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凝陷入沉默。
    她心里当然清楚,只有赢了老者才能得到他的酒, 只是她试了那么多回都赢不了,不知裴濯是第几回赢的……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 裴濯主动提及:“确实废了不少力气,第二回 才赢。”
    居然只用两回……
    黎凝心情更复杂了。
    她知他棋艺也不赖, 不知在军中是否经常下棋, 如今长进不少, 能甩她老远。
    那他知道她输了吗?
    很快黎凝又想通,她昨日拿回的那坛酒, 并未说是自己赢的,还与裴濯透露些关于她赢不了的话……
    黎凝呼吸霎时一滞,想起昨夜自己说的那些话就恨不得咬断舌尖。
    好丢脸……
    明明自己就比试过的, 赢不了还不肯承认, 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更要命的是裴濯现在也知道真相。
    黎凝羞愤不已, 破罐子破摔。
    “这下子你都知道了, 想笑就笑罢!”
    她话里的意思虽是让他笑,可那语气听起来, 若是裴濯真的敢嘲笑她, 她恐怕会忍不住与他打起来。
    尽管她打不过。
    然等了许久也不见裴濯说些什么, 黎凝不由地抬头去看。
    裴濯眉头不展, 神态板正, 望着黎凝半晌才郑重其事道:“无论郡主是输是赢, 我都不会取笑郡主。”
    仔细想来,裴濯确实没有在什么事情上取笑过她,更多的是逗弄,只是黎凝习惯了与他较量,处于下风时便忍不住揣摩他心思。
    他如今认真地表明自己的态度,黎凝反倒不大自在,心更是不受控地慌乱跳动,偏过头不看他。
    “且昨日也说过,郡主所善并非博弈,赢不过实属正常。”
    裴濯捏住她下巴又将她脸掰过来,弯腰与她平视,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他的眼不笑时是让人难以接近的淡漠,但一笑起来,如同含了整个春日的微风一般柔和。
    这点黎凝早有体会,她初识裴濯时他就不爱笑,周身气息都是令人难以接近的冷漠。
    只是不知从哪个时刻起,他见了她总是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久而久之他的笑便变得温和。
    只是不知这温和是因笑而起,还是由于见了什么人,才会露出温和的笑。
    裴濯长指上移捏住她脸颊:“郡主不可因此事妄自菲薄,也需明白,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会取笑你。”
    黎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裴濯说的话。
    他说她妄自菲薄?
    她明明最不缺的就是傲气。
    他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取笑她?
    当然,他一般都是直接欺负她!
    这不,此刻他还捏着她的脸!
    “我知了。”黎凝不满地抗议,“快拿开你的手!”
    裴濯很满意黎凝的回应,但也并未松开手,反而意犹未尽地捏了捏她的脸。
    只要指腹稍用力,她粉嫩饱满的唇便会因此嘟起。
    似乎是发现好玩之处,裴濯忍不住捏了一下,再捏一下……
    虽不痛,但黎凝也不想让自己的脸任他揉捏。
    她想将他手抓下来,奈何两人实力悬殊,裴濯纹丝不动,黎凝只好瞪着他再次提醒:“松手。”
    “郡主不是想喝这酒?”
    裴濯将脸凑到她面前,目光先是落在她唇上,再抬起眼,抛出个诱人的条件。
    “我可以给郡主喝一些,只是——”他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角,意有所指,再开口嗓音喑哑许多,“郡主可愿意?”
    他什么意思,黎凝很清楚。
    昨日那坛酒被他藏到不知何处,现在这坛是他自己赢的,他本就小气不肯分给他,若是错过现在这个机会……
    “说话算话。”黎凝道。
    “自然。”
    而后就在两人唇即将碰上的那刻,黎凝突然仰头退开几许,出声制止:“等、等等!”
    裴濯不满中途停下,疑心她是想反悔,用眼神询问。
    黎凝提醒:“我们还未用膳。”
    想起之前差不多都要花上半个时辰,等到结束兴许饭菜都凉了。
    “等用完膳、沐浴完了。”黎凝眼神躲闪,声音也渐渐小下去,“再、再……也不迟……”
    她倒是还好,已经吃过两回糕点,可是裴濯这么晚回来,他难道不饿?
    裴濯的手并未停下,看他这态度,怕是对晚膳没什么兴趣,想吃的就在眼前。
    就在黎凝以为裴濯会继续的时候,他的手松开了对她脸的桎梏。
    “走罢。”
    昨日那坛开了封的被重新拿上来,裴濯刚赢的则被拿下去放好。
    说是放好,但肯定又是背着黎凝偷偷藏好。
    一坛是她赢的,一坛是裴濯赢的,可是两坛都是裴濯的。
    黎凝感到些许郁闷。
    裴濯给自己倒了半碗,倒完就将酒坛放到一边,丝毫没有要分一些给她的意思。
    黎凝看看酒碗,再看看裴濯,问他:“我的呢?”
    裴濯气定神闲:“不急,等用完膳、沐浴完,郡主再品尝也不迟。”
    黎凝蹙了蹙眉,欲言又止,怀疑裴濯是因为方才的事报复她。
    在端起碗要喝之前,许是感受到她视线过于炽热,裴濯看去,问:“真那么想喝?”
    明知故问……
    黎凝在心中腹诽,表面却矜持地点点头,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迫切。
    而后,黎凝就见他把筷尖儿伸进酒里搅了两下,再拿出来递到她面前。
    “郡主尝尝看。”
    黎凝:“……”
    “这怎么尝?”黎凝难以置信,就算要用筷尖儿沾,也该用她的才对!
    “郡主不要那便算了。”裴濯似是有些惋惜,但并未强求,正欲收回手,黎凝先他一步攀住他虎口。
    好歹他还未用筷子吃过东西呢……
    如此一来他若是继续用这双筷子,那也是他吃她口水,她一点儿的不吃亏。
    这样想着,黎凝便不那么抗拒,倾身去含住筷尖,用舌尖仔细去舔上面残留的梅子酒。
    筷尖儿沾了酒之后,由于黎凝方才犹豫太久,此时都快干了。
    这哪尝得出什么味道……
    黎凝失望地松开筷子,还在企图从那丁点清淡的酒味儿咂摸出更多的醇郁,因此并未注意到裴濯晦暗的眼神。
    “这样怎么尝得出来。”黎凝小声嘀咕,转而去吃菜,决定等裴濯愿意分一些给她的时候再好好品尝。
    裴濯收回手时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转瞬即逝,接着他神态自若地用那双筷子夹菜、扒饭,看上去并未介意方才筷子被何人吃过。
    待到两人均沐浴完,黎凝虽已答应裴濯,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直到裴濯将酒坛拿来,她才放下心。
    裴濯对此感到好笑又纳闷。
    她从前并不喝酒,不知为何如今就像个小酒鬼一般,对这梅子酒念念不忘。
    “郡主准备好了?”他问。
    黎凝郑重颔首。
    不管准没准备好,她今晚都是一定要尝尝看那酒的。
    黎凝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等待事情真正来临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煎熬,她正犹豫要不要催促裴濯快些开始,就见他盯着那酒看,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酒怎么了?”黎凝走过去。
    酒香味儿还是那么浓郁,酒水清澈,色泽透亮。
    黎凝看得都快咽口水,扯了扯裴濯的袖口,催促。
    裴濯转头看她,看到她脸上的迫切。
    那迫切是对梅子酒的渴望,而不是即将与他交吻的期待。
    在黎凝再次看过来的时候,裴濯鬼使神差般道:“郡主想不想试试另一种方式。”
    “什么?”黎凝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裴濯倒出半碗酒,一手搭在桌案上,另一手在碗沿边摩挲,歪头看她。
    黎凝仍然懵懂:“什么方式……”
    “我喂你喝。”裴濯言简意赅。
    一刹那,黎凝立刻明白裴濯是什么意思,惊愕地瞪大眼,期期艾艾:“这、这不……”
    在她拒绝之前裴濯就打断:“待我喂你喝完,先前答应要分给郡主的照样分。”
    也就是说她能喝到两份……
    这个条件很诱人,就如同只需做一件事,但能得到两样报酬一样,稳赚不赔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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