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侯爵家的幼子——藤原澜生,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久生爱世现在这个看似安静的模样没准就是装出来的, 一旦她目的达成就原形毕露了。
    而面对澜生一如既往的不喜还有一些对她不实的非议,爱世都默默忍受了。
    如果说曾经的她还有和他们争论澄清自己的想法, 那说明她心底里还是希望能够融入他们之中,期盼着能够获得他们的喜欢和爱护。
    那现在,她都无所谓了,怎么说她都行。
    毕竟,她从此以后都不打算融入他们之中了, 她简单地想着,只要不心生期待就不会有喜爱之意,没有喜爱之意就更不会有所谓的羡慕和嫉妒了。
    后来, 即便是有邀请她参加华族的花园宴会, 她都只站在不远处, 看着彰子和大家其乐融融言笑晏晏,然后趁大家不在意的时候便独自离开到湖边看成群的游鱼,又或是到花园迷宫的某处蔷薇角落里看飞舞的白蝴蝶。
    她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但她有自己的世界。
    一想到这座城市的洁净有她的一份努力, 她就很高兴, 所以她一点都不难过。
    这种白天的她是个柔弱内向的小姐, 等到了晚上她就是救人于危难的神秘巫女的反差感,她非常喜欢且沉浸其中。
    都以为她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就琢磨着该如何上位,却不知她在一晚一晚地救人呢。
    她甚至还救下了不知为何被人追杀的彰子,还有差点被邪异俯身的友人拉入暗巷的澜生。
    但他们当时都不知道救下他们的人是爱世。
    而爱世也无意去追寻他们为何会遭遇危险的缘由,她只是遇到了便救下了,不论是谁都一样,之后再遇到相似的情况她依然会出手,但她从来不去探知为何会出现危险邪祟的缘由。
    毕竟这只是她为了抵抗诅咒的乐趣和消遣,而不是工作。
    殊不知彰子和澜生以及许多被她救下的人们却都想找到她是谁。
    爱世也没有特意隐藏,毕竟她不在乎有没有人认出她,就如没什么人会相信她真的变了,她这种除恶救人那么荒谬的事谁会信啊。
    但彰子后来察觉到是爱世,甚至尝试去跟爱世确认。
    “爱世……”可当彰子鼓起勇气朝爱世喊出声时,爱世转身就离开往湖边走去,没有给彰子多少询问的机会。
    在他人看来,就是久生爱世一如既往一副不愿与望月彰子多交谈的模样。
    “彰子你别管她了,她这样对你,就你还好心总是担心她一个人。”
    “就是,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总是怪你害她,不知道她天天都在想什么。”
    “唉,大家别说了。”
    彰子叹气郁结,可她也总是两边都解释不好。
    到底,是不是爱世呢?
    是她的话,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是她在森安的时候么?
    如果是她的话,她又为什么要救她呢?
    ……
    藤原澜生非常想找到那天晚上救了他跟他友人的那个披散着浓黑长发,穿着深色诡艳和服,自由地行走在夜色中的神秘少女。
    那时她身手灵动地制服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丧失理智双目发红想要往他脖颈处咬去的友人,然后用一支精致的绢花发簪从他体内挑出了什么像是黑团的东西,再将其甩扔到地上。
    在黑团还想着扭动着逃走时,少女不给它机会,冷漠地上前将其踩碎……
    那时巷道太昏暗,他没能看清她是什么模样她就转身离开了,全程什么话都没说,不需要报酬,也没有因他的出声问询停下脚步。
    若不是因为不能不管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友人,他是想站起来追上去的。
    但他从没有想过那个气质冷淡神秘的少女会是久生爱世,对爱世的态度一如既往。
    “所以说,真讨厌啊,明明都救了他却还被他这样无礼对待。”
    在街道上偶遇澜生后,两人就当彼此不认识般擦肩而过,于是真宙就顺着人群自然地出现在爱世身边对她说道。
    这个名为夜雾真宙的男人是爱世开始主动游荡在夜色中不久后遇到的男人,他来历神秘,竟然和椿绚一样具备退魔的能力,但气质却是与椿绚截然不同的随性浪荡。
    若说椿绚是高岭之花不可攀,那这个男人就是明知他是危险的却还是受他蛊惑,心甘情愿为他献上双唇。
    虽然他也会和她一样看到有邪祟作恶会去动手净化,但爱世本能地就是感知到,他自己本身其实就是邪异,大概是某种高阶邪异吧。
    她之所以能跟他能交谈来往起来,也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对她说,他和她其实是同类——不被世间所容,不受人喜欢。
    就像他明明只想做个普通人类,身体却不受控制会变成邪异的模样。
    在朦胧的云遮月色下,真宙曾坦诚地在爱世面前化作白骨模样。
    也许那时的她也早已不正常了,所以她才竟然能在他空洞的眼眶中看出了真诚的意味。
    也许他和其他邪异一样早就盯上她了。
    也许他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尝试接近她的。
    但不论是哪种,爱世都不在乎,在他对她伸手说:“爱世,过来我身边吧。”
    对她说:“在我身边不用有负担,就算害了我,我也是邪异不必觉得可惜。”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放过了这个俊丽妖冶的男人,并任由他纠缠在她身边了。
    从没有人像他这样试图接近她,然后告诉她他是能被抛弃的,不必有顾虑。
    那时的她想着,她也许要对爸爸食言了,因为她还是忍不住动心了。
    但如果她喜欢的是像真宙这样的男人,喜欢的是和她一样不被人喜欢的邪异,是不是就不会影响到大家了。
    爸爸一定会理解她的。
    ……
    白天,爱世是华族的小姐,时而去书店借阅书籍,时而到山水草坡之间画画;而真宙是商贸之家的公子,在觥筹应酬之间畅谈生意。
    到了夜晚,他们就行走在繁华夜灯无法触及到的城市迷宫之中——街巷暗道、废弃屋舍、无人码头、工厂深处、深夜的医院和学校……他们都去过。
    见到了这座光鲜城市的另一面,属于他们的这一面。
    无意中救下彰子和澜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爱世觉得澜生对她的态度无所谓。
    “没关系,只要我看到邪异害人了,我就不会不管,谁都一样。”爱世穿着英式洋裙,提着黑色的皮包说道。
    她打算去一家小有名的咖啡厅给外婆买蛋糕,等过几天,外婆就要回森安,她也得去女校上学了。
    “那夜雾先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啦。”爱世跟真宙招招手,就笑着离开了。
    真宙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略显欢快地离开后,也逐渐没入人流中。
    ……
    又是一年新春,爱世15岁了,和姐姐一样顺利进入圣华女校就读。
    虽然她觉得,既然不希望她产生好胜心和嫉妒欲,那就没必要去圣华女校了,一般的教会女校她也能接受,但爸爸还是坚持她去圣华。
    因为爸爸他总是矛盾的,既希望她能低调不去和他人比较,这样就不会诱发她的嫉妒之心伤人伤己,但同时又不希望她太平庸太无趣,这样的话就真的没有任何人眼里有她了。
    但他总是这样的话,那她也没办法了。
    在学校里她依然是独来独往,好在寮舍的女孩子们都好相处,就是其中一个女生是彰子,大家都觉得她会为难彰子而总是额外关注她,让她觉得有些困扰。
    但总的来说爱世对现下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她梳着长长的齐眉的刘海,将自己的眉眼掩隐其中,她没有博人关注的渴求,对成绩也没有拔尖的欲望,即便晚上不能经常出去和真宙一起在暗夜中肆意行走,但偶尔能出去一次,她也很高兴。
    每当她要夜行时,她就会盛装妆扮自己,穿上与黑夜最为相称的华艳和装。
    所以真宙也对她说过,大概因为这样的她实在太像飞舞在月夜下的蝴蝶,即脆弱又惑人,所以他才会被她吸引而来。
    确实,人们都会因为蝴蝶的美艳而本能地深受其吸引。
    于是当爱世再一次救下了澜生时,澜生终究还是就着微光认出了她。
    认出了这个他本该熟悉却无比陌生的久生爱世。
    ……
    周末。
    藤原侯爵府邸。
    爱世如往常一般在姐姐家陪着小秀和一起。
    恰好这天她应姐姐的期望,穿上了一身杏粉色印染墨兰的和服,虽然与深夜的华服不同,但也足以让澜生确认就是爱世。
    但爱世却并没有被他戳穿的自觉,对他仍旧和之前一样的态度——他不理她那她也不理他。
    而澜生则突然发现,他倒是想找机会私下里和她谈谈,却发现他竟然一直都找不到两人能独处的机会。
    第212章 椿之绮祸6
    ◎对椿绚她觉得好没意思,对澜生她也觉得好没意思。◎
    终于在傍晚时分, 澜生才在湖边遇见独自出来散步的爱世。
    在遇见她的时候,她正蹲在湖边看湖中的一群鲤鱼,澜生忽然想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似乎格外喜欢独自一人去看鱼看蝴蝶看虫蚁看菇类, 看得认真有趣, 像个小孩一样。
    但爱世在看见澜生之后,就站起身抚了抚身上和服的褶皱,便准备转身离开。
    像往常一样, 她不在意澜生是一回事,但她也不想听澜生对她的冷嘲热讽, 哪怕澜生对她喊等等,她也并不打算停下,只想赶快回到姐姐和秀和身边。
    澜生见到她仿佛没见到他当他不存在的态度,气急之下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
    爱世停下脚步,看向了自己杏白色的和服袖摆下被澜生扣住的手腕, 澜生也一愣,他没想到她的手腕那么细弱柔软,让本来还用了些力的他都不禁松开了她的手。
    在爱世还没来得及问做什么之前, 澜生就盯着她问:“那天晚上, 是你吧。”
    “你说什么?”爱世皱了皱眉, 觉得他说话不清不楚的,不懂。
    而澜生却觉得爱世还在隐瞒,于是更加确定道:“那天晚上, 还有之前救了我的人, 都是你吧!”
    爱世这才明白澜生在说什么, 原来他已经发现是她了啊, 但她一点都不担心,就是不说话看看澜生想做什么。
    “我没想到你晚上会出去做些事。”澜生说完,感觉也有些不对,他本意是想表达她为什么要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说出来就感觉像在指责她一样,就像之前一样。
    而爱世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一瞬间她是有些不高兴的,但很快她就调整过来了,有些挑衅又有些无奈地对澜生温声道:“出去做这些事,难道不比试图接近你,然后再觊觎九条大人要好么?”
    爱世的话让澜生一时语塞,不知为何澜生看着眼前的少女觉得她变得清晰又不同了起来,她似乎一直都清楚他们在想什么,她清楚她在他们心中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但她不屑于去澄清。
    她甚至还愿意一次又一次地救下他,哪怕救下他之后还要再继续面对他自以为是的态度。
    澜生看过很多书,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书中那些无知的,浅薄的,只为了衬托主角高洁存在的小丑配角。
    这简直比直接指责他还让他羞愧羞耻,让他也不知道他后续该接什么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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