会儿,便要晚一会儿处理公务,晚一会儿处理公务,那就要晚一会儿歇息。
    小姑娘坚定地摇摇头:“不了,今日已经耽搁表叔很多时间了,我得回去了。”
    “怎么,看过猫儿便要走,是不要表叔了?”
    唐姻一愣,表叔这是在跟一只猫儿拈酸吃醋吗?
    男人薄唇轻扬,指节分明的一双手掌轻轻一扣,便轻易将唐姻的细腰攥在手里。唐姻被男人轻轻一提,便坐在了后花园的木桌上。
    宋昕笑,忍不住低语:“表叔是忙,但对姻姻,随时有空。”
    唐姻小小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下,她了解宋昕的性子,也听说过宋昕的传闻。
    表叔看起来虽然是个松形鹤立、云烟不入心的探花郎,但实际上对政治事兢兢业业。
    在京两年辅佐圣驾,因为江南的案子才回了一趟苏州老家,埋头案牍是表叔的常态,她在宋府住的时间也不短了。表叔若是忙起来,不说那些下人,就连宋老爷子、大爷都是不敢打扰的。
    可今日表叔偏偏说“对她随时有空”。
    一股暖意流淌至心头,男人的话似乎比那些海枯石烂的誓言还要动听。
    对面的男人双手撑着木桌,又问:“这回可以留在我府里吃过晚膳再回了么?”
    唐姻无法拒绝,也不想再拒绝了。
    申时一过,宋昕府里的厨子便开始忙碌起来。
    宋昕口味淡,换做宋昕府里厨子的话说——那简直就是要淡出鸟来了!
    宋昕本身就是吃惯了粗茶淡饭的人,宋昕府里的人不多,所以意外让宋府的下人们跟着宋昕的饮食习惯“遭殃”。
    而今日,因为唐姻的到来,宋昕府里做了许多好吃的。
    盐水鸭、松鼠鱼、蛋烧麦、凤尾虾……
    厨子是京师人,可算能有机会施展拳脚了。
    比厨子还高兴的,还有府中下人,借了唐四小姐的光,他们终于能跟着开小灶了!
    菜肴被一一端上桌,宋昕体贴地为唐姻挑鱼刺。
    那些婢女、小厮们远远地悄声说话。
    “我还没见过咱们家大人对谁这样过呢。”
    “那是唐四小姐人漂亮,性子又好,看见我们都笑盈盈的,真是招人稀罕。”
    “可不,也不知道唐四小姐什么时候嫁进来?”
    “啧,你怎么比大人还着急。”
    “你不急,不急把手里的鸭肉给我……”
    大家知道信鸿和唐姻比较熟,临走时,府里的几个婢女、婆子、小厮都怂着信鸿问唐姻什么时候再来……
    信鸿终究是没开口,宋昕没给他这个机会,用过了晚膳,便亲自送唐姻回府了。
    宋昕:“今日之所以回来得早,是因为明日一早,我便要随万岁爷去趟的军营,再回来是一个月之后。这半日休沐,是万岁特许的。”
    “要……一个月?”这可有些久了。
    宋昕颔首。
    万岁爷一直想要御驾亲征,眼看着就拦不住了,好在宋昕进言,请求万岁爷将御驾亲征改成了巡视军营,以振军心、民心。
    毕竟秋闱将至,乡试后,还有会试、殿试,万岁爷是京师的定海神针,离开不得。
    朝臣们也以为是,万岁爷这才勉强打消了御驾亲征的念头,但是要在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一个月之久,待到殿试前再回去。
    人人都夸宋昕心思机巧,只有宋昕自己心里清楚,万岁爷需要一个名正言顺无法离京的理由,也需要一个留在京城的补偿。
    这个补偿便是去京师外的军营,以免损失了圣颜,失了民心、军心。
    宋昕摸对了万岁爷的心思,被点名陪驾,所以才有这半日的休沐。
    很快到了煦园。
    宋昕扶着唐姻下了车,唐姻打算进门,但自己的一双脚总有些不听使唤,迟迟迈不进去门槛。
    真是奇怪,跟表叔在一起的光景总是流逝的很快。
    宋昕朝她招招手:“去吧,你进去,我再走。”
    “……表叔先走,表叔走了,我再进去。”这次一别,再见面可就是下个月了,唐姻立在门前,想了又想道:“军营内辛苦,表叔这次去这么久,可要仔细身子。”
    卫所里都是一些粗糙的兵痞汉子,表叔面若冠玉,想像表叔在军营中那画面,总有些格格不入。
    想到这些,唐姻便担心起来。
    宋昕十分理解小姑娘的心情,大概与他一样,一样的不舍、一样的挂怀。
    唐姻的关心,让宋昕心底莫名柔软。
    他上前,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件细绢布包着的物件儿:“这东西本想回来交给你的。”
    “什么呀?”
    “你打开看看。”
    唐姻接过来、打开,发现是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镯子散发着温润的淡淡光辉,只一看便知晓不是平常之物。
    “这镯子是我祖母留给我的。”
    余晖落在宋昕的眼底,发出黄灿灿的柔和光芒,那双向来平静、冷淡的双眸,此刻却比晚霞还要温暖几分。
    唐姻意识到这是什么,这是“定情信物”、或是“传家宝”一类的。
    唐姻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几下,护在手心里,两弯眉毛轻轻皱着,极为郑重地说:“表叔放心,我好好收着的,放在不易破碎之处。”
    唐姻的模样实在有趣,好像这不是镯子,更像是官印、虎符之类的了。
    宋昕轻轻摇头,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骨节明晰的手掌托起唐姻的手腕儿,随后将镯子轻轻套了上去。
    细白的腕子被碧翠的镯子衬得更加莹白,像是深冬落在屋檐上的新雪,纯洁得晃人眼睛。让人很想掬在手心一捧,却又不敢动作太大,以免碰化了去。
    “好好带着,不必收。”
    宋昕有些不想松开手,下意识用拇指轻轻抚了一下唐姻的手背。
    唐姻的手背像是羊脂玉一样,丝滑细嫩,这种触感,让人心生流连。
    “这镯子,很衬你。”
    小姑娘缩了缩手,垂下手臂,袖子盖住了漂亮的镯子连指尖都一并盖住了。她极其细微地“嗯”了声。
    唐姻知道,宋昕明日一早便要启程,今晚回府,还需要做诸多准备,遂跨进了煦园的门槛:“那我先进去了,表叔快回吧。”
    宋昕点了一下头,目送着小姑娘进了煦园,缓缓合上如意门后,才转身离去。
    ·
    次日一早,宋昕就同万岁的圣驾去往军营了。
    京师设四十九营,负责京师防务。其中三十二营分隶京师五军都督府,十七营为亲军营。(1)
    而宋昕同万岁爷这次去的,并非亲军营,而是京师五军都督府管辖下的一个。
    亲军营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不足以达到万岁爷振军心的目的,故而才做了这样的选择。
    等宋昕随圣驾到了地方,将士们早早便在校场上列队迎接万岁爷了。一个个都是赤胆忠心、骁勇善战的模样。
    万岁爷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展露圣颜。
    这时,一个面色黑红的大汉跪在皇帝面前,与众将士们一同山呼万岁。
    这人是军营内的最高长官,指挥使于典。
    于典颇为自豪,营中将士,个个都是凶猛无比的兵士,这喊声震耳欲聋,震撼非常。一些文官未曾见过这般场面,露出了惊讶之色。
    皇帝命于典起身,向其询问军营内的情况,于典都一一作答,作答后,又提议道:“万岁爷,等正午的时候,校场还有校练,您可得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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