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他将文鸢同黛黛带入府中来便离了院子。
    从前总是粘着她的男人将她关在家中后便没了踪迹, 直到三日后早上, 才出现在屋子里。
    这会儿也已经冷静下来的谢柔嘉冷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你打算将我关在这里多久?”
    一脸疲惫的裴季泽轻抚着她的面颊,道:“关到我去朔方为止。”
    “笑话!”谢柔嘉冷笑,“裴季泽,你如今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道:“无论我要做什么都好, 柔柔只需要记住一点,我永远不会害柔柔。”
    谢柔嘉并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道:“还有几日就是元宵节, 你总要放我出去。裴季泽, 你若是现在放我出去,我便既往不咎。”
    裴季泽道:“我已经同皇后说了,你身子不适,恐怕元宵节无法出席宴会。”
    谢柔嘉闻言, 更加恼怒, “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可不管她怎么说, 裴季泽都不肯放人。
    如他所说, 元宵节这日都不曾放她出去, 大抵是怕讨她的嫌, 也甚少出现在她面前。
    被关在屋子里的谢柔嘉想尽法子都没没能出去, 大约过了一个月左右,这天晚上, 他突然出现, 说要带她出门去。
    谢柔嘉本以为他要送自己回府, 谁知他却带着她朝城外方向而去。
    谢柔嘉透过车窗望着外头陌生的一切,一脸警惕,“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裴季泽道:“柔柔先出城待一段时日,等我去接你。”说完,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像是诀别一般吻住她的唇。
    等谢柔嘉察觉到他给自己喂了东西已经来不及了。
    浑身无力的谢柔嘉抓住他的衣袖,“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不答,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里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我真想与柔柔白头偕老,就是不知柔柔以后肯不肯。”说完这句话,又低下头吻她。
    渐渐失去意识的谢柔嘉倒在他怀里。
    *
    谢柔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文鸢与黛黛守在一旁。
    见她醒来,忙上前去。
    谢柔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昏睡前发生的事情,气急,“他人呢?这是哪里?”
    文鸢摇头,“奴婢等人一睁开眼睛就到这儿了。”
    谢柔嘉忙要出门去,却发现锦墨站在院中。
    她要出去,锦墨单膝跪在她面前,道:“请公主息怒。”
    “息怒?”谢柔嘉冷笑,“他竟然敢软禁我?”
    锦墨道:“如今长安时局不好,公主回去也于事无补。”
    谢柔嘉道:“长安究竟发生何事,他究竟要做什么?”
    锦墨沉默不语,却也不肯放她出去。
    她在这座陌生的院子里住了大约一个月左右,由最初的愤怒,到后面的心平气和,每日除却用饭后,便在院子里闲逛。
    她敏锐地察觉到此事定然与父亲与太子哥哥有关,可是锦墨嘴巴很严,一问三不知,只不断重复裴季泽过段日子就会来接她的话。
    不过,时间长了,锦墨也变得焦躁起来。
    这日晌午用完早饭,她见锦墨正在吩咐人收拾东西,像是要走,问道:“他究竟在同密谋什么?”
    锦墨沉吟良久,道:“公子交代,若是半个月后他不回来,叫属下送公主去江南。如今半月之期已到,咱们现在就出发。”
    谢柔嘉闻言,立刻道:“即刻送我回长安!”
    锦墨很是迟疑,但最终还是摇头。
    谢柔嘉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冷睨他一眼,“那若是我以性命要挟呢?”
    锦墨愣住。
    谢柔嘉再次冷冷命令,“即刻送我回长安!”
    *
    京郊行宫。
    谢翊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被自己的儿子逼宫,而领兵的正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裴季泽。
    半个月前,他告诉自己,太子将要谋反,请他早做准备。
    他心里从未真心信任他,自然也不会听信他的话,所以故意找了个由头来行宫,让江行之领兵埋伏在外头。
    谁知半个时辰前,行宫遭遇刺客,江行之才领着重兵入内,太子的人马随后而至,将江行之等人团团围住,美曰其名:救驾。
    这种事情,他曾经也做过一次。
    那时,他还不是太子,只是众多皇子里不起眼的一个,最后以这样的方式,杀死其他的兄弟,踩着他们的尸骨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而如今,他这个最是在意自己名声的儿子比他还要厉害,竟然直接逼宫。
    他看向裴季泽,冷笑,“你这么处心积虑,不惜配上自己的名声,图什么?”
    裴季泽缓缓道:“微臣实在不喜欢圣人那样待她。”
    谢翊愣了一下,冷笑,“你简直同你那个叔叔一模一样!”
    裴季泽不置可否。
    谢翊又看向自己的儿子,“为何要这么做?你就不怕遗臭万年?”
    谢珩径直走到他跟前,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儿子确实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可是这世上总有比名声更重要的东西。父亲总是欺负儿子心里最在意的人,儿子心里非常不高兴。不过父亲放心,洛阳的气候适合养人,父亲与贵妃好好地去那里颐养天年,儿子会好好地照顾六皇弟。”
    这是拿他最爱的儿子要挟他。
    谢翊怒急攻心,一口血喷出来。
    他恨恨道:“逆子!””
    谢珩瞥了一眼裴季泽。
    裴季泽冷眼望向被围在中间,一脸阴骘的江行之,道:“岳阳侯意图谋反,即刻拿下!”
    *
    谢柔嘉领着数百部曲赶到京郊行宫时,还未入内,就闻到寒风里浓郁的血腥味。
    她一眼就瞧见一身戎装的裴季泽。
    不只是他,就连自己的太子哥哥也在内。
    与一个月见到的颓废不堪的东宫储君不同,他面容冷峻,一身的肃杀之气。
    而江行之被团团包围,那张酷似卫昭的面颊上满是鲜血。
    在场的人这时也瞧见她了。
    裴季泽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来。
    这时江行之也瞧见她了,上前一步,可还未靠近,她已经将手里的弓弩对准他。
    那支她不知磨了多少遍的箭准确无误地扎进江行之的心脏。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包括江行之自己。
    他垂下眼睫望着扎在自己心口的箭,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谢柔嘉缓缓地走到他面前,道:“阿昭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一旁的江贵妃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嫡亲的侄子。
    江行之并未在意她的眼神,而是问道:“殿下是从什么是怀疑我的?”
    谢柔嘉道:“能在江南动手的除了裴季泽就是你。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没想到还真是你。”
    江行之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所以殿下故意接近我?殿下又怎笃定我一定会帮你?既如此,殿下为何不把戏演到底?为何又同他和好?”
    “你怎知我后来不是在演戏?”
    谢柔嘉想到萧承则查到的信息。
    骄傲,自负。
    “我若是一味与你好,你又怎会将我放在心上?我赌的就是你不甘心。”
    江行之愣了一下,嗤笑,“殿下比我想象的聪明,不过,殿下一定不知道,我的心长在右边,殿下这一箭,杀不死我。”
    谢柔嘉微微蹙眉,这时一旁的江贵妃突然捡起地上一把刀挥刀砍向她。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种突发情况,裴季泽与谢珩想要上前已经来不及,谁知这时江行之突然挡在谢柔嘉面前。
    根本没想到他会挡在自己面前的谢柔嘉一时有些无措。
    江行之紧紧地抱住她,道:“有一句话我其实一直想要问问殿下,若不是我与阿昭生得有几分相似,当初,你还会不会与我同游云梦泽。”
    “绝不会,”谢柔嘉手指微微颤抖,,“假如你不像卫昭,我绝不会同江家的人往来。”
    不知这段日子她同他往来,她拿了多少话来哄骗他,唯独这句话是真的。
    江行之抬手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泪,在她耳边气若游丝,“我说过,一个人,想要另外一个人刻骨铭心地记住他,要么这两人有刻骨的仇恨,要么一起经历生死。谢柔嘉,这一局,也未见得我输,对不对?”
    说完这几句话,骄傲自负的男人咽了最后一口气。
    *
    江家意图谋反,被太子当场诛杀。
    天子受了惊吓,重病不起,将国事全部交由东宫处理。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半个月后。
    这日傍晚,裴季泽过来看谢柔嘉。
    自从上次行宫一事,两人这段时日都没有见过面。
    才入屋子,他将她禁锢在榻上,问道:“柔柔从一开始就知晓卫九不是我杀的?”
    这个问题,江行之也问过。
    谢柔嘉用同样的答案回答了裴季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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