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瀚海这才淡淡一笑道:“为今之计,只看大人是否敢赌了。如今只凭大人与下官二人,恐怕是出不去,只能去联合住在附近其他官员,以势威逼那些把守的官兵放行。必要时,可向外透露那位的身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提着脑袋帮他们干活。”
    “行,就这么办,我们走。”郭南山倒是爽快,一拍巴掌就站了起来,打算随颜瀚海出门。
    他这爽快的态度,让颜瀚海不禁侧目,要知道真把那些人逼急了,说不定二人会丢命,毕竟太子都敢杀,还怕再杀两个官员。
    “行了,你别看我,咱们这位。”郭南山一边往外走,一边压低声音,指了指天,“平时看着一派喜怒不形于色,真被动了逆鳞,是真会发疯。他愿意跟你讲道理时,你最好好好讲道理,若不讲道理——”
    他顿了顿,“信不信,若是太子在这出了事,这城里的所有官,一个都活不成。他们以为,只要下手隐蔽,让人捉不到把柄,就没人能拿他们如何?那位才不会管这些,尸山血海出来的皇帝,还真以为是……”
    说到这里,郭南山未再说下去,可他眼中却明显带着惊惧,似乎回忆到了什么。
    这一幕,让颜瀚海不禁一愣,脑海中浮起早先听来的一些传闻。
    据说当今是武将出身,南征北战十多年,有战神之名。却生性暴戾,残忍嗜杀,还患有疯症。可后来又传说这些都是谣言,是当年几个叛王为争抢皇位,放出来诋毁当今的。
    难道说,其实不是谣言?
    可眼下也没功夫让他在多想,两人带着数名仆人,匆匆没入夜色中。
    这大概是颜青棠平生最疼的时刻。
    她从未想到疼痛可以如此剧烈,明明是一阵阵的痛,可痛到极致,即使此刻阵痛过去了,人也会因长久的疼痛而不由地瑟缩发抖。
    好不容易缓过来,但没过多久,阵痛又来了。
    颜青棠靠在素云身上,大口地喘着气。
    她现在大汗淋漓,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素云满脸都是眼泪,手忙脚乱地帮姑娘擦着汗,越擦越乱。
    “陈女医,你快看看到底行不行了?”
    陈女医上前摸了摸,道:“把人扶到床上去,把参汤端过来。”
    几人分工行事,很快颜青棠就被扶到了床上去,参汤也端来了。
    “小口喝,慢慢喝下去,攒攒力气。”陈女医一边说,一边俯身查看着,“宫口已经打开得差不多了,你现在阵痛可密集,中间隔了多久?”
    颜青棠咽下一口参汤,虚弱道:“大概十来息。”
    “好,快了快了!你把参汤喝完,攒攒力气,再吃些东西,待你吃罢,就可以开始生了。”
    鸳鸯一边抹着泪,一边道:“陈女医,这生孩子还能停下啊,姑娘疼成这样,怎么吃东西?”
    “多少都要吃两口,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生下孩子。”
    颜青棠拍拍素云,示意她把吃食端来。
    吃食是一碗瘦肉蔬菜粥,十分容易吞咽,她就着素云的手,吃了小半碗。
    陈女医又让人拿来热帕子,给她擦了身上的汗,重新换了一件干爽的上衣,才又让她躺下。
    “准备好了?我让你使劲,你就使劲儿,让你收力,你就收力,已经能看见孩子胎发了,你配合我,很快就能生下。”
    颜青棠点了点头。
    “好,来,记住疼的时候使劲,把劲儿往下使……”
    颜青棠闭着眼睛,紧咬着口中软木,双手拽着床榻两侧可以借力的绸绳,一声未吭,但额上青筋毕露。
    今晚,素云流的眼泪比这一辈子都多,全是心疼的。
    眼见这一波过去,绸绳放松,软木从姑娘口中掉出来,素云忙拿着帕子一边帮她擦汗,一边哭道:“姑娘,你要是疼,就叫出来,别忍着……”
    颜青棠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别哭了,留着力气帮我生孩子行不行?”
    “我就是心疼姑娘……”
    窗外,纪景行立在廊下,看着远处传来的火光。
    他穿着一身黑色双龙长身鱼鳞甲,两肩的肩吞是为龙首,其下是用鳞片组成的披膊,正身鳞甲上饰有两条张牙舞爪的金龙,腰束鎏金龙首腰带,肩披黑色红底披风。
    这一身何止是俊美无俦,简直英俊威武不似凡人。
    可他却全身僵硬,需要拼尽全力才能站在这里。
    远处,打杀声嘈杂声越来越近,疾风司的人已经退到第二道防线。
    陈越白手提血刃,匆匆而来,人还未到近前,便有一股血腥之气迎面扑来。
    “殿下,第二道防线暂时无碍,还能守住……”
    他明显是安慰之词,毕竟作为领头的他都上去和人拼血刃了,可以想象是何等场面。
    “暗锋,你去一趟。”
    “是。”
    与此同时,东城门娄门被人兵不血刃夺了下。
    守城的兵丁根本反应不急,也不怎么城门就被打开了,还来不及反抗,一队身穿黑甲的将士出现在他们眼前。
    领头的将领手持一块金色兵符,冷声喝道:“我等乃当今陛下麾下黑甲军左卫,奉命前来清缴叛军,城中有人蓄意谋反,意图谋害太子,尔等速速卸下兵器盔甲,此地由我等接管,若有不从,以谋反罪同处。”
    除了兵符,对方还手持圣旨。
    这般情形,普通兵卒哪敢反抗,纷纷丢下手中兵器。
    “留下一队人接管此地,速速入城。”
    很快,十多艘大船便顺着水门入了城中。
    暗锋出去了一趟回来,黑衣已经变成了血衣。
    只是天黑,根本看不出痕迹,只有喘气声暴露了他并不轻松。
    “司马长庚就在外面,我想杀他没杀成,他身边围了太多人。”
    杀不了司马长庚,那就只能杀其他人,有身法鬼魅的暗锋加入,那些看似勇武不怕死的兵卒着实被吓得不轻。
    不过行伍出身怎可能怕鬼魅,惊吓也只是一时,再加上暗锋胜在身法,耐力却不行,只杀退了一拨人,就退了回来。
    料想下一波攻势很快就来了。
    “你守在这,我去。”
    纪景行拿起一旁的刀,抬步便走。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这一声啼哭,宛如金鸡报晓,让人不由振奋。其间还夹杂着其他人的惊喜声。
    “生了,姑娘生了,是个小子。母子平安。”
    似早知道门外有人守着,雪竹匆匆跑出来道。
    纪景行回头看了一眼,紧绷的身体不由松懈下来,露出如释重负一笑。旋即,他转过头,步履坚定地往外走去。
    等我,归来。
    第92章
    ◎参见殿下。殿下?◎
    与此同时, 布政使司大街上,几个身穿各色官袍的官员领着一群杂色衣裳的仆役,正在和把守的兵卒对持。
    “全城戒严, 我等为何不知?”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速速放行!”
    “按察使大人在此, 尔等竟敢冒犯?”
    “要知道那可是太子殿下,你们想谋反不成……”
    几个年迈体弱的官员,凭着一股正气, 竟将一众身强体壮的兵卒逼得节节败退,若非之前下了死命令,这些人已经闯过去了。
    这般情形,是卞青等人当初万万没想到的。
    “大人, 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布政使司里,卞青声声冷笑:“当然是继续拦着。再命人去问问司马长庚, 他那的事办没办成?若是办成,一切皆好, 不过几个老匹夫, 权当被江洋大盗杀了,若是没办成,动静越闹越大……”
    剩下的话他未说, 对方也不敢问, 匆匆下去了。
    颜宅
    纪景行已是浑身浴血,火把的光亮照耀在他的铠甲上,折射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陈越白也是鸡贼,见太子如狼入羊群, 又见有人看着太子的铠甲发愣, 就忙命人去找来铜盆, 让手下们哐哐哐敲着铜盆, 并大喝起来。
    “此乃当今太子殿下,尔等见到还不快快下跪。”
    “司马长庚,你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司马长庚,你谋害太子,意图谋反,是要灭九族的大罪,你们也要随他一错再错?”
    随着这一声声呼喝,明明对面人数众多,却被逼得步步后退,眼见一步步退出他们用人命填出来的大门外。
    站在前面的兵卒们,俱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又去看那铠甲上随着火光跳跃的龙可是真的。
    司马长庚自然不会任人‘污蔑’,冷笑喝道:“小小一个端王世子,竟私下越制用五爪金龙纹,纪劼你还说你没有意图谋反。”
    他索性继续扣帽子:“端王世子私藏弓弩铠甲,豢养私兵,意图谋反,尔等速速拿下此人,是时立下大功,必升官加爵。”
    见还是没人敢动,司马长庚的亲兵上前去踹一名兵卒。
    “还不快上!”
    “可大人,他——”
    陈越白忙又道:“司马长庚,连你的手下都不敢信你,到底谁真谁假,明眼人皆知。无缘无故你联合卞青紧闭城门,又驱逐百姓,打着缉捕江洋大盗的幌子,偏偏竟强闯织造大人的私宅。”
    “你明知太子殿下微服私巡在此,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显就是意图谋反,想谋害太子。别看你亲信众多,可天下没有不漏风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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