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曼谷仍值雨季,天气闷热且多变,时而阳光炽烈,时而又骤雨倾盆。乌云毫无征兆地遮过天幕掩蔽日辉,雨滴乘势而下,冲刷着拥堵缓行的车流。
    雨越下越急,水珠不断敲打在车窗,又在即刻间被雨刷器抹去,留下一道道流畅清晰的轨迹。路上的人们撑起了伞,放慢了脚步,而有的人,急于见自己的兔,心火烧身,正巧借机降降温。汗水和雨水混淆在一起,沿着硬朗的发丝滑落到脸颊,顺着脖颈流进半敞的领口,印花衬衫湿答答的贴在身上,勾勒着男人精壮优越的身形。
    不久,青灰的柏油地上便积了水,呈现出密密麻麻的涟漪,复杂而静谧,有些还未及展晕就被男人奔跑的脚步踩散,溅开一朵炸裂的水做烟花。
    这“烟花”虽不及五彩斑斓,但也绚烂无比,细小水珠通透如镜面,映出这座忙碌喧嚣的城市,映出男人急促的身影,也映出满是水痕的落地窗后女孩的脸蛋儿。
    夏夏在落地窗前站了很久,肚子里的孩子越是动的欢,她心里越是难受的厉害,想到万一真查出点儿毛病就要引产流掉,紧张和恐惧就跟着翻升了好几倍。
    对于引产她听说过的,是通过催产针引发孕妇出现频繁且规律的宫缩,然后把没足月的婴儿生出来,出生的婴儿既是死胎,有的很可能还活着……就那么等死。
    夏夏在脑子里把可能发生的寻思了个遍,一种情况是孩子很健康,平安生下后去考大学,但是离开周寅坤的可能会更渺茫,自己离开都比登天还难,那么想带孩子一起走就更难了,若再被周寅坤发现,还不知他又要发什么疯,会不会伤及孩子谁又说得准呢。而另一种情况,则是孩子检查出问题,引产做掉,没了孩子,她一个人想要离开,的确多了分胜算。
    可是……
    她手留恋地抚上隆起的孕肚,自己乱伦造的孽,最后要遭受惩罚的却是肚子里的孩子,六个月的时间,她好像对这个新生命逐渐产生了某种难以割舍的情感,从最初的想要打掉,到现在的舍不得,仿佛是一种身份的转换。原来,这就是周寅坤为她上的镣铐。
    可有一点周寅坤错了,他以为这样便能削弱她离开的执念,却不曾想过,身为妈妈,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上正常普通的生活,不陷落于黑金,不奔行于枪林弹雨,普普通通的活着。
    思绪至此,从始至终她没有改变的似乎就只有对那个人的不接受,不能接受他杀了爷爷,不能接受叔侄乱伦的关系,也不能接受……他仅仅把自己的孩子当作桎梏她的工具。
    白皙纤细的温柔地抚弄着孕肚,她细声安抚道:“我们两个的运气一定会很好的,还有几天我就十八岁了,十八岁的生日愿望就提前送给你吧,希望你可以健康平安——”
    身后传来敲门声,夏夏话音顿下,转过头去:“请进。”
    纱洛医生轻轻推门进来,语气里满含歉疚地说:“周小姐,现在我们可以为您进行羊水穿刺等相关项目的检查了,让您等了这么久实在很抱歉。”
    实际上也没多久,从进来到现在,十五分钟顶天了。夏夏吸了吸鼻子,掩饰住残余的哽咽,笑说:“没关系的。”
    见女孩眼睛红着,像是哭过,她又回想起,之前还深更半夜打电话给她,就为了确认分娩时打了无痛针还是否会疼的那位周先生,印象里一向很在乎自己的太太,而今天竟没有陪同,难道是……吵架了?
    纱洛虽有疑虑,可鉴于知道那位周先生的脾气不大好,保险起见还是再确认下比较好:“周先生今天确定不来吗?”
    提到周寅坤,夏夏神情滞了一瞬,随即摆摆手,微笑着说:“不来的,他今天有事,来不了的。”
    “这样啊,那好,周小姐您跟我来吧”,纱洛带夏夏边走边说:“周先生应该是生意人吧,男人忙起生意来的确很难抽出空来,不过看得出周先生还是很在意周小姐的,总是担心周小姐分娩的时候会不会太疼、太受罪,这点真的很少有男人能做得到,我想,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夏夏笑的尴尬:“……”,他们的感情……,至少从那次两人吵得天翻地覆之后,还没刀剑相向过,顶多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冷战,现在的感情,不能说是很不好,但跟很好也绝不沾边儿。
    一时语塞,她连“还好”两字都挤不出来。
    而这放外人眼里,纱洛全当这位腼腆的小人妻在害臊。
    经过清净明亮的纯白的医院走廊,夏夏先被带去抽了血,主要检查凝血功能、血常规以及感染性疾病筛查,这一环节效率很高,十分钟就出了检验报告单。除了轻度贫血以外,其他都没什么问题,羊水穿刺可以正常进行。
    紧接着医生带夏夏到了手术室,气密门打开,一股寒意混杂着浓郁消毒液的味道扑面袭来,恐惧跟紧张瞬间涌上心头,她脚下僵住,双腿也有些打软。
    自记事以来,还从没进过手术室,放眼望去内部一侧是小型的操作台,上面的电脑、监护仪以及她根本不认识的医疗设备一应俱全,中间的位置是张铺着绿色手术无菌布的手术床,一切显得高级又专业,却让夏夏周身发冷。
    那手术床在眼中不断放大、膨胀,变成决一死战的刑场,她眉头都拧在了一起,手不由自主地纂紧了衣服的布料,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夏夏深深舒了口气,弱声问:“这个检查要在手术室里做吗?”
    纱洛医生刚走进去,听见女孩声音便看过来,正对上那双忐忑的眸子,她温声解释道:“是的,周小姐。为避免感染风险,保障操作准确性以及孕妇和胎儿的安全,羊水穿刺是需要在手术室进行的”,纱洛走过来抚了抚夏夏的背:“别担心,十分钟就好。”
    十分钟,眼一闭一睁也就过去了,夏夏强行展开蹙起的眉心,点点头:“嗯。可能,是我从来都没进过手术室,就有点儿紧张而已——”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随其后的是护士的劝阻和熟悉的男性声音,隔着一条拐角,夏夏都隐约听见了,那是种极为躁怒的语气:“起开!”
    “先生您不能进去!实在是不好意思,里面是妇产检查室。除非是事先预约陪同的家属,不然是不可以进去的。”女护士完全拦不住,周寅坤随便一甩胳膊肘,都给人甩得老远,说的话根本不往耳朵里进,绅士风度全无。
    现在,他心里就只有周夏夏和夏夏肚子里那个小小兔,他情急得很,才管不了那么多。
    家养的兔儿胆子小,尽管周夏夏嘴硬着搪塞说自己可以,不需要他陪,周寅坤也清楚,小兔害怕。
    看着个大男人愤气冲冲地朝妇产科检查区闯,被甩在后面的女护士跟上来:“先生,先生——”
    他见不着人干脆用吼的:“夏夏,周夏夏!”
    夏夏倏地回头,火急火燎的声音从拐角外传来,带着炙热熟悉的气息钻进耳朵,竟奇迹般地连周身的凉意都冲散了。
    “周小姐,是……周先生的声音?”,闻言,夏夏回眸看向纱洛,纱洛又问:“是不是,周先生在叫你?”
    原本夏夏还在恍惚,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自己听错了,“好,好像是,那……我去看下。”
    话毕,夏夏挺着孕肚却不受控制地小跑了两步,走到拐角的廊道时,她步子停下,怔怔地望着不远处那个同样在看见她后愣在原地的男人,眼前的人,被雨水浸透了的头发还在滴水,沿着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一路淌下,肆意经过他胸前袒露的狰狞疤痕,印花衬衫和黑色裤子也都湿透了,水珠淋落在洁白的地上积成一滩滩小水迹,他看起来……狼狈极了。
    下一秒,对面的人先动了步子。周寅坤抹了把脸上的水,直径走过来。
    “这位先生,您不能——”,女护士刚撵上来,周寅坤已经到了夏夏面前。
    这位周小姐,护士是知道的,纱洛教授特意叮嘱过她,说是院方的贵宾,务必给予最高规格的礼遇,不得怠慢半分,可周寅坤,她是第一次见。
    女护士脑子里基本上有了答案,这俩八成是两口子,眼前的男人就是周小姐的丈夫。
    想着,她又多留意了眼。那身型精壮高挑,脸部轮廓如雕刻般精致,怕是任哪个女人看了都会忍不住脸红耳热,女护士迅速敛回目光走过去,礼貌地问:“周小姐,请问这位是——?”
    周寅坤也不说话,耵着周夏夏,朝护士那侧扬了扬下颌,意思让她自己跟人家讲。
    夏夏抿抿唇。说是老公或者丈夫,那是下辈子都说不出口的事,说是小叔叔,就更奇怪了,此刻,她觉得自己词汇量都变少了,大脑飞速运转,终于在其中检索出一个合情合理且很适用的词。
    她稍稍抬手指了指周寅坤,对护士说:“是,家属。”
    总要搞不明不白这一套。周寅坤对这个官方又敷衍的“家属”二字,相当、非常以及极其不满意,罢了,他懒得掰扯。
    “是孩子的爸爸对吧?”护士明确道。
    周寅坤眸中一亮,不等夏夏吱声,他回答直接:“当然。”
    话落,他给了护士个眼神,后者意会自己在这里显然是碍了二位的事,点头一笑转身离开。
    周寅坤收回视线,胡乱揉了揉夏夏的头发:“等我来着?”
    他凑得很近,即使没有身体相贴,也能感觉到他心跳强烈的震感,湿衣服掩不住燥热的体温,连空气都变得潮湿而闷热。
    她没等过他。夏夏一直认为,周寅坤忙起那些所谓的生意,就不会再来掺合她的事。
    她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你,你怎么来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来?”周寅坤亦看着她。
    那倒是没说过不来。夏夏目光在男人身上左瞧瞧右瞧瞧,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你不是开车来的吗?怎么,搞成这样?”
    “我要是开车来,那都得猴年马月了,谁知道赶上堵车”,早知道就该叫架直升机,天空也不作美,给他浇成了落汤鸡。
    不是开车来的,身上还都湿着,一个荒唐的想法出现在夏夏脑中,她不可置信地问:“你,跑来的?!”
    “不然?慢的跟牛一样,四个车轮都不及我两条腿。还行,就当热了个身”,周寅坤余光瞥见白皙手臂上的医用胶布,他抓起来,差点儿把人扯进怀里,仔细查看一翻,发现没有淤青,他瞧着身前失措的脸蛋儿问:“抽血了,疼不疼?”
    夏夏摇头说:“不疼的”,抽血而已,她又小孩子,哪有那么娇气。
    只是,夏夏看不懂,一个能杀了自己父亲的疯子,究竟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又当作什么?是周寅坤游戏中的一时兴起,还是暴行强势的占有欲?
    *
    周寅坤如愿以偿的陪周夏夏进了手术室进行羊水穿刺的检查,身为孩子的老爸,又是一次当爹,心里紧张、不安、兴奋交织在一起,但他喜忧不显于形色,一脸镇定地在夏夏床边的陪护椅坐下。
    夏夏换了手术服躺在手术床上,按医生的要求把裤子脱到大腿一下,上衣掀起到胸口处,再用无菌手术布遮住,仅露出隆起的孕肚,碘酊棉擦拭着大片肌肤,带来阵阵冰凉。两名医生一左一右,其中一名医生先使用B超来检测羊水量、观察胎儿以及胎盘的位置,随着探头与孕肚轻触,显示屏上立刻显现出一片朦胧又陌生的画面。
    周寅坤探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超声图像显示屏,伴着有力而规律的胎心声,浮现出夏夏腹中胎儿的轮廓,小小的软软的,在羊水的包裹中缓缓涌动着,某人再也压不住唇角的弧度,眼中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简直快要溢出来,原来,就是这个小东西在兔儿的肚子里没日没夜地折腾人,怎么瞧都像是那个跟他伸手要钱的小混蛋。
    “夏夏”,他握上夏夏搭在胸前的手。
    “嗯?”夏夏偏头正瞧见男人发亮的眼睛。
    他攥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口:“兔,怕不怕?”
    夏夏不自在极了,这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再说了,感情也没好到那个地步,她试着抽出手,“还行。你,你别——”,她想说“你别这样”,只不过话没出口,医生就说话了。
    “周小姐”,纱洛医生负责任的讲:“是这样的,通过b超检测显示,周小姐胎盘的位置附着在子宫体的前壁,当然这都属于正常的胎盘位置,但对于羊水穿刺会有一定程度上的难度,具体来说,若试图避开胎盘位置进行穿刺,这些避开的位置羊水量较少,恐怕无法抽取到适应量,所以就只能穿过胎盘才能抽取羊水,过程中会有些刺痛或胀痛,流产和胎膜早破的概率也会比正常来说大一些,这个,您可以接受吗?”
    夏夏好不容易才平下的心,这会儿又提到了喉咙,可不做也没办法,她相信自己跟孩子的运气还没差到那个地步,都躺上手术床了,她没功夫理会周寅坤的意见,直接跟医生说:“我可以接受,做吧。”
    “周夏夏”周寅坤拧着眉叫了声,“要不想做,咱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做吧,这不,为了孩子好么。”
    那一脸的淡然,周寅坤看了只觉得心疼,他抬眸,超医生投去尖锐的目光:“小心点儿,不准碰到里面那个小的,不准弄疼她,下手轻点儿。”
    两个要求,第一个好说,第二个……,扎针多少有点刺痛吧……,而纱洛医生哪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好的先生,我们会很仔细的。”
    接下来,穿刺手术开始了。一名医生用超声探头继续监测着肚子里胎儿的位置,而纱洛医生则通过监测影像找到准确的穿刺点。
    “周小姐有点紧张哦,宝宝动得很厉害,深呼吸,放松些。”
    “好”,夏夏是真的有点怕,心跳都加速了,她按照医生说的,大口地呼吸着,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
    “要开始进行穿刺了,周小姐坚持一下,身体千万不要动。”
    周寅坤眉头就没松过,他看见医生拿着的针好长一根,至少有二十厘米,银光冷冽,想到这东西要扎进小兔的肚子里,还要穿过胎盘,脊背就隐隐发凉。
    医生开始动作起来,夏夏下意识正要低眼去看,就被周寅坤干燥的大手桎梏着下颌,迫使她脸转向一侧:“看我。”
    四目相对之下,他刮了下她的鼻尖:“软骨头胆子变大了?”
    夏夏还没说话,就感觉腹部针扎的刺痛,她收了收眉心,刚要攥紧胸前衣服的布料,手就被男人拿走,紧紧地握着。
    毛细针依次穿过腹壁、宫壁、胎盘刺入羊膜腔后,医生换取针管进行羊水取样,由于腹腔内的压力差,夏夏感到一种压迫式的钝痛,肚子也阵阵发紧,甚至能听到羊水抽出时的哗哗声。
    “周小姐,一切都很顺利,深呼吸,放轻松,不然宝宝会动的很频繁哦”,医生语气温和,试图去缓解夏夏的紧绷情绪。
    看见自己的兔节奏规律地吸气呼气,不管疼不疼,反正是不舒服,再有,就是吓得。周寅坤一手攥着她的手,另一边箍在头顶,抚上她柔软的耳朵:“不怕,放松。”
    几分钟的时间,她却感觉过了好久,直到耳边响起医生的声音:“很快就好。”
    统共抽了四管羊水。最后毛细针完全拔出,在针孔处贴上透明敷料,医生又再次监测了胎心:“采样很顺利。周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夏感受了下,实话实说:“有点胀痛,还有点发紧。”
    “羊水穿刺后48小时内是会有轻微痛感,属于正常现象”,医生叮嘱说:“周小姐先在这里观察两个小时,看看疼痛会不会减轻一些,最近两天最好都不要沾水,多休息吃些清淡的食物,切记不要多走动,好吗?”
    “好,我知道了,谢谢。”
    两名医生出去后,这里就只剩下她和周寅坤。其实,恐惧远远大过了那不值一提的痛感,她怕碰到孩子,也怕孩子不健康……
    周夏夏自己翻了个身侧躺呆着,闷闷不乐,脸色也不大好,周寅坤很轻地抚了抚她隆起的肚子,“怎么了?疼?”
    “不是。”
    “那是为什么?”周寅坤追问道,“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都满足你,怎么样?”
    她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想做。神情淡漠的望向他:“你说生日愿望能成真吗?”
    傻学生就是傻学生,周寅坤笑她蠢:“你跟老天爷许愿不如求我,怎么?有什么幺蛾子,说来听听。”
    蠢小孩能想出什么要命的傻愿望,无非就是请家教,考大学,愿望再大还能大过天?
    “我今天,提前把生日愿望给用了,希望他能健康平安”,夏夏声音很小,但语气认真:“我好像,挺喜欢这个孩子的,我想让他没事,能吗?会没事吗?”她手抚上孕肚,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湿了鬓间的碎发。
    周寅坤看着她一句句的说完,哭的安静连抽泣的声音都没有,而那样悄无声息的泪水侵略性却极强,能钻进他二十几年来麻木的心脏,扩散之余刺痛每一根神经。
    他抬手,用覆着薄茧的掌心抹掉白嫩小脸上的眼泪,冲她扯出笑脸:“能。”
    “你也不看看他老爸是谁,大着肚子,瞎哭什么鼻子,别琢磨那堆没用的。”
    夏夏没点头也没回应,自己擦了把残留的眼泪。她今天一直都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怀孕以来情绪就总是控制不好,她真的很努力了,所有她都尽量自己去消化,学习也好,当妈妈也好。
    “兔”,都说爱屋及乌,她没言语,周寅坤问了另一个问题:“那我呢?不喜欢,还是不想喜欢?”
    夏夏眼泪静止在眼眶里,她什么时候提他一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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