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没准备马鞍缰绳,这场马大抵是骑不成的,只能稍稍过过瘾罢了。
    她正想翻身下马,腰却被人紧紧箍在原地,动弹不得。
    崔檀令有些惊愕地抬眉去看他,不得了了,这马真要咬人!
    ·
    第二日是宫中举宴的日子,这算得上是新帝即位后举办的第一场宫宴,宫中六局和掖庭为着这事儿把皮子都绷紧了,就怕出什么事儿,还是出在自己管辖的那事儿上。
    绿枝按着时间进去叫崔檀令起身,一进屋,就闻见一股如兰似麝的气息。
    她脸上顿时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嗯,待会儿再给娘子添一盅补汤,昨个儿夜里定然是辛苦了。
    陆峮早早地就起床打拳喂猪了,到他如今的地位,菜园子猪圈里那些事儿完全不用他再操心费力,可他就是不愿意放下。
    他不想自己也变成长安城里那些被权势迷昏了头的人。
    他也没忘了自己从前是为了什么才会丢下锄头,拾起弓箭,想要打到这长安城里寻一个说法的。
    等他在浴房里冲了个澡出来时,崔檀令还没起来。
    绿枝见着他出来了,低下头轻声道:“娘娘还在睡呢,陛下去隔间用膳吧。”
    可别吵着她们娘子了。
    陆峮点了点头:“你们摆过去吧,我去看看她。”
    说着,便大步往内室走去。
    只是绿枝发现了,他步伐迈得虽大,落在地上却几乎没什么声响。
    陛下也和她一样,不想吵到娘子睡觉吧。
    绿枝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又赶紧去指挥宫人们将待会儿陛下要用的早膳摆好,娘子待会儿梳妆打扮的东西也得仔细检查一遍。
    这是娘子受封皇后之后,除了帝后大婚那一回,头一次在大众面前亮相,她们定然要叫娘子装扮得闪闪放光芒!
    ·
    掀起如云似雾一般的朦胧纱帐,里边儿犹如春睡海棠一样秾丽妩媚的人便映入他眼帘。
    像是缎子一般鸦青发亮的长发随意地落在她身后,乌黑的发,雪白的肤,愈发衬得她面上绯红一片。
    便是铜钱村山上出落得最甜最美的山桃尖尖,也不及她面颊上一点红晕诱人。
    陆峮看着,有些心痒,昨个儿夜里虽说也勉强吃了个半饱,但看着她这样安然恬睡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上前亲了亲她的脸。
    温温热热的,还带着一股子幽幽香气,陆峮越亲越喜欢,看着她还没醒,决定做一件他想了许久都没做的事儿——
    嘬娇小姐的脸蛋子!
    崔檀令慢慢悠悠睁开眼时,看见的就是陆峮张开的嘴巴子。
    崔檀令:……
    做坏事被发现的陆峮:……
    他连忙闭嘴。
    崔檀令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你要把我给吃了?”
    要不然嘴巴没事儿张那么大作甚!
    陆峮直呼冤枉:“我只是想亲一亲你……”
    但显然崔檀令不接受他这个解释,她警惕地坐起身来,拉着被子护住自己,恶狠狠又怯生生地瞪向他的模样叫陆峮看了更想将刚刚没做完的事儿继续做下去。
    “哼,我要是想吃掉你,还用等到现在?”陆峮单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就将人给拉了过来,“醒了就起来陪我吃饭。”
    说完,他还是趁着机会在她雪白柔软的面颊上亲了亲。
    下次再嘬!
    崔檀令瞪了他一眼:“你先出去吃吧。绿枝。”
    她扬声叫了女使进来,摆明了不想叫他伺候,陆峮只得悻悻然地先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崔檀令眉眼悄悄一弯。
    宫中举宴向来是在申时后,可被邀的朝臣命妇们大多都要在巳时便从家往宫里赶。
    一是免得路上出行马车太多,误了时辰,二来陆峮会在前朝的承光殿与大臣们饮乐说话,崔檀令则会在长秋殿中招待宗妇女眷。
    崔檀令暗恼昨夜里没狠下心来推开他,骑了大半夜马,今儿早上起得有些迟了。
    “绿枝,你也不说早些叫我。”
    见她皱着脸抱怨,绿枝笑了笑,故作为难道:“奴婢也想,可是陛下心疼娘娘,想让您多睡会儿呢。”
    提到陆峮,崔檀令就不吭声了,那坏坯子。
    昨晚抱着她在怀里准备睡下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问她,要不要等到开春雪化了一块儿去骑马。
    崔檀令险些一个巴掌呼过去。
    呸!别当她不知道他心里边儿打的什么主意!
    看着娘子色若牡丹的脸上一会儿怒,一会儿笑,绿枝与紫竹对视一眼,在心里边儿默默感叹道,爱情,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竟然能叫她们从前能不笑就不笑没事儿就睡觉的娘子脸上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心里想着事儿,她们手上的动作却很是利落,不多时,一个光艳逼人、瑶如春华的美貌女郎便小心地随着宫人掀开珠帘的动作,走了出去。
    崔檀令觉得身上这件大红金银丝鸾鸟朝凤彩晕朝服实在是太重了些,百十个绣娘辛苦三个月的成就着实惊艳美丽,长长的后摆上绣着的鸾鸟眼眸都是用燕地明珠镶上去的。
    相比于她,同样要出席宴回的陆峮装扮得明显就太简单了些。
    陆峮不由得被她摄人容光惊了惊,见着她有些不对劲,一双被胭脂黛笔勾勒得愈发深邃含情的眼睛时不时地就要偷瞄他一下,他心中一阵暗爽。
    这么漂亮的女郎,是他陆峮娶的媳妇儿!
    “老是看我做什么?能下饭啊?”陆峮给她夹了个金银小花卷,“快吃。”
    崔檀令没急着动筷子,她装扮得这样华丽,待会儿去净房都不方便,还是少吃些为好。
    自然,这话她可不会和陆峮说,叫他听见了,指不定能在宴回中间做出带她一块儿去净房让她放心……的事。
    崔檀令只道:“郎君这身装扮,似乎太素简了些。”
    陆峮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我穿那么好作甚。”
    顿了顿,他似乎明白了崔檀令的异常,只没好气道:“我抠归抠,什么时候叫你受过苦了?”
    崔檀令不吭声,默默啃了一口金银小花卷。
    陆峮就又给她夹了一个龙眼小包子,才继续道:“老爷们儿抠抠搜搜的是为了啥?不就为了家里婆娘能过得好?你放心用,大胆用,钱不够了找我要就是。”
    跟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扬声叫了一声:“胡吉祥!”
    倚在门外打瞌睡的胡吉祥一个激灵:“奴才在!”
    他心里边儿纳闷,陛下从来不喜他在身边伺候,更不喜欢看着他在皇后娘娘身边转悠,因此他都是在门外守着当门神的。
    今个儿稀奇了,他胡吉祥也能登堂入室了!
    “你去把内库的钥匙取来拿给皇后。”
    胡吉祥脸上顿时露出了肉痛的表情。
    那堆宝贝虽说不是他的,可他守了那么久了,看它们比看他那些早就被遣散的干儿子还要亲!
    陆峮抬起眼皮睨他一眼:“还不快点去?”
    胡吉祥委屈地跑走了。
    “任谁家里边儿都是婆娘管钱的,偏你爱偷懒。”陆峮没叫她有拒绝的机会,“罢了,少给你派些活儿吧,就管一管我的内库,如何?”
    崔檀令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
    今儿的宫宴办得很是宏大,崔檀令见着了熟悉的家人。
    嗯,她阿耶这回许是心情不大好,连往日精心打理的美髯都显得潦草了一些。
    看着故意不与他坐在一处,反倒去和阿嫂坐在一块儿的阿娘,崔檀令发现,她阿耶的脸好像更黑了。
    这样她就放心了。
    宴回举至一半,忽有金甲卫举着一块儿黑乎乎的东西上殿。
    众人觥筹交错的动作一顿,目光纷纷望向那人。
    金甲卫大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众人:……这阵仗,搞得来像是陛下喜获了麟儿了一般。
    不过说到麟儿,帝后成亲也有小半年了,怎得还没见有喜讯传出来?
    众人心思不一,又听得那金甲卫喜声将通州新发现了一处铁矿的事儿说了出来,与从前发现的铁矿不同,此处铁矿占地极大,随便一撅都能挖出黑乎乎的铁块儿。
    说着,他将手里捧着的铁块儿举过头顶。
    众人见了,纷纷夸赞起陛下得上天垂爱,气运非凡。
    陆峮看着那铁块儿,只笑了笑。
    此时荥阳郑氏的家主郑循清突然出声道:“开发铁矿,须得在当地征召许多青壮民工,若是陛下亲临,通州百姓定然会对开发铁矿一事更加积极。如此,也能叫陛下新政更好推行……崔公以为如何?”
    崔起缜习惯地捋了捋美髯,略略颔首:“臣也以为,此事可行。”
    是吗?
    陆峮的目光掠过两人:“二位大人说得有理,那朕便择日去往通州,瞧一瞧这铁矿。”
    在众人高呼陛下万岁的声音中,崔檀令握住了他掩在大袖下的手。
    不知怎得,她心中总有些不安。
    阿耶为何还要与荥阳郑氏的人搅和在一起?
    陆峮侧头看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崔檀令却相信自己的直觉。
    待回了昭阳殿,拆下珠玉钗环的她肃着一张脸对着陆峮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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