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瑜瑜隐约感觉到一股杀气:“我本该选一个良辰吉日,正式登门拜访。只是择日不如撞日, 况且我们都知道, 你这次来是要以命换命, 解决诅咒的问题。”
    温骞忍无可忍的拈起刻着符文的筷子,巴拉巴拉避风塘炒龙虾,这里面怎么就没有小八爪鱼呢:“嗯?那你还不走?”
    不能动手,现在还不能动手,元气损伤太多会影响转移癸水诅咒。
    鬼工蜡烛出来阴阳怪气:“辜海王,我们温家乃是功勋之后,世代效忠冥府,你两手空空的登门,是赶着来当上门女婿啊。嘎!”
    小乌鸦张开嘴,刚要大骂无耻老鬼学我怪叫,就看到鬼工蜡烛被打飞,掉进一个糖罐里,并有一道无形之气封住罐口。
    辜瑜瑜看出温爹的态度,愤愤的说:“你不要过分护短!温硫才是主动又想甩掉我的那个人。我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帮她打架,救她,帮她抓人,陪她去妖界,而她未来的人生规划里根本没有我!”
    温骞差点说这是明智的选择,她没过正常人的日子,更别寄希望于一些活了上千年的妖怪会对一个寿命仅有百年、变化很大的人类产生踏实而可靠的感情,如果非要寄情于什么,最好选择一些能被她控制和把握的人或动物。“那是她的事,我不管。”
    辜瑜瑜本身不是特别郁闷,但温骞的态度让他觉得很委屈。你们明明不够强,却不愿意把我当回事,这也太过分了吧。
    难道你真觉得冥府比我可靠吗?喂,冥府可不是她娘家人啊。
    温骞只是静默的操纵屋内的法阵加大效率,渐渐觉得吃力。不靠着几十年积累的堡垒,很难和妖王抗衡。
    辜瑜瑜抗衡的也很吃力:“助手!我为你护法,如果你失败了,我还能切一半的肉身分给温硫。”
    温骞怀疑他早有此意,想把温硫改造掉:“好贤婿,既然你这么说了……”
    “出去吧你!”
    蹲在路障石头球上的豹豹看着被一股无形气浪推出来的触手怪:“嘿嘿,你也被赶出来了。”
    “这小老头一点都不想跟我讲理啊。”辜瑜瑜气哼哼的跺脚,趴在玻璃上往里看:“要不是为了温硫,他还真以为地板下铺了一层钢板,钢板下用人类脂膏和五兽血祭的阵法很难破坏吗!!我一个恨地无环我就抠开。”
    曾青檀紧张的咬手指,人类的黑眼珠渐渐越睁越大,浮现出猎豹本体的蓝色——成精的妖怪的标志。
    换了大云朵沙发的客厅,这是四人位的沙发,足够让温硫、曾青檀、李胜男和佘图横七竖八的挤在一起看电影,因此把温硫放上去之后还绰绰有余。
    温硫的脸色从苍白变得蜡黄,头发和指甲失去些许光泽,离开妖界回到人间之后,一种显而易见的油尽灯枯快速浮现出来,就像是她在这几分钟内活过了十年,已经濒临死亡。
    曾青檀举着手机,假装偷拍实则光明正大的记录这一切,低声叹息:“这一定是一场艰难的诀别。”可能他得给温硫梳梳头,找条小毯子盖上,在我这个角度看有点走光。再倾吐衷肠,让她不忘深仇大恨,再说一说温家的传家宝,暗害温骞的仇敌,说他自己到底是被人诬陷还是确实盗用了冥府的脂膏。
    温骞只是掏出一根两端都是尖儿的银针——他足足磨了一下午的针,稳准狠的扎进温硫的头顶百会穴里。
    “最高端的转移诅咒,有时候只需要最简单的方式。”温骞随手拿了把菜刀割破右手掌心,把鲜血淋在温硫的眼耳鼻舌上,滴入一些,把针拔出来,用流血的掌心贴在温硫头顶:“血亲相替,过来吧。”
    在温硫的眼睛、鼻孔和耳朵中,渐渐涌动出一些黑色的、像是水蛭一样的无形之物,有扁平而漆黑的半透明身体,近似于一种‘气’的状态,从温硫的体内源源不断的涌出,‘爬’向温骞。
    “真像鼻涕没擦干净。”温骞耐心等待它们爬进自己掌心伤口里,耐心的等了一会,无语的问:“你们是怎么识别血统的,血脉相承的至亲修炼出来的属性大多不一样。真有意思。是dna还是双方的内心认可?”那会不会有一些亲父子反目成仇反而不能转移诅咒?
    辜瑜瑜小声说:“温硫她爹是吐槽役。好恐怖,幸好他要死了。”
    要不要他准得和温硫说我是变态女装大佬。
    漆黑的压缩气体、诅咒的碎片渐渐都爬向温骞,顺着滴血的指尖,沿着血液逆流而上,爬到掌心,钻进伤口里。
    安静又血腥。
    温骞顺手抽了两张湿巾擦了擦沙发上的血,沙发上的面料防水,一擦就干净了,顺手把温硫的脑袋托起来闻了闻,记忆中香喷喷的小闺女已经不复存在了:“额,你可真该洗头了。”
    妖界什么都有,炸鸡,充电宝,美食一条街,各种稀奇古怪的拍卖品,但那些影响动植物的化学产品就没有,妖怪们并不在意自己油腻且充满味道,更不愿意大兴土木修建完整的下水管道和净水系统。洗漱用绿豆粉和香料粉末,其实可以洗得很干净,温硫是为了参加拍卖会特意攒了几天的油头。
    癸水大阵诅咒的最后一丁点从温硫的身体中离开时,温骞缓慢的移动手掌,钓鱼执法式的后退。
    同时左手夹着的符咒啪的一下贴在温硫的头顶心。
    黑灰色侵染了他的右手,主要凝聚在伤口处,召唤着诅咒的小碎片也跟过来,或许不跟过来也可以,所有进入温骞体内的诅咒也足够害死他,这些东西只是像磁流体一样吸引跟随。
    温骞缓慢的后退,勾引这一小块碎片跟上自己。
    直到他走到一个合适的距离,放在旁边的刻了符咒的双层真空镀银保温杯扣下去:“抄着!”
    连爬在手上的最后一小块碎片,和从伤口中震出去的少量诅咒残片一起留在保温杯中,封死瓶口,用血在镀银磨砂外壁上画符。
    掌心的伤口则在漆黑发黄、略带泥土气息的的诅咒之下,快速愈合。
    诅咒也随着血管流遍全身。
    温骞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掏出手机。
    辜瑜瑜伸长脖子往里看:“他在跟人聊天。老温应该也能摇人干点什么吧。我估计温硫能把投胎币都给他,老温要是去头胎,好嘛,下辈子的是绝世美颜富二代,智力体力双顶级,而且好运常伴终生。温硫不会回去泡他吧?”
    曾青檀谨慎的说:“没有血缘关系的话,也没啥不行的。”
    温骞愠怒的瞪了过去,本来也不准备转世,但被这俩人吓到,彻底不想转世投胎了。
    又和散落在人间各地的亲朋故友聊了聊,安排上‘这次我是真的死了’‘肯定没法再复活’‘真
    的要死,被火化’等告别之词,并对每一个人询问‘我闺女干什么了’‘温硫,你听说过吗’。
    温硫醒了过来,抓着撬棍一跃而起,本来是普通的警惕,看到温骞的一瞬间,惊怒交加:“你是谁?”
    温骞忍不住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她已经受过教训了,当然了,我不说话这一点,对她对我都是一种鉴定方式:“……”
    沉默才是正确答案。
    温硫没有耐心,一眨眼,开启【正法眼藏】,瞳孔周围出现一圈淡淡的金光,随即辨认出这确实是理应躺在二楼的老帅哥,货真价实,绝非假冒,而他的体内,满是一种未知的诅咒。
    “癸水大阵转移到你体内了?”
    温骞调侃她:“只有临时抱佛脚,哪有临时生孩子顶上去的。”
    温硫一言不发的扑了过去。
    “你和那个海王怎么回事。他一见面,就说你玩了他还不负责,这是缠上你了。”老父亲语重心长:“春风几度,露水姻缘比较好,别认真。妖怪有生殖隔离,人类容易被掌控,各有利弊,大家好聚好散,不要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辜瑜瑜做西子捧心状:“这是冲我说呢。这是冲我一个吗?你也是!”
    曾青檀吐吐舌头:“我是直女。”
    温硫试图解释:“如果诅咒不解决,我就是快死的人了,想未来干什么,等我死了再想不好吗。爸,我能给你做点什么?人类脂膏或是投胎币,或是为你复仇?等等,我妈到底是谁。”
    第122章
    温骞沉默了一小会, 考虑到这具身体正在急速被癸水诅咒侵蚀,有什么事还是尽快说完比较好。应该先去换一件衣服:“你发誓不要去找她,不要见她, 更不想建立联系, 不会倾力协助,我就告诉你她是谁,以免措手不及。”
    温硫:“…这仿佛是个flag。”
    “发重誓,你如果违背誓言,温骞堕入无间地狱。我对她有夫妻恩义,你从出生至今, 不欠她什么。”
    温硫刚要发誓,看老爹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她下意识觉得反感:“非要这样吗?”
    温骞只是脸色不太好看的点点头。
    “行, 他妈的, 我,操。我发誓不会主动去找我的生母, 不会主动建立联系, 不会倾力协助她, 如有背誓, 温骞堕入无间地狱。皇天后土, 人神共鉴。”
    温骞起身:“哼。”
    辜瑜瑜在窗外挠玻璃:“温硫!他让你发什么誓?是我们的事吗?”
    “不是,是我妈的事。”温硫想起她们两个把自己弄晕的事, 不爽的指了指:“等我这边忙完了再去揍你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你们以为我不敢回来吗?”
    曾青檀垂着飞机耳,假装自己是什么都听不见的无辜大猫。
    辜瑜瑜点点头:“你猜到了。”要用温骞的肉身, 换你的命, 你心里明白这样划算, 他复活的机会微乎其微,却不忍心这么做。我要是连这都猜不到,那是什么妖王,是个傻子吧。
    温骞拿着一个温硫从来没见过的文件夹走了回来,坐在温硫面前,扣好所有扣子的衬衫显得他一身书卷气,偏向清瘦的脸颊和刚过四十岁的年纪,洁白的皮肤上既没有皱纹也没有瑕疵:“她比我大十岁,也比我早十年为冥府效力,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强势长官,但卓有成效,常常做些剑走偏锋的事。我们并肩作战,大小数十次,自然而然的相互倾心。我当年虽然年轻,但能力超群”
    “哇哦~”这是什么年下小帅哥x年上美强大姐姐的绝美爱情。
    吃瓜豹豹:“哇哦~喵。”
    温骞快进到故事的终局:“后来她决心去追查邪师的下落,为了防备不测,就有了你,以备我和她被邪师的妖法诅咒时丧命。她专心追查邪师的事,不到两年时间,她忽然叛出冥府,加入了丧失世界。迄今为止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背叛,她曾经是老大人们用心栽培的后起之秀,但……有人说她从一开始就是丧失世界的卧底,但我知道不是。丧失世界的人对任何事物都没有欲望,她和你一样贪吃。”
    温硫哇不出来了,这和自己脑补的十几个版本都不一样:“所以你们有没有相爱?”
    “别这么恋爱脑。”温骞摸摸她的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她加入丧失世界之后,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就结束了。”
    “所以说……温家一直以来都很忠于冥府?”
    “我们温家近三百年来,确实忠于一个绝对行之有效的规章秩序。玄学联盟在人间,尽力做了点事,不过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冥府才是真正维持秩序,延续人类命运的核心。”温骞坦率的说:“徐长庚,也就是你现在的顶头上司徐无常,他是我的仇敌。这件事你发现了吗?”
    “额,有点发现了,还不敢断定。我一直以为是…都那个德行。”官僚主义,非常欠欠的官僚主义。该死的漂亮纸片人,他最好的归属就是真的变成一个纸片人。
    “认贼作父不是什么坏事,先让他麻痹大意,日后再徐徐图之。他和温家没有深仇大恨,你所获得的的人类脂膏算是他名下的政绩,他眼下不会害你。”温骞想要细问,又怕时间来不及,拍了拍画着血符的镀银保温杯:“这是一条癸水大阵里用的虫子。再加上二十五枚投胎币,以及偷一赔十用来罚没的五百斤人类脂膏,攒够了一起交给我。”
    “你真的挪用了人类脂膏?那词儿怎么说的,监守自盗。”
    “一直在挪用。原先比较少而已。”温骞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这五十斤是你妈要来保命的。难得她找我开口,我怎么能拒绝。我给了她五十斤人类脂膏,换她焚表祭告天地,和你断绝母女之情,将来她如果中了诅咒,要血亲转移诅咒,或是血液、皮肤肝脏来解咒,你不用管她。现在你中了诅咒,我也不能去找她来分担诅咒。”
    温硫只是不知所措:“那你之后会怎样?我通过什么渠道沟通和传递物资,妖王吗?等等,你要的这些东西我都有!!”
    温骞之前只是被她的产业弄的担忧又无语,现在货真价实的震惊了,睁大眼睛,棕色的眼睛灌满惊愕:“20枚投胎币你也有?辜海王给你的聘礼吗?”这玩意发行的及少,除了嘉奖优秀官吏之外,大部分是给帮了大忙的妖王做人情。否则人家是妖王,又凭什么帮着一群鬼去打别的妖怪呢。妖王拿了也不去头胎,用作一种高端硬通货,或是送给自己的朋友。
    “啊呸,我亲自□□烧赚来的。”
    “你好好说话,我时间不多了。”
    温硫从几条零零碎碎的项链里掏出连接自己这里的脂膏储存罐的小瓶,又掏出工作手机,点开自己的个人页面。
    此前她赚了2枚投胎币,虽然犁庭扫穴说是给投胎币10枚,而保护老张老王这两个纯善的好人给5枚,但犁庭扫穴没有做到,保护老张和老王的任务又因为有外人的介入不是独自完成的,一枚都没给,只增加了一些积分。具体到手的那两枚,不知道是那一次冒险的结果。
    但另外98枚是重度参与‘猎杀真形之王’,并几乎做了个主力,到处杀虫子放火,所得到的黑无常的馈赠。
    【是否转交25枚投胎币给‘温骞’】
    【数额巨大,价值不菲。请确定本人意识清醒,未被控制和欺骗】
    【填写十道题的试卷即可完成转交】
    温硫无语的填写了对方和自己什么关系、最近一次完成的任务是什么、长官是谁、真实的生辰八字、对着手机清晰的念了一遍‘醍醐咒’,对着摄像头做了冥府的人脸识别用破邪符敲了敲脑袋证明自己没有被精神操控,并填写了持有巨额投胎币的原因……
    【答题通过】
    【25枚投胎币转交完成】
    温骞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投胎币只是一种无形无色的概念,可以转换成数据,也可以在手机上显现出来。不禁微笑:“忙你的正事,不要伤怀。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天无为以之清,地无为以之宁。故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生。”
    温硫心里难过,老爹在床上半死不活两个多月,她也没准备好接受他的死亡,始终相信自己能通过行贿或者威逼利诱搞到一个特赦把人弄回来。眼看一股淡淡的邪气从他的手心蔓延到脸庞上,自恨自己无用,缩在沙发里当个鸵鸟。
    垂着头说:“听不懂,我理科生。”
    温骞淡淡的笑了笑:“站起来,我给你讲讲如何操控咱们家的法阵,操纵鬼工蜡烛的技法。你以前只知道投影的法阵,这房子我苦心经营二十年,无异于铜墙铁壁。想当年我在外作战,你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八百恶鬼想使釜底抽薪绝后计,抓你来威胁我。没~攻~破~”
    温硫盯着他突如其来的神采飞扬,隐约可以窥见当年大杀四方的美少年,而不是一个英俊的中年宅男。
    跟着他进了卧室的盥洗室:“这些年为什么,什么都没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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