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掌门虽然是刚刚上任,但不亏清虚仙尊亲传大弟子,果真气度不凡!”
    “而且掌门可是青云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仙门话事人!”
    “掌门当年也是五宗大比的优胜者。”
    “听说掌门祖辈里也有修仙者,世家出身……”
    司吉月听着他们吹嘘个不停,忍不住抬头观察起掌门来:这个人脸庞轮廓硬朗,棱角分明,眼神很正直,很有男子气概,而且虽然看上去高高壮壮,笑容却很温和,确实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新入门的弟子必须尽快适应仙域的生活,养成一个良好的修炼生活习惯,此刻正是你们在融入仙域后扬起人生风帆的开始……”
    就是讲话挺无聊的,司吉月心里偷偷吐槽道。
    掌门面容严肃:“希望大家要像兄弟姐妹一样相处,有困难,伸出友爱之手,帮忙解决,有过错,大家给予理解、原谅,把我们的门派、师门建成温馨的大家庭,让每一个弟子都能在这个大家庭里,获得关心、帮忙和爱护,能够健康欢乐的生活和成长……”
    三人组又开始了:
    “掌门对王兄一定很看重吧?”
    “是啊!毕竟王兄是亲传弟子的弟子呢!”
    “捌”摸摸脑袋,故作谦虚:“还好还好,师祖他老人家平日事务繁忙,虽然没有时间专门来看我们这些小辈,但是师祖也是见过我的!当然和那些不入流的普通弟子不一样。”
    他说着说着还故意看了司吉月一眼。
    掌门在台上讲得什么司吉月没有太过听进脑子里,她憋着一口气,很想对身后唧唧歪歪的三人施以重拳。
    “另外,出门在外不必有所顾虑,你们在外受的委屈,青云派都会替你找回来。但是若是有人在外故意作恶,恃强行凶……”
    狄原眼睛一眯,视线里带着高阶修士的威压往下扫了一圈,“到时自有宗门定夺,也不必我多说。”
    尽管掌门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表情,但是说这话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司吉月一惊,敏锐地意识到他身上的气场变化,后面说个不停的三人也一瞬安静下来,会场两百多人齐刷刷地行礼,司吉月左右环顾一眼,糊里糊涂地跟着一起行礼。
    终于,掌门的讲话结束了,“捌玖拾”三人立马激动地往台前挤,司吉月刚想转身离开,就被人潮推搡得像海洋上的一页小舟,飘飘荡荡地来到台前。
    掌门往四周一扫,笑眯眯的视线停在了“捌玖拾”的方向,专门抽出片刻时间对“捌”温声询问道:“慎春啊,最近修炼怎么样?遇到困难的话要及时向你师父反应。”
    王慎春显然对于掌门记得自己的姓名很意外,他受宠若惊地连声答应着掌门的话,然后时不时偷瞄着司吉月,考虑要不要在掌门面前告她一状,把司吉月“威胁”“恐吓”他们的事全部都说出来。
    司吉月其实有点紧张,就好像打了人家的孩子以后,被家长找上门对峙了一样。虽然她知道沈灼洲肯定会护犊子,但是想想师父窝窝囊囊的样子,司吉月觉得他可能护不住自己……
    于是司吉月目光移开,选择不与掌门对视。
    在慎春再次说话之前,掌门就注意到一头白毛的司吉月了,他眼神一亮,笑容更加和蔼,主动问到:“师妹也来了?”
    “……?”
    司吉月环顾四周,周围除了她好像没有别的女修了,除非那个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的粉衣壮汉其实性别为女,她沉默整整三秒以后才敢确定掌门口中的师妹的确是喊自己。
    司吉月警惕地瞅他两眼,考虑着他是不是在戏弄自己,但是看掌门这浓眉大眼的样子,应该不是这种人,所以司吉月迟疑而犹豫地点了点头。
    掌门从怀中乾坤袋里掏出一个令牌递给她,亲切问道:“沈师叔最近还好吗,一段时间未见师叔了。临近五宗大比,门派事务繁忙,你拜师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去送贺礼,改日师兄一定登门赔礼。”
    司吉月神情疑惑且呆滞,从掌门手里接过令牌,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先回答他哪一句话,满嘴“嗯嗯嗯”地胡乱答应着。
    掌门的日程安排得很紧凑,他刚跟司吉月说完这句话,还与再说些什么,就被一名长老叫走,其他新弟子的令牌发放工作都交给了掌门的小弟子。
    司吉月拿起自己的令牌一看,除了青云派固定的门派徽章和花纹,上面还刻着几个繁体大字——监察门司吉月。
    原来沈灼洲辈分这么大吗……?司吉月难以置信,她的脑袋瓜飞速运转:
    师父辈分大≈我辈分大
    想到这里,她眼神一亮,司吉月又抬起头,恰好看到“捌玖拾”三人石化的表情。
    尽管没搞清楚现状,她依旧忍不住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拍拍王慎春,也就是“捌”的肩膀,说:“小徒孙有什么不会的就来找我哈,我一定好好‘照顾’‘照顾’你。”
    留下三人一脸石化的表情,司吉月拍拍手御剑回了舟锡山。
    她刚一御剑飞奔回舟锡山,就横冲直撞地闯进小院,绕着春秋树转了两圈,没从树上看到沈灼洲,于是继续乱冲,很激动地喊着:“师父师父师父……”
    沈灼洲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粉白色的布料,他也故意学着小徒弟急匆匆的样子回答她:“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天色已经黑了,小院里灯光不算亮,司吉月差点撞到沈灼洲身上,她刚一站定,视线就被沈灼洲手里的东西吸引走。司吉月看清沈灼洲手里拿的东西以后,瞳孔地震,甚至把自己刚刚要说的话都忘了,难以置信地问:“师父,这是什么?你居然还有这个颜色的衣服吗?”
    “啊,不是不是不是。”沈灼洲连续否认,然后笑呵呵地抖开粉白色的布料给她看,“这是给你改的衣服啊徒儿。”
    司吉月嫌弃脸:“我才不要,这个颜色好丑。”
    沈灼洲默默吸了一口气,弱弱道:“……这难道不是当下时兴的样式吗,我以为你会喜欢粉红色的。”
    司吉月叉着腰,自信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小孩了,我是不会穿这个颜色的!”
    “不应该啊……为师上次出门的时候这还是最受欢迎的颜色啊……”沈灼洲小声嘟囔着,纳闷地看了看手里衣服。
    刚刚走过来的梁茂尘恰好听见这话,嘴角抽动两下,吐槽道:“师父,你上次出去都是几十年之前的事了!”
    沈灼洲依旧在不死心地推销自己给小徒弟制作的新衣裳:“徒儿啊,这件法衣上面我下了好几重禁制,防御力很高的!你战斗的时候记得穿哈。”
    第16章 摩托车
    司吉月皱皱鼻子,似乎想要逃跑,但是刚跨出一步就被梁茂尘拦住,他搓搓手,狐狸眼笑得眯起来,乐道:“师妹来来来,先别指望师父了,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好东西。”
    “……?”司吉月好奇停住,看着梁茂尘,等着他给自己展示他口中说的“好东西”。梁茂尘拿出自己的乾坤袋往外一倒,忽然一个两轮骑行工具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茂尘,这是什么?”沈灼洲食指摩挲着眼角处泪痣,打量片刻后替司吉月问出了她的疑问。
    梁茂尘嘿嘿笑着,答道:“摩托车,我想了想,最适合上路的果然还得是这个。”
    司吉月一张小脸垮着,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怪东西,“摩托车?什么是摩托车?”
    梁茂尘得意说道:“就是一种驾驶工具。以后你看谁不顺眼就骑着它去撞谁,我就不信那一个个站在剑上的能撞得过骑机车的!”
    “那岂不是还是没有挡风功能?”沈灼洲一边提意见,一边试图把粉白色法衣塞给小徒弟。
    “这个不是问题!”梁茂尘于是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圆咕隆咚的头盔,不顾司吉月炸毛套到了她头上。
    沈灼洲这下满意点头,然后催促小徒弟:“徒儿赶快去试试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司吉月从头盔和法衣中艰难地挣扎出来,大声道:“我才不戴,大师兄都不用戴这个什么……头盔!”
    “他冻死拉倒。”梁茂尘面无表情说道。
    “对了,”沈灼洲突然想起来,“徒儿你刚刚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啊……?奥,我就是想问问,掌门是不是欠咱们钱啊……?”司吉月现在想起来仍然不敢相信掌门喊自己“师妹”的事。
    “欠我们钱?”沈灼洲困惑地反问,随之把目光投向二徒弟,用目光询问究竟有没有这件事。
    梁茂尘嘴角抽了抽,“哪有这回事儿啊,反倒是咱们还欠宗门不少钱……”
    “欠钱?”司吉月不解地看着他们。
    “没错,”梁茂尘煞有其事地讲,“这不大师兄和师弟一直在卖身赚钱吗。”
    “卖身?”司吉月眉头一蹙,察觉到不对劲,“……你肯定是说假话,我才不信。”
    梁茂尘见她不上当,就哈哈大笑起来,“给门派卖命不也算卖身吗?”
    一边的沈灼洲无奈地看了眼梁茂尘,温柔地摸摸司吉月脑袋,跟她解释说:“星火和钰城出去是为了执行监察门的任务。”
    司吉月想起掌门给她的那块令牌,所以又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确实写着“监察门”三个很明显的大字。
    梁茂尘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令牌,语调懒懒散散地跟司吉月介绍道:“咱们其实只能算是监察门的一个小分支而已,负责管理整个监察门的是谢迟芳。”
    司吉月听得似懂非懂,“谢迟芳是谁?”
    梁茂尘嘿嘿笑了两声,“是个大美女。她手底下的监察门主要干的就是侦察、逮捕、审问啥的,很多麻烦事。不过好在监察门顶部上司是掌门,不归长老会管,主要职能就是巡查缉捕啥的,也有参与收集情报、纠察纪律的工作,好处嘛,应该就是可以逮捕任何人,甚至包括很多大能,一些不公开的审讯也归监察门管,审问处么……勉强也算监察门的分支。”
    司吉月瞪大了眼睛,“整个仙域都归我们管吗?”
    梁茂尘被她问笑了,“怎么可能啊,小傻子,其他门派肯定也有他们自己的类似机构啊,可能具体门规跟咱们也不太一样。总之从几百年前仙域就是青云派、白鹤山、光明寺、莲华门、合欢宗五个门派各自分管了。”
    “等你跟你三师兄一样跨入元婴期以后,你也可以去领任务换灵石了,也可以选择用贡献值兑换天财地宝之类的东西。”沈灼洲摸了摸小徒弟乱糟糟的头发,温言对她说道。
    “那大师兄和三师兄是为了换什么才出去执行任务的吗?”
    “不是,”梁茂尘从怀里掏出一个记账的小本子,“咱们师门单纯就是穷,还欠着门派九千七百五十三万灵石,所以一些没人干的棘手任务最后也经常落到咱们身上……”
    司吉月顿住,抱着法衣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心想怪不得沈灼洲还要亲自动手缝衣服,原来我们是“千万负翁”……
    司吉月惆怅望了望天空,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穷人家孩子早当家的紧迫感。
    梁茂尘看着她脸上那副“压力山大”的表情,转过身拼命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微微颤抖。
    沈灼洲无奈地看着戏弄小孩的二徒弟,一旁司吉月眼神里带了一份怅惘,回忆起学堂老师教的内容,修仙者的境界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八个境界,她现在才处于筑基期,据说一个修士运气够好的话,能在六十岁左右跨入元婴期,那么也就是说离她能赚灵石起码还有四十年……
    司吉月的眼神更加沉重了。
    ***
    关于负债的担忧仅仅在司吉月心里存在了不到一天,很快她就像沈灼洲一样把这件给抛之脑后了。沈灼洲的日子过的一如往常,每天吃饭、睡觉,爱给司吉月讲一些乱七八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故事,司吉月被他的情绪感染,内心的那一点惶惑也被丢到脑后。
    他与司吉月闲聊,先问司吉月有关碎叶城的事,然后怀念地讲起他自己在图南洲的故乡。沈灼洲笑着说,他出生、长大的那座山,自己已经有三百年没回去过了。
    司吉月惊讶地瞪大眼睛,沈灼洲继续温和地讲述,傍晚时分家乡各村庄炉火冒出来的烟,如何飘在村庄安宁的天空中央。镇上的人亲近随和,洗衣服的阿爷,烧火的阿叔,还有上山砍柴放羊的半大丫头。
    为了让司吉月明了家乡的具体分布,沈灼洲用一根干枯的小树枝在地上比划着描绘,土地上的图案总是片刻后便被抹去,但是却深深印在司吉月眼眸中。司吉月很喜欢待在沈灼洲身边,因为他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从容而友善的感觉,让司吉月很安心。
    除了整个上午都要待在山顶和大师兄一起练剑以外,她爱在外面待多久就待多久,沈灼洲给了她完整的自由,司吉月记住了舟锡山上每条被雨水满注的溪流河岸,也慢慢熟悉了青砖红瓦的小镇街道。
    因为那头显眼的白发,镇上的居民,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知道了青云派今年收了一个月族的小姑娘。
    司吉月每一回都高高兴兴地出门,到晚上才回来,舟锡山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在外不论是学习、闲逛还是探险,她都想要把所有新奇的东西搬回舟锡山给师父和师兄看看。
    大部分日子,课程是在比较平静的大厅上课。
    司吉月由于太欠缺基础,除了跟四大陆来的新弟子们统一上常识课,还需要跟着更小年纪的孩子一起上识字课。
    自从掌门喊了司吉月“师妹”以后,“捌玖拾”又开始围着她转了,一口一个“师姑祖”,为司吉月鞍前马后,马首是瞻。得知司吉月不知道识字课在那里上以后,还积极地带她去认路。
    这种课程是专门提供给能感受到灵气的五六岁儿童的,这些孩子全部都是在仙域出生的孩子,也就是说,他们的父母或者再往上的长辈里至少有一名是修仙者。
    之所以说“至少”则是因为修士和修士生出来的孩子,很大几率会变成毫无灵力的普通人。
    因此,仙域里除了修仙者以外,还生活着很多凡人,因为无法修炼,所以就必须面对衰老。
    古稀老人称呼少年人为父母的事情也不少见。
    除了修炼以外,整个沧溟界目前还没有找到延长寿命的方法,所以没有灵力的孩子,纵使他的父母、家人再厉害,修为再高,他自己也只能以一个凡人的身份面对生老病死。修仙者也只能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一点点比自己更早地老去,因此会有很多人选择不生孩子。
    司吉月站在一群小萝卜头里,看着这些穿着小道袍,扎着规规矩矩发团的小孩子像模像样地模仿大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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