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霁川焦急翻开南部?加急的军报,扭头冲晏子奕道,“大哥,还?有几日能到??”
    “这个问题你问过我数十次。”马上银铠发着寒光的晏子奕冷哼声,“平日父亲拿候位压着逼你去历练你不?肯,现下为宋五主动跑来?,当?真是丢我晏家的脸面。”
    “大哥,回头见?着小五,你不?许为难她。”
    闻言,晏子奕不?语,只示意赶来?的小兵递上最?新的战况。一目十行地看完,晏子奕脸色难看。
    晏霁川须臾猜到?南部?怕是凶多吉少,指尖泛白,只探头去看。
    ——李将军负伤,南部?兵已折半。
    晏子奕猛合上军报,扬声,“加快行军!南部?子民在等待救援!”
    两侧芦苇渐渐低腰,朝车骑后褪去。晏霁川怔怔瞧着远方的路,一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踏在晏霁川心尖,扼得他喘不?过气。
    “兄长,若此次我们能平安归来?,我想同你一齐去兵部?历练。”
    “身为晏家唯一嫡出,早该如此!”
    佳侣
    于将入夏至之时, 载有燕京兖州的援军成功抵达。
    入目所及皆是烽火连天,晏霁川手颤得厉害,强撑道, “现下如何?”
    前来迎接的副将眼眶微红, ”所有子民退至城内,最后一道城关仍在死守。“
    猛地,晏霁川松口气。锻造坊在城内中区,城关尚在,想必小五还未受战火波及。
    “你带路,我等速速去同薛大人汇合。”晏子奕利落冲众人吩咐,“小川, 你若忧心宋五先去锻造坊瞧瞧,正好先安置城内百姓。”
    那将要起身的副将微疑, 善意对晏霁川道,“小侯爷要找宋五姑娘?锻造坊的宋五姑娘早就在城关驻扎下来。”
    登时,晏霁川翻身上马。
    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 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诡异的黑乎乎石弹从担车上飞快射出?去, 直至落地才发出?尖锐的爆鸣。与此同时,是无数倭寇炸的面目全非, 不住喊着妖火。
    晏子奕大惊, “这是砲?为何能飞这般远, 且能于落地后才炸开??”
    副将强忍自豪, 只?道,“是宋五姑娘想出?的点子, 她说虽不如炮,却已是短时间能做到的最好。正是靠这个,我们才侥幸扛到如今。”
    “奇才。”晏子奕低喃。
    远处,数不清的火光刺得人眼疼。
    宋锦安又?一次利落上好炮弹,郑重凝视远方的黑线,还有这般多的倭寇,他们究竟还能撑多久?
    一张字条默默递到她跟前,宋锦安垂眸一看,喃喃念出?声,“不必怕,你一定会?平安。”
    宋锦安卸下强撑的淡然,笑笑,“多谢,不过,我更想要所有人都平安。”
    见石收回手,飞快想写着甚么。宋锦安趁清点伤亡的空隙道,“见石,你家中可有姑娘盼你回去?”
    那笔一顿。
    宋锦安边麻溜倒着火药边絮絮叨叨,“我有位未婚夫婿,他曾许愿我平安归去,现下,不知晓他又?在何处?”
    炭笔生生折断。
    宋锦安讶异侧目,随口?一问,“怎么将笔折了??”
    约着没有笔能写字的缘故,见石未答。
    外头突兀爆发出?强烈的欢喝声,宋锦安惊得忙不迭跑出?去瞧。
    一排排身着大燕铠甲的士兵如最锋利的刀刃,径自劈开?倭寇的包围,所向披靡。曾叫嚣着的倭寇同切冬瓜般齐刷刷倒下一片,燕军所到之处无一例外。空中染着的焰火最后次亮起,坠落于地爆发出?刺眼的火光。绣着燕字的军旗高?耸入云,摇曳着在众人欢呼中驰向城门。
    早已喜到软瘫在地的于倩倩一把?抱住宋锦安,哽咽,“等到了?,我们都活下来了?。”
    宋锦安后知后觉叫那劫后余生的欢喜刺得浑身战栗,竟鼻头酸楚。于倩倩说的不错,活下来了?,她和南部的子民,一齐等到了?大燕的援军,她们日?以继夜的努力没有白费。
    双眼朦胧之际,宋锦安只?觉一道身影大力抱住自己,她尚来不及推开?那人,听得熟悉的声音略带哭腔,
    “小五。”
    宋锦安的手缓缓落下,只?含笑任由晏霁川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有没有受伤。
    见石踏上城楼,见到着便是这副景象。
    城头两?人像日?头下久别重逢的佳侣,诉不清离别意,天光隔断处,阴影中独立的黑衣人逐渐与墨融为一体。
    抬手,那闷热到易生痱子的帷帽脱下,谢砚书默不作?声将目光一寸寸挪开?。
    薛大人方要下去,于拐角处看着谢砚书,稍惊,“谢大人在这所甚么?”
    缓缓的,谢砚书转身,“走罢。”
    薛大人狐疑瞧眼四周,待看清那宋五同晏霁川拉拉扯扯心头一抖,莫不是因着这个?不敢多想,薛大人堆起笑意追上谢砚书。
    援军一来,倭寇溃不成军,不出?三日?,南部恢复安宁。
    晏霁川红着脸看眼晏子奕,极低同宋锦安道,“我兄长。”
    “晏将军好。”宋锦安落落大方行礼。
    晏子奕难得说话没有夹枪带棒,“听李将军说,南部能坚持这般久,是你的功劳。”
    “此言差矣。南部能坚守至今,同每一位南部将士息息相?关,我只?能尽我所能,出?一份力。”
    闻言,晏子奕面露欣赏,“此番回京,一个少上造跑不了?。”
    乍一听回京二字,宋锦安恍惚,不知不觉,她已在南部待足这样久。
    “何时启程?”
    “我等随李将军一同回去,约是两?日?后。”
    晏子奕揶揄看向晏霁川,“回京后何时带宋五姑娘去阿碧那坐坐?”
    晏霁川忙扭头去瞧宋锦安的反应,对上她讶异的眼。
    “大哥,我有些话同小五私说,您先去忙罢。”
    知晓年轻男女的心思,晏子奕了?然闷笑声,大步流星走开?。
    见着屋内无人,晏霁川才歉意道,“我同你的假婚事还未同家里讲清楚。”
    宋锦安不解扬眉,“你不说清楚晏家真当我要嫁进去可如何是好?”
    晏霁川笑意稍僵,压下眸里的落寂,笑道,“此番回京我便会?同家里说明白,只?是如今我想去军中建树,还得委屈你借我个未婚夫的身份好狐假虎威。”
    “是我借你的势才对。”宋锦安轻快打趣。
    得了?燕京带来的回京旨意,宋锦安边同南部锻造坊众人交代?些打武器的心得,边同众人道别。
    于倩倩是哭得最不舍的,拽着宋锦安的手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宋锦安抬眸环视四周,最终只?道句‘会?有再聚时’。
    阿三握着架小型模具走到宋锦安跟前,依依惜别,“这是宋五姑娘先前托我办的,我手笨,只?做出?个四不像。”
    宋锦安小心翼翼接过东西?,左右翻看。那枪口?做得很是细致,摸上去光滑冰冷。她不住赞叹,“我想要的就是这个,多谢。”
    听得这话,阿三才松口?气,挤出?个笑招呼兄弟们一齐朝宋锦安深深一拜。无言的决意便渲染于小小的锻造坊。
    许叫那离别意扰的,宋锦安回京路上倒是少笑,多的时候便沉默遥望窗外。
    空中漫着的飞絮缠在宋锦安的发间,似簇簇绒花,衬得人多分淡雅。
    晏霁川带着茶水来时,便见她又?是那般单手撑着下巴朝外看。他看着宋锦安瘦了?好大圈的脸,忍住心酸道,“受委屈了??”
    “这不是委屈。”宋锦安回过神,好笑地给晏霁川沏碗茶,“我能用毕生所学去做有意义的事从不叫委屈,这些苦也好,累也罢,都是值得,都是我的心甘情愿。”
    “是我太狭义了?。”晏霁川歉意接过茶,忽想到先前路上聊到的话头,不由得问句,“你说有个还叫见石的帮了?你不少,可谢过他了??”
    “离别时就找不着他了?,想必是忙着回家照顾家人。”
    “也是,如今南部正是休养的时候,薛大人那也忙,想是见石也不得空。”
    忽,宋锦安瞧到柳州地带的大批难民,拧起细眉,“又?是弃婴。”
    晏霁川循声望去,不无伤怀,“没有粮食,便养不起。这是这般热的天,弃婴多了?难保不会?闹出?瘟疫。”
    思及瘟疫二字,宋锦安心口?一闪,随即叫前方车夫的吆喝分去神。
    车舆临近燕京,周遭大街小巷的景致便熟悉起来,满街的吆喝声连带着笑闹的声儿,个个头扎团子的小儿追逐玩乐,好不惬意。
    宋锦安眉眼弯弯,一直因战事而绷紧的身子总算软下来。
    “先送你回军营,去同付大人交代?交代?。”
    “好。”
    那刻着晏字的车舆一进军营大门,引得数十人围拥,为首的黄梨莺俏生生道,“宋五回来了??”
    “是我。”车帘打开?,绯色的软纱垂在宋锦安腕间,少女言笑晏晏,一双洗的发透的眸又?大又?亮。
    黄梨莺抚掌笑道,“不得叫你宋五姑娘了?,得是宋大人,如今都成了?军器营监丞。"
    宋锦安登时掩着唇,梨涡浅浅,她轻快下车走向黄梨莺,细问军营的安排。黄梨莺解释得细,连负责喂马的小兵要去哪都说道说道。
    人群里周怀明满脸郁郁,双下白眼不善盯着宋锦安,“几月分别,真是刮目相?看。”
    宋锦安放缓笑意,扭头看向他,稍抬起下巴,“见着我不喊句大人?”
    “你——我祖父可是前同判军器监事!”
    “所以?”宋锦安挑眉。
    登时,周怀明不情不愿扔下句大人匆匆离去,尾随的狗腿子退得七零八落。
    车内晏霁川温柔注视着众人中的宋锦安,她周身的细碎晨光盖在面上,随她一颦一笑频频晃动?。
    阿九嘟囔句,“现下宋五姑娘靠她自己能力高?升,有朝一日?若是用不着晏家未婚妻的名头,公子你——”
    话未说完,阿九眼睁睁瞧着晏霁川神情黯淡。
    良久,晏霁川深吸口?气,自嘲一笑,“我知晓,所以我希望,在那一日?前她能为我回眸。”
    可宋五姑娘当真会?为他们公子回眸么?阿九心中无端想起那个叫人闻风丧胆的谢砚书。
    “对了?,你说谢府近日?关门谢客?”
    这下,阿九回过神,应道,“按理说谢大人早该回京上任了?,却迟迟听不到一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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