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那些在佛堂里,在书房里,甚至在马车上和水里的梦。
    都会逐一应验?
    他们真会那般扭曲纠l缠?
    她不敢去看谢泠舟是何神情、会不会因此苦恼,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道人:“敢问仙师可有化解的法子?”
    道人故作高深,捻了捻胡须,不留神却拔掉一根,疼得他嘴角抽了抽:“敢问二位生辰八字几何?”
    两人分别报了生辰八字,道人掐指一算,高声大笑:“妙!妙啊!”
    谢泠舟问:“有何妙处?”
    道人将拂尘一甩,置于肘上:“二位生辰八字五行阴阳互补,只要婚后照着合阴阳之法多加修行,不仅可化解厄运,还能福泽深厚、延年益寿。”
    崔寄梦问道:“何为合阴阳之法?”
    老道士干咳了一声,不留神又揪下来一根银须:“贫道稍后会此法秘诀交给公子,成婚后二位照着做即可。”
    一听有了化解的法子,崔寄梦心头大石落下,可又疑惑,为何道人说是婚后,莫非和冲喜是类似的道理,得拜过天地才有用?
    她问道人:“一定要成婚后才行么?”
    道人一时语塞,没想到这姑娘如此大胆奔放,咳了一声:“以二位的关系,若是尚未成婚,也无妨、无妨……”
    崔寄梦若有所悟地点头。
    道人则吩咐道童取来纸笔,将化解之法写于纸上,他明明看不见,却能一挥而就,崔寄梦被这道人高深莫测的模样唬住了,越发相信他说的法子奏效。
    将纸交给谢泠舟后,道人便出去了。
    “走吧,该用午膳了。”谢泠舟也站起身,但立在她跟前并没有走开。
    崔寄梦不解,直到她动了动身子,发觉腿已跪得又痛又麻,这才知道大表兄为何停在自己跟前,他是料到了她需要他来扶。
    果然,他朝她伸出手,崔寄梦也顾不上羞赧,抓着他的手艰难起身,伴随着起身的动作,膝处一阵酸痛,她险些又跪倒,好在谢泠舟及时托住她腰身。
    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肉里爬,她难受咬住下唇,口中溢出“嘶呃”的一声。
    谢泠舟放在她腰肢的手倏地收紧。
    他的手看着修长清瘦,比爹爹习武之人的手秀气多了,但真正放在她腰间时,崔寄梦才发觉,他的手掌比梦里还要宽大。
    一只手就能将她细腰牢牢控住大半。
    像梦里那样。
    也不对,梦里他是两只手抓着,手指嵌在身上,手臂因用力青筋凸起。
    崔寄梦狠狠咬住嘴唇,好让自己痛醒,她怎么总是往梦里的事想去?
    这些记忆总是不分场合冒出来,已经严重影响她和大表兄正常往来,她得尽快和大表兄琢磨琢磨道人给的法子。
    从山上下来后,二人回到马车上。
    崔寄梦迫不及待地问:“表兄,今日那道人给的化解之法呢,此事总拖着也不大好,不如我们趁早照着做吧?”
    谢泠舟抬眼,幽幽盯向她。
    “确定要做?”
    作者有话说:
    糟糕!嘴瓢啦
    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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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装傻
    ◎可要我逐一解释?◎
    崔寄梦很诚挚地点头。
    谢泠舟见她这般笃定, 便从袖中将那张纸掏出来,自己先看了一遍,面上毫无波澜, 将纸递给崔寄梦。
    他神色无恙,想来是可行之法, 崔寄梦放心接了过来, 边看边轻声念出:“凡将合阴阳之方, 握手, 出腕阳……上灶纲, 抵领乡?”
    这些当是穴位,她不通医术看不懂,只好继须往下读, 越读越觉怪异,随意扫到一行字,“八十、九十、百, 出入而毋泻……”
    若在以往, 她是看不懂的, 但那些梦里,他教她教得过于耐心了, 崔寄梦念到这一句就明白了, 手猛地一抖,纸张飘落在地, 她甚至不敢去捡。
    眼前伸过来一只修长白净的手, 将那满纸的荒唐捡了起来。
    她愕然望着谢泠舟, 又迅速低下头, 他似乎不认为这些东西有何不雅, 还抬眼无比从容地看了她一眼。
    “是看不懂么?”
    “嗯……”崔寄梦摇摇头, 再猛地点头,然而烧红的面颊出卖了她。
    谢泠舟淡淡问:“那还要做么?”
    崔寄梦只觉大表兄这句话好像在嘲讽她方才的无知,难怪那道人听到她问可是一定要成婚才能做时会给出那样的回答。
    回想方才那通无知且狂浪的话,她肠子都悔青了,装傻充愣道:“我连读都读不懂,太深奥了,还是算了罢。”
    谢泠舟眉峰略动了动,面上仍一派正经:“可需要我逐一解释?”
    逐一解释,这种事如何逐一解释?难不成他要想梦里一样,边解释边示范?
    崔寄梦浑身软绵绵的,脑子里竟有个疯狂的念头,不如试试?
    她被这念头吓到了,脸几乎要埋到脚下了,又羞又恼,大表兄明知道这写的是什么,为何还要故意问他。
    没想到清冷的人,捉弄起他人来,也很要命,她从前都错看他了。
    崔寄梦暗戳戳想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时,谢泠舟却再次发问:“那表妹不会因那些梦困扰?”
    谢泠舟这样问她,好像只有她觉得困扰,也是,他克己禁欲,对着这张纸毫无波动,想来心志坚定,梦境对他造不成困扰。
    可是她不行,之所以要寻求解决之道,不仅因为她有婚约,更因为她不愿意自己成了个受霪欲支配的人。
    可她突然发现,若道人说的没错,他们做的是未卜先知的梦,那这便是个死局。
    要破解、不让梦境成真的法子就是照着纸上的做,可若真照做了,梦里的事岂不就成了真?可若不解决,放任梦境侵蚀现实生活,不也后患无穷?
    从她八岁和二表兄定下娃娃亲起,祖母就照着谢家妇的标准培养她,如今外祖母家中也已把她看做二表兄未来妻子,她也能感觉到二表兄心里有她。
    她无法接受自己让长辈们失望,更无法在二表兄身侧梦到和别人媾l和。
    况且对她而言,没有比谢家更好的归宿,她生来胆小保守,只知道照着长辈铺好那条稳妥的路,让她自己去闯,她怕自己阅历浅,根本无法分辨好坏。
    谢泠舟将她脸上的情绪变化看得真切,猜出几分她的担忧。
    她实在脆弱,事已至此,他不忍心再让她迷茫乱闯,陷入不安之中。
    “其实也有别的法子,让你成婚后不会因为与我的那些梦而对不起未来夫婿,更不用担心夫家没有谢家稳妥。”
    这法子便是他来娶她。
    可崔寄梦压根不会往他想的那处去想,谢泠舟在她眼里清冷高洁,不食人间烟火,嫁娶之事与他无关,或者说她觉得他必定会喜欢一位和他一样清冷孤傲的女子,这样才像一对神仙眷侣。
    但她对他深信不疑,觉得他定有十全十美的法子,眼里重新有了亮光,身子往前倾了倾:“什么法子?”
    谢泠舟定定看着她。
    她则屏息凝神等着他开口,想从他话里寻求一个出路。
    马车车窗忽然被敲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时:“是兄长么?”
    竟是二表兄。
    崔寄梦被吓得一颤,白了脸色。
    她和大表兄出行,本就心虚,连不知情的路人多看他们一眼她都有负罪感。
    倘若二表兄发现自己的未婚妻子和兄长瞒着众人单独出府,还同乘一辆马车。
    他会不会误以为他们有私情?
    车外,谢泠屿又敲了敲窗:“兄长?”
    崔寄梦掌心渗出冷汗,她往马车角落里靠了靠,想把自己藏入车壁里。
    短短一刹,脑中预想了诸多画面,再过一会,二表兄会打开车门,发觉她和大表兄藏在车里,会以为他们之间有见不得光的关系,他脸上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当年阿娘也是这样,中了药和爹爹亲昵,被自己未婚夫婿当场撞见,而后从云端跌落泥潭。
    可阿娘是中了药身不由己,她没有中药,他们会不会认为她纯粹是品性不端?阿娘还是谢氏嫡女,尚且毁了一生,她身后无人,若谢家也摒弃她,她要去哪儿?
    谢泠舟看着角落里后背紧贴车壁的少女,她心里的枷锁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他用眼神安抚她,低声说:“别怕,我来应付。”
    崔寄梦额角都渗出了汗,无力地点点头,眼里依旧茫然惶恐。
    谢泠舟挪了挪位置,高大身影将崔寄梦遮住,而后将马车窗帘掀开一角:“是我,二弟有事?”
    “无事,只是见到兄长身边小厮,纳闷兄长怎不乘府里的车,要换个不起眼的小马车,莫非要去做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事。”
    谢泠屿一贯以调侃兄长为乐,这种又害怕对方,又要在对方底线上试探的感觉让他乐此不疲。但看到兄长冷冰冰的目光望过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胆气,收起不正经的笑:“兄长也是来求仙问道?”
    谢泠舟:“也?”
    谢泠屿讪笑:“我与同僚相约出来狩猎,想起先前阿娘说这道观很是灵验,表妹又总是做噩梦,来替她求个护身符。”
    说着笑容顿无,忽而凝眉,是他忘了,阿娘让他来道观是在前几日,他和阿娘尚不知道爹爹的心思。
    可如今他知道了,自己和表妹的亲事只是爹爹为了圆自己遗憾,他若是继续娶表妹,阿娘受的那些委屈算什么?他又算什么,爹爹可有为他考虑过?
    谢泠屿打消了去道观的念头,勉强笑笑:“兄长要回府么,不如一起?”
    谢泠舟余光看到崔寄梦抖了抖,冷淡回绝了堂弟:“我还有事,二弟自便。”
    说罢唤小厮:“走吧。”
    谢泠屿正有心事,也无心调侃兄长了,只说:“兄长先忙,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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