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知晓她有孕以来,每日都过来嘘寒问暖,甚至都已经开始动手做小衣裳。
    裴季泽道:“不过是有些许不适,无妨。”
    裴夫人放下心来,笑,“那就好。”
    一旁的芸娘抚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酸溜溜道:“妾身真是羡慕公主,若是二郎能有三弟一半的贴心,妾身就是再生十个八个也愿意。”
    其他人皆笑起来。
    热闹的氛围驱走外头的寒意,谢柔嘉忍不住抬睫看了一眼还抱着自己的男人。
    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也不知他怎就能做到如此地步。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垂下眼睫,轻声道:“殿下别怕,她们不是笑话你。”
    “我才不怕,”她收回视线,垂下眼睫,“反正怎么丢人的也不是我。”
    他“嗯”了一声,“是我。”顿了顿,低声询问,“真是我晌午——”
    “不是驸马是谁!”她吸吸鼻子,“难道是我给自己下药吗?”
    “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声音里透着一丝愧疚,“微臣下回绝不会如此。”
    谢柔嘉不作声,任由他抱着自己上了马车。
    马车半个时辰在裴家门口停下。
    谢柔嘉连地都没下,就被裴季泽一路抱到自己所居的陶然居。
    裴家的人知晓主人家今日要回来,早已将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
    裴季泽将谢柔嘉搁在床上,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可好些?”
    谢柔嘉这会儿肚子已经不疼了,只是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实在懒得出去应付人,正要再装一装,又听他道:“祖父住在庄园里还未回来,家中并没有待见的长辈,殿下不用担心麻烦。”
    他这么说,谢柔嘉连找借口的力气都省了。
    他陪着她坐了一会儿,道:“我先去前头处理一些事情,待会儿会叫人送些吃食来。”言罢又嘱咐文鸢几句后方离去。
    待他消失在院子里,文鸢感慨,“若是论细心体贴,这世上恐怕没有男子及得上驸马待公主的这份心。”
    一张小脸雪白的少女抿唇不言,半晌,道:“便是再好也是装出来的,都不是真的。”
    不多时的功夫,送膳食的来了。
    谢柔嘉用了东西便早早睡了。
    睡至半夜,一具温热结实的身子入了被窝,将她抱进怀里。
    谢柔嘉眼皮子动了动,又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裴季泽已经不在。
    文鸢服侍她盥洗时,道:“方才一早登州刺史安道和上门拜访,驸马此刻正在书房议事。”
    谢柔嘉想起安道和就是之前哥哥属意的江南道御史人选,擅长治理水患。
    他这么早过来,必定是水患一事境况不容乐观。
    谢柔嘉用完早饭后,才有精神打量着裴季泽所居的这座院子。
    这座院子倒是与院名名副其实,安静雅致,怡然自得,尤其是园中的灼灼盛开的芍药花颇得她心。
    裴季泽虽令人憎恶,审美情趣倒是极高。
    她正在院子里闲逛,突然听到外头有争吵声,隐隐约约好像提到裴温。
    谢柔嘉正欲出去瞧瞧,这时争吵声止了,裴季泽回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绣金纹的翻领袍,腰间系了一条玉带,修竹一般挺拔,愈发风流俊美。
    好像自出了长安,他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难不成他念着山高皇帝远,更加容易欺负她?
    谢柔嘉在心里轻哼一声,往他身后瞧了一眼,问:“外头吵什么?”
    “没什么,”裴季泽上前握住她的手,“可还习惯?”
    “不过是被人囚于此,倒也没什么习不习惯。”
    她这话不算冤枉他,眼下,她与囚徒有何区别。
    他神情滞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
    谢柔嘉问:“我想见见裴叔叔。”
    自从朔方一别,也不知他如今到底如何。
    当然,最主要裴叔叔为人正直,她定要将裴季泽投靠父亲,以及如何胁迫她来此地的事情说与裴叔叔听。
    想必裴叔叔得知此事,必定会狠狠教训他。即便是暂时不能回长安,能有人压制着他,也免得他总对自己为所欲为。
    谁知裴季泽想也不想拒绝,“裴叔叔眼下不在姑苏。”
    谢柔嘉不信,怎有这样巧合之事,她一来,人就不在?定是怕她要告状,所以才不想让她见。
    只是裴叔叔既知晓她来姑苏,却不见她,兴许因为此次裴家入狱之事恼了她。
    她一时有些黯然。
    裴季泽像是瞧出她在想什么,道:“晚些时候,微臣自会安排殿下与叔父见面。眼下,咱们必须得先要去鄂州。”
    *
    出发的行程定在次日一早。
    是夜,裴家设宴,一来是为初到姑苏的谢柔嘉接风洗尘,二来,也是送别宴,十分地热闹。
    席间,吃了两杯酒的裴父道:“三郎与公主刚刚成婚,原本此次归来家中要举行祭祀告慰祖宗,只是眼下你二人又要走,所以要往后推一推。”
    话音刚落,裴家大伯接道:“待回来也不晚,到时请族中长老将公主名讳记于族谱之上,不知公主当一下如何?”
    裴季泽属尚公主,愿不愿意入裴氏一族的族谱在于谢柔嘉。
    谢柔嘉根本就没有想过同裴季泽做夫妻,自然不会同意此事。
    只是她现在“身怀六甲”,也不好拒绝的太明显,淡淡一笑,“待到我与驸马回来再议。”
    在场的人以为她是害羞,皆看向裴季泽。
    他道:“待自鄂州回来,便开祠堂。”
    其他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唯有谢柔嘉趁人不备,瞪了他一眼。
    谁要同他待在一个族谱上!
    谁要做他裴季泽的妻子!
    可身旁的男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眼神里的厌弃,将她置于桌下的手握在掌心里。
    觥筹交错的宴席里,她与他手双手交握,仿佛,真如大家口中所说的“琴瑟和鸣”。
    宴会结束后,两人回到陶然居。
    沐浴过后,谢柔嘉便在床上躺下看话本子。正看得认真,轻易薄杉的男人出现在跟前,挡住她的视线。
    他道:“明日要早起,殿下早些歇息。”
    这会儿也有些困的谢柔嘉将书搁在里侧,背对着他躺到被窝里。
    俄顷,一具裹着皂荚香气的温热躯体入了背后,从背后将她揽进怀里。
    也不知他怎这样喜欢抱着自己睡!
    反正到最后总是她吃亏,谢柔嘉索性懒得与他争执。好在他念着她有孕,终是没有动手动脚,只是伸手轻轻地替她揉捏着颈部。
    他力道拿捏的刚好,谢柔嘉很是受用,渐渐地便有些犯困。
    其实有这么个人夜里天长地久服侍自己,倒也极为舒心。
    正迷糊,突然听到他在她耳边道:“若是鄂州之困解了,殿下能否应微臣一件事?”
    谢柔嘉问:“何事?”
    他道:‘殿下只需要应下即可。’
    谢柔嘉顿时心生警惕,“若是驸马要本宫不和离,难不成本宫也要答应?”
    他道:“不是此事,对于殿下而言,实则轻而易举。”
    被他服侍得愈发妥帖的谢柔嘉愈发困倦,心想,只要不是“和离”之事,旁的事情想来也无关紧要,于是懒懒应了声“好”,阖上眼睫沉沉睡去。
    *
    翌日,谢柔嘉是被人叫醒的。
    文鸢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道:“驸马天不亮就已经醒了,说是准备出发去鄂州。”
    谢柔嘉只好打起精神来。
    待梳妆完毕后,裴季泽这会儿也回来。
    两人用罢早饭后,便一同去拜别家人。
    谢柔嘉的身份摆在那儿,尽管昨晚她已经再三嘱咐不必送行,可几乎裴家各房的人在。
    临行前,裴夫人仍是十分地不放心,“如今还不到三个月,怎能这样折腾?”
    一提及孩子,谢柔嘉就一个头两个大。
    可裴季泽不让她舒服,她也不想让裴季泽好过,于是轻抚着根本不存在的肚子,含羞带怯,“驸马说想要亲自照顾他的孩子。”
    “如此也好,三郎一向细心体贴,”裴夫人不疑有她,“自然会将公主照顾得十分妥帖。”言罢,又看向裴季泽,仔细交代了一些孕期事宜。
    裴季泽面无表情听着,一一应下。
    谢柔嘉瞧见他面色不大好看,心里的一口气又顺了不少。
    她心中一时有些遗憾,若是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真同旁人怀个孩子,倒是裴季泽不肯和离也无妨,总之难受的也不是她。
    其他各房的嫂嫂与弟妹们凡是生产过的,皆以自己的经验之谈叮嘱两句。
    谢柔嘉故意同她们说着根本就不存在的孕期反应,想要借机羞辱裴季泽。
    一旁的文鸢看得愁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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