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更忐忑了, 表面愈发乖巧安静。
    与乖巧得有些反常的盛明窈相比, 沈时洲的神情倒是平静得很:“几点了?”
    他手上那块腕表没摘下来, 却刻意问了她。
    这显然是在岔开话题, 防止她冷不丁又提起刚才的岔子。
    ——沈时洲不愿意再提起关于过去的事。
    ——连道歉都不想听。
    盛明窈茫然地领悟到了这层含义。
    将原本就没怎么准备好的话咽下去了,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才惊觉:“竟然快八点了。”
    从中午离开游轮到现在, 沈时洲跟她在一起了七个多小时。
    她连忙将头发挽起来, 随意扎了个马尾,主动献殷勤:“我送你出去吧。”
    沈时洲垂眸,目光落在她白净的后颈上, 停了停。
    才被冷水压下去的烦躁情绪和欲念一同被勾起,他沉声道:“不用。”
    ……
    重新返回家,在瑜伽房里将昨晚大吃大喝的热量全部消耗完之后, 盛明窈满身疲惫,惬意地躺进浴池里。
    肌肤的每一处都被冒着雾气的热水熏得泛红,滚烫又舒适。
    运动后本来就疲倦的神经得到了放松,睡意渐浓。
    盛明窈还特地用手机放了首电子乐,调到最大声,就是为了把自己吵醒,以免真的在浴池里裸`睡过去了。
    但没过多久,手机不断收到消息,震动个不停,一次又一次地打断音乐。
    她只好拿了过来,点开姜未未那连续刷屏的信息。
    还没来得及问句咋啦,盛明窈就从那一大段黑人问号里,清清楚楚看到了事情的原委。
    几小时前,因为她太过于满意,修也没修就直接原图发送的六宫格里,藏了枚不起眼的□□——
    将照片调亮,玻璃展示柜清楚倒映出了男人颀长的身影。
    有一张,因为角度刁钻,甚至能看见他遮在相机后的侧脸。
    姜未未:[这不是沈时洲还他妈能是谁!?]
    盛明窈很心虚:[……还真是。]
    姜未未:[盛盛,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沈太子爷使唤来做摄影师的?他受得了你一念就是半个小时的拍照铁律?]
    盛明窈现在完全没空理这顿嘴贫调侃。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狂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发出去的照片全删干净了,朋友圈跟微博一点痕迹都没留。
    当然,其实盛明窈也知道,这就是个安慰作用。
    几乎没什么用处。
    几个小时的时间,该传出去的,早就传出去了。
    那几张调亮后能看见某个男人的照片,圈子里爱慕沈时洲的各位千金小姐们,估计已经人手一份get到了同款。
    ……她哪儿想得到,几张纯粹是为了臭美的照片,会有这么一茬啊。
    有那么一瞬间,盛明窈甚至怀疑沈时洲是故意的了。
    但她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唐。
    沈太子爷怎么会搞这些无聊的小心思。
    而且,这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他可能也没有料到,随便帮她拍的照片,会牵扯出这种事。
    盛明窈闭上眼,长舒一口气。
    她靠在浴池沿壁,连字都不想打了,闷着发语音:“就当不存在吧。”
    那些率先发现照片里有异样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沈太子爷的追求者。
    她们肯定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爱慕的男人会跟别的女人发生点什么。
    为了自欺欺人,说服自己,肯定会去寻找“照片里的人绝对不是沈时洲”的证据,主动将这件事情翻盘。
    她只要不说话不承认就好了。
    姜未未秒懂了她的想法,立刻把彩虹屁吹起来,连夸我们盛盛就是聪明。
    刚说了几句,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道:“但是,你从沈时洲那儿拿到了百分之七股份,晋升成盛世头号股东的消息,好像已经传出去了。”
    盛明窈的手腕一松,差点把手机掉进浴池里。
    “沈时洲说的。”
    她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真的吗?他说这个做什么?”
    “我只知道是他亲自告诉你堂姐的。”姜未未啧了两声,“盛羽灵回去就哭疯了。塑料姐妹跑过来假安慰真八卦几句,马上就把话套了出来,很快就传到了我这儿。”
    托姜老太太的福,姜未未每天被迫去参加些聚会,结交了不少她完全不想结交的名媛太太们,消息灵通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挂断电话后,盛明窈心不在焉地裹上浴袍,赤足踏着地毯走进了卧室。
    她低头摆弄着手机,点开沈时洲的头像,跳转到聊天页面。
    又退回去。
    又点开。
    又退回去。
    又……
    算了不问了。
    公布就公布吧。
    这极度的股东大会还有两个月就要开了,瞒也瞒不了多久。而且,也没什么好瞒的。
    无论是不是第一股东,她都不负责直接处理那些繁复麻烦的事,只需要挂个名。
    她跟沈时洲的关系都被人误会到了男女关系那一步,再多加一层合作伙伴的纠葛也不算什么。
    ——是的,盛明窈最在意的其实是这个。
    其余的,比如说打盛羽灵的脸,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向来都游离在盛世的核心圈层外,当个纯粹享乐的千金大小姐,看那群争得上蹿下跳的人,就跟小丑没什么区别。
    临睡前,消息栏里出现了个熟悉的名字。
    好几天没联系过她的西蒙突然找了上来,问她有没有别的灵感。
    蒂格的年度博物馆还缺了个位置,品牌对上次的月亮女神很满意,准备预留给她了。
    盛明窈婉拒了:“我暂时没想好。”
    她做珠宝设计就是为了玩的,如果没想法,绝对不会强迫自己画点什么。
    西蒙并不例外,他还记得当初请盛明窈画那副月亮女神有多艰难。
    于是,又问:“那你之前的油画作品,可以卖给我们自用的设计师做个灵感来源吗?云间画廊的负责人今天跟我吃饭,特别提到了你。说你大学时期几幅随笔还挂在她那儿。”
    盛明窈想了很久,才记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
    她大学学的油画,中途去澳洲留过一年学,认识了位德高望重的导师。
    那位导师是华裔,本身就对她这样乌发黑眸的东方人很亲近,再加上她天赋不错,因此短暂的留学时光里,很受青睐。
    导师将她那两学期的半期跟期末作业都珍藏了下来,留在了自己的画廊里当做纪念。
    ——也就是西蒙提到的云间画廊。
    因着华裔的特殊身份,这家画廊就开在京城。
    但她从来没有去过。
    失忆之后,这些事情就更是忘了七七八八了。
    “那些画有什么好买的,我直接借给你就好了。”盛明窈轻声道,“我明天去画廊看一眼,选几幅比较适合的寄给你。”
    她都快忘记画的什么了。
    西蒙一口答应:“现在这个负责人是你原来导师的孙女,我明早给她提一提,帮你预约。”
    -
    云间画廊坐落在极偏的郊区,占地不大。比起帮画家联系拍卖商卖画的商业机构,这里的气氛更像一个艺术馆。
    跟负责人见面后,盛明窈简单说明了下来意。
    具体的事,早就由西蒙沟通过了,不需要她再重复。
    “盛小姐,你的画由你自己决定去留,当然无可厚非。”
    负责人道:“但是,你挂着的那几幅,这一直有同一位客人来询价,表示购买意向。包括上个月他还在问画的主人是否愿意出售那副画。”
    “那些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要求我妥善保存,我不敢擅自做主,也就一直没答应。现在终于联系上原作者了,我想问问……盛小姐,你的意向如何?”
    盛明窈有些诧异。
    她的画肯定是压箱底的,连挂都没有挂出来过,怎么会被人慧眼识珠地看上了。
    而且,那位买家的行径听上去如此坚持不懈,好像是认定了她的画不可。
    难道她曾经画得很好吗?
    她的疑惑,被错理解成了犹豫。
    负责人从善如流地道:“那位买家给我发过很多信息,有给我的,有拜托我转交给你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拿给你看看。他姓秦,是位暂居在外的华裔,据说原来也是京城生人,还……”
    盛明窈偏过头,微咬住唇:“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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