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旭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他是有规律的抓一个杀一个,或者杀一个抓一个,那现在他的囚笼里会不会还藏着受害者?这么大规模的查找,我们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凶手不是审讯室里的袁旬那就糟了。”
    顾平安明白他的意思:“做案多起没被抓住,凶手应该很谨慎,如果他发现警方在找他,一定会打扫干净自己的尾巴,隐藏起来,甚至直接换个城市换个身份,接着捕猎虐杀。”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奇怪,做案的人应该是谨慎的,可林雪英袁旬母子只是看起来谨慎,或者说他们很警惕,但言语里总是情绪化,这样的人连环杀人的话,能隐藏这么长时间吗?
    黎旭汇总了所有线索,说:“受害者不够明确是最大的难题,而且目前的疑点很多,比如余大力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他杀,凶手又是谁。还有余大力两次发现照片的过程是不是真如他所说,八七年在收来的初中课本里发现,今年在东关大集上偷个钱包又发现了同样的照片,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顾平安说:“确实太巧了,如果他不认识袁旬母子,那可能真是倒霉事都让他碰上了。可他跟袁旬母子的关系很复杂,他女儿余巧拒绝过袁旬,然后还失踪了,把他们的关系弄清楚后,再回来看他的这些证词,巧到像是在编故事,可惜他已经死了。我个人更倾向于他是被灭了口,因为他还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凶手怕他说出来。”
    刘队长看她,“所以你很确定袁旬是咱们要找的人?”
    “我也不敢把话说太满,但目前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田副队翻着顾平安记的笔录,“你把他气得不轻啊,不过他这么容易被激怒,杀人分尸还要烫上乱七八糟的花纹,还持续这么长时间,不止一个受害人,他怎么可能隐藏的这么好?”
    顾平安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如果他真是凶手,他妈妈一定是他的帮凶,或者两人是互为臂膀的关系。”
    邹卓叹道:“听过兄弟一起犯案,还真没见过母子!要真是他们两个,我估计林雪英是太宠儿子了,管不了他,不然一个女同志能如此残忍又持续地杀同为女性的受害者吗?”
    顾平安叹口气:“如果她是帮凶,那她肯定跟她儿子一样冷血。把人切块,甚至还要烙印上地图,这种残忍的行为,他们已经不把这些女性当人看待了,更不可能因为同为女性就心疼受害者。”
    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地图能拼凑出来吗?”
    这事是留守的冯娇负责的,她无奈摇头:“找了地理专家,人家说只要是世界地图的任何一角,他都能分辨出来,可这些图案他认不出来,也并不确定是不是地图。”
    黎旭看了眼顾平安:“今天小顾的一个想法很有趣,她怀疑这些图案可能是藏宝地图,因为袁旬家祖上是盗墓的,七十年代还从他家地下室里找出了大量古董,他爸也因此被枪毙,他妈坐了几年牢。”
    刘队长笑道:“年轻人就是敢想啊,不过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只是为什么要把藏宝地图印在女性身上?这个袁旬在他妈坐牢时是独自生活还是住亲戚家?是不是可以研究一下他的成长历程,也许能找到他心中最脆弱的那个点。”
    黎旭道:“他们母子都很在意林雪英坐过牢,不喜欢别人说他家是盗墓的,不过小时候历程也确实该查一下,也许能找到他的确切动机。”
    顾平安说:“还要找一下他们家有没有可以藏人分尸的隐蔽地方。”
    黎旭看看表,“不早了,我看今天就先这样,明天小顾跟邹卓接着审袁旬。”
    他转头跟顾平安说:“这母子两个都觉得你咄咄逼人,面对你时他们会烦躁,好好发挥你的伶牙俐齿,我们去查其他线索。”
    顾平安答应着,她想今晚就去看看袁旬,他这种情况属于案情特别重大,可以传唤拘禁二十四小时,晚上的时间也包括在内。
    晚上不审讯的话,他们会被转移到市局的临时看守所里,目前从学校师生的反馈来看,他很敬业,是个受人尊敬的老师,现在被关进看守所里,也不知道他是会烦躁还是认命?
    顾平安跟黎旭打声招呼,回宿舍换了警服,这才去了看守所,她把帽子压得很低,大晚上的,不走在灯下边,看不到她的脸。
    看守所的同志查了她的证件,知道她的来意后笑了笑,“走,我带你过去。他刚被送过来还没半小时,刚才还在骂呢,口不择言,说我们草菅人命屈打成招!到底是教语文的,那成语一套一套的,用词骇人听闻,可谁碰他一下了?铐子都没上!”
    “辛苦你们了,还在骂吗?”
    那位同志说:“刚安静了没三五分钟,可能是骂累了吧。”
    顾平安决定再等十分钟装做看守所的守卫进去,看看他安静下来会干什么。
    第130章 皮肤上的神秘地图15
    ◎还真像是发病的精神病患者◎
    十分钟后顾平安走进监室, 袁旬关在最里面,她像巡逻一样走过去,脚步又轻又缓, 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袁旬正在不到六平米的小房间里转圈,他的手贴着墙,从这头走到那头再转回来,头一直低着, 看着自己的脚尖。
    顾平安回去换上警服, 就是怕他认出自己, 可没想到袁旬已经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一边在监室里转圈, 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顾平安竖起耳朵,想听听他在说什么,可却根本听不清楚。
    袁旬的嘴在动,声音却若有若无,也不知是在念经, 还是在自言自语。
    顾平安来回走了两趟,他还是那个状态,不知疲倦地在那里转圈,她想了想, 还是问道:“袁旬,余巧呢?你有没有给她拍照片?
    她想借机试探, 如果袁旬真的进入忘我的境界, 他第一反应会说实话,可袁旬听见她的声音, 一下子愣在那里, 像是见了鬼一样。
    然后他缓缓回头, “你是谁?”
    顾平安摘下帽子,“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很晚了,你不休息吗?”
    袁旬眼神这才清明起来,冷冷道:“是你啊,不用你管。”
    顾平安笑道:“这是我的工作,不是你说不让管,我就能不管的。你刚才在干什么?在监狱里还锻炼身体吗?”
    袁旬坐到那张简易的床上,靠着墙,缓缓道:“我在体会我妈当时的感觉,她说她坐牢时晚上睡不着,就会这样在监牢里转圈?”
    “真的?那你妈在里边混的不错呀,坐牢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单独监|禁,一个屋里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人,她半夜睡不着转圈,不怕影响到别人吗?”
    袁旬怒目瞪着她:“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撒谎吗?还是说我妈在骗我?”
    顾平安笑道:“我说你妈人缘好啊,你怎么连这都听不懂呢?”
    她说着叹口气:“总觉得你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懂些道理,但又不想讲理。袁旬,你妈坐牢后,你跟谁一起生活?”
    袁旬似乎不想多提,“这些也跟你们的案子有关系吗?”
    “这又不是秘密,你为什么不想说呢?是不是小时候,因为你爸妈的事受了委屈?”
    “别瞎猜了,我过得很好。一个人有吃有喝,还没人打扰。”
    “你一个人?那时候几岁,自己做饭洗衣吗?”
    袁旬皱眉看着她,“你是想了解我?还是想看看我是不是从小就坏到大?”
    顾平安无奈道:“你的防备心很重,是因为小时候没有靠山吗?从小一个人长大?太可怜了吧。”
    果然袁旬可以自己装惨,但受不了别人可怜他,“可怜什么?当时余叔找了人照顾我,有人帮我洗衣做饭,我有什么好可怜的?”
    他说着,甚至有些得意:“当时外边的人,别管上学的还是上班的都不太清静,整天不是斗了这个,就是斗那个,我余叔还被游过街,可我在自己家老老实实呆着,没人来管过我。”
    顾平安有些诧异,居然是余大力帮着照顾袁旬,“那你跟余巧称的上青梅竹马了?”
    袁旬却摇头:“我没怎么见过他,余叔请了我们家后院的大妈每天来我家两次,给我做饭洗衣,是给了钱的,不过当时我只觉得那位大妈心肠好。我不用去上学,不用出门买菜,也没有朋友来找我玩儿,大概有五六年吧,那时候日子过得多轻松啊。”
    顾平安心一沉,在看到那些照片时,她就知道凶手可能是天生的反社会杀人狂,可现在听到袁旬曾经在十几岁时关在家里五六年,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难不成袁旬是因为年少时的经历才变得没了人性?
    “那你每天一个人不无聊吗?”
    “怎么会无聊呢?余叔送给我很多书,有百科全书有课本还有很多武侠话本,我每天沉浸在书里,日子过得很快,后来我妈就回来了。”
    顾平安叹口气:“你妈第一次要带你出门时,你是什么感觉?害怕吗?”
    袁旬嫌弃地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害怕?练就绝世神功的人,都要下山历练。不过外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很无聊。我需要去上学去考试,需要跟老师打交道,我妈教导我要做一个人缘好的人,我再不喜欢也只能应付他们。”
    做一个人缘好的人?顾平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般家长教导孩子,都是让孩子做一个正直的人,善良的人,勇敢的人或者精明的人。
    林雪英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你想象中外边应该是怎么样的?”
    袁旬叹了口气,推推眼镜:“我爸妈被抓走后,余叔让我在家好好呆着,他说外边儿正乱着,没人为难我一个小孩子,但我也最好别出去,免得受到波及。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出去,他说等外边安定了,没人吵闹了,我就能出去了。可这世界还是太吵闹,学生在吵老师也在吵,他们都安静不下来。”
    顾平安皱眉:“你想让他们安静下来?吵吵闹闹才有烟火气,你开始上学,上完学又当老师,接触的肯定都是学校这个比较吵闹的环境啊。不过再吵闹上课的时候也该是安静的吧,难不成你觉得孩子们读课文的声音,老师讲课的声音都是吵闹的。”
    袁旬眼神冷了下来,“我没这么说过,我也没本事让他们都安静下来,甚至都没本事逃开你的吵闹。”
    顾平安没生气,只是问:“那余巧呢?她吵闹吗?”
    袁旬冷哼一声,更加嫌弃了,“她是我见过最吵闹的人,每次见她,我都恨不得赏她两耳光。”
    “那你为什么还主动去找她?”
    “她是余叔的女儿,我把她当妹妹,我跟我妈都不想看她嫁给方同福那种人。”
    “你觉得方同福是哪种人?他不该跟高三的女学生处对象,但其他方面他比你好的多吧。”
    袁旬果然被她激怒:“你说什么?”
    顾平安笑道:“我说方同福比你强的多,也比你有人情味儿,要不然余巧怎么会选他不选你呢?”
    “余巧就是个傻子,我很庆幸她没有选我!”
    顾平安摊摊手:“现在余巧死了,话当然由着你来说。可是当年不只你追她,你妈都帮你想办法,想拆散余巧和方同福,让余巧嫁给你。看来你们娘俩都很喜欢她。你是不是被她拒绝,伤了自尊,从此由爱生恨了?”
    袁旬怒目看着她:“闭嘴,什么由爱生恨?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我都告诉你不要瞎猜了。”
    顾平安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突然想到他刚才那句话。
    袁旬说练就绝世神功的人,都要下山历练,难不成他沉迷在幻想中不能自拔,把自己想象成了武林高手?那尸体上的地图还真有可能是藏宝或者藏着什么秘籍的地方吧。
    “你没爱过余巧,但她对你很重要,是吗?”
    袁旬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摆出一副拒绝交谈的姿势。
    顾平安想了想,低声说:“袁旬,大半夜来看你,是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你的地图我们已经拼完了,也已经找到了位置,明天一大早我们就会派人去把东西挖出来。”
    她说这话时心里还觉得自己很好笑,推测的也太离谱了,可哪想到她话一说完,袁旬就精神起来,猛地起身看着她:“你说什么,不可能!”
    顾平安压下自己惊诧的情绪,继续装着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为什么不可能?我们找到了你,知道了你跟余巧的关系,也看到了你烫在尸体上的地图。我们又不是傻子,肯定能找到呀。你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居然还不承认脑子有问题。”
    袁旬怒道:“你脑子才有问题,时机还没到!”
    顾平安挑眉:“什么时机?”
    她想引导袁旬说出他的计划,承认他毁尸分尸,可袁旬却只是愤怒地咆哮着:“不可能的,你一定在骗我。”
    他起身如困兽一般在小小的监室里转着圈,嘴里喃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没人能拼出来!”
    顾平安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测无误,那些地图就是藏宝地图,甚至可能是袁旬自己编出来的地图,别人自然不可能拼全,更不可能找到地方。
    对这样的疯子,正常的审讯方式肯定不合适,顾平安略带得意地问他:“怎么了?我拼出来了,你没有,是不是很有挫败感?”
    袁旬却只是转圈嘟囔着,还真像是发病的精神病患者。
    顾平安觉得该找精神科的医生来帮他诊断一下时,他却开始数数了。
    只见他挠着头,像个孩子一样从一开始数,数到三十七时,眼神已经渐渐清明,转圈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疲惫地坐回简易床上,抬头四顾,好像刚发现自己被关在监室里。
    袁旬打量完监室的环境,叹口气,转头看顾平安:“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烦躁,你说什么地图?我还没见过警察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以为你要找东西栽赃我,吓我一跳。”
    顾平安冲他笑了笑:“反应还挺快,这种瞬间稳定住情绪的办法是谁教你的?余大力还是林雪英?”
    “我的情绪不需要稳定,倒是你,这么晚了还不肯放过我,甚至还污蔑我往尸体上印地图,真的太过分了,明天我一定会投诉你。”
    袁旬好像在变身成魔时按下了暂停键,于是又恢复了正常,像个文质彬彬的初中语文老师了。
    可面具掉下来的时间再短,恶魔的真容也已经显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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