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纱羊叫了起?来,“上北下南还需要你来画?况且画上去的指针又有什么用!”
    “师姐,”恒子箫倏地打断纱羊的话,他低头看?着手掌中的那截木头,道,“这指针能动?!”
    “什么…”纱羊凑过去一看?,画上去的那根指针竟真的动?了起?来,随着恒子箫转身而?改变指向。
    “尽管如此,这也还是太简陋了。”纱羊心疼他,“别人的罗盘是十九圈,你这是什么东西,好歹把天池八卦天干方位画画全吧。”
    后半句是对司樾说的,司樾伸出小指来,“我又不是你,我的手指有这么粗,别说十九圈,就是三圈也画不下,要画你来画。”
    “你画的这些线歪歪扭扭的,我也没法往上添。”纱羊道,“不然你重做一个,等我画好了你再?施法。”
    “师姐,不必了。”恒子箫道,“我记得罗盘的布局,不必再?画出来,这个就够了。”
    罗盘这东西许多书上都有提及,恒子箫很?早便默过了罗盘图。
    听他这么说,纱羊愈加心疼,愧疚地同他道歉,“对不起?啊子箫,我之前都没想到这事儿……”
    恒子箫忙道,“师姐何?出此言,我此前待在山上,本?就用不到罗盘,与?师姐无关。”
    纱羊知道恒子箫懂事。
    拜师那天,她便和他说过,自己不是人类,许有思虑不周之处,他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或是直接买来就是。
    可这么多年下来,恒子箫从?没提过一样物件,所得的钱也全部存下来,孝敬了司樾。
    如罗盘这样再?基础不过的必要之物,别的弟子都是师父给予后,对着实物学习的,恒子箫却?只能自己一个人照着书上的图来记忆,连实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纱羊实在是觉得对不起?他。
    若不是白?笙世俗心较重,在修仙上没有大?的建树,否则确实比司樾更合适当师父。
    话又说回?来了,那司樾在修仙上就有什么建树吗——别说建树了,她直接是逆着生长!
    纱羊忍不住叹气,既然要来引导恶魔飞升,干嘛就不能派个普通的仙神呢。
    可再?一想,偶然司樾说的话、做的事里,又确有两分更甚仙神的意味。
    纱羊说不清这感觉,她没见过几个仙神,可总觉得司樾的确比百花田里的那些仙子仙君们要高深莫测。
    恒子箫得了司樾亲手制作的罗盘,说是罗盘,不如说是司南。
    但他揣测,师父在这个时候赐他物什,必不会只是指南指北那么简单。
    他准备按照纱羊所说,找到机会带着罗盘再?去何?冢探探。
    公鸡报晓后,岑寂了一晚的何?家村陆陆续续升起?炊烟。
    恒子箫因?觉村长不待见他们,遂没有去村里化缘。
    这四周无店无贩,他便去到屋子后的山上看?了看?。
    今天又是个阴雨天,虽然雨不大?,但许是附近发了大?水,山间鸟兽都迁走隐匿起?来,恒子箫一无所获,放过了树上的几只山鸟,只捡了些木头回?来。
    他回?到屋里,用储物器里存的米肉给司樾做了一锅瘦肉粥。
    司樾只管吃,只有纱羊问:“子箫,还有多少粮食?”
    恒子箫舀粥的手一顿,回?道,“还好。”
    纱羊见他自己不吃,只给司樾,幽幽地叹了口气,“还好你已经筑基,可以?辟谷,否则这天灾人祸的,粮也不好买。”
    这一点恒子箫深有感触,他们一路南下,越往南走,城镇上的粮价就越高。
    不出所料,前头果然出了灾。
    “师父,”恒子箫对着司樾道,“趁着大?水还没来,我现在就去镇上买点米肉。”
    “不可!”纱羊立即阻拦,“你师父只是口欲而?已,她本?也用不着吃东西。”
    “现在这个时候,每一粒米都可以?救人性命。子箫,你别忘了我们留在这里是为了救人的,这顿之后你别再?做饭了,把食物留下来,过几天送给有需要的人去。”
    恒子箫迟疑地看?向司樾。
    他愿意救人,可师父才是第一位。
    司樾正吹着碗里的肉粥,对上他的目光,笑道,“除了肉,我生平还有一项嗜好,你是知道的。”
    恒子箫当然知道。
    能让师父展颜的,非财帛莫属。
    司樾道,“来时城门口的告示上在招劳役,你也不必买菜了,就赚点钱回?来给我罢。”
    恒子箫应下,“是。”
    “也好,”纱羊也赞同,“筑堤防水是件好事,只是辛苦,你就去体验一下。”
    恒子箫应了,把锅盖盖上,戴上斗笠,往山下走去。
    昨晚他探查了附近地形,何?家村建在山北,山东、山西两侧开垦出了梯田,两侧梯田稍高于村庄,与?村子形成凹字布局。
    何?家村的梯田里种了不少水稻,恒子箫一路走来,见到了上山农忙的农夫农妇。
    有道是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此时四月初,离忙时尚有两旬左右,众人也还算是悠闲。
    恒子箫和那些村民擦肩而?过时,对方只是扫他一眼,没有任何?言语。
    他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地往西去。
    然而?走着走着,恒子箫倏地停下脚步,觉出了不对劲。
    他找了一隐蔽之处,爬上高树,眺望两侧梯田。
    见田中弯着几个农民,或是拔草,或是施肥,远远望去,正是一副悠然平常的农家景色。
    这再?平常不过的景色却?让恒子箫皱起?了眉。
    他跳下树来,回?到路上。
    前方又有扛着锄头的村民路过,他立即上前两步,主动?唤道,“老乡!”
    对方驻足,警惕地打量了一番恒子箫,“你是谁?”
    “我是路过借宿的。”
    恒子箫有些后悔昨晚冒然告诉村长自己是修士,此时想改口也为时已晚,恐怕瞒不了多久,“我从?城里来,看?见了张贴的告示。”
    “告示?”
    “对,”恒子箫点头,“彭城发了水,眼看?就要冲过来了,县衙要大?家做好准备。”
    “这我已经知道了。”对方说完就要走。
    “欸,”恒子箫又叫住他,“老乡,洪水要来了,你怎么带着锄头,却?不带刀呢。”
    “我带刀做什么?”
    “自然是收稻了。”恒子箫道,“水一来,田里岂不遭殃,不如趁现在赶紧收下,多少是一点儿。”
    那人却?是不屑一笑,“我们村的事,你这个外地人不懂。倒是你,这个节骨眼上来了我们村,算你走运。”
    “这话是怎么说的?”恒子箫问。
    “我也没法和你解释,反正我在这儿种了三十年的地了,也经历过几次大?水,该不该收稻,我比你懂。”
    说完,他便离去了。
    恒子箫望着他的背影,愈加确信这何?家村非同寻常。
    他不免望向西方,莫非那槐真是一棵神槐,庇佑了这方百姓?
    不管如何?,他还是要找机会再?去看?看?。
    恒子箫出了村,回?到城里,去河道聘了工,与?其他工人一起?将沙土装进袋里,垒在河边。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他原还戴着斗笠,干起?活儿来发现行动?不便,遂把斗笠摘了,在暴雨下继续干活儿。
    不止恒子箫如此,其他工人皆是如此,没有人穿戴雨具。
    干了一个上午的活儿,中午河道给每人发了一碗粥、两个馒头,让他们在棚子下休息一个时辰。
    年长的工头把食物递给恒子箫,打量了他一眼,“小兄弟看?着眼生,打哪儿来?”
    恒子箫接过碗,“路过这里,在何?家村借居。”
    “何?家村?”这三个字一出,四周吃饭的壮丁都望了过来,工头也奇怪,“我听说那里不欢迎生人,你是怎么住进去的?”
    “有这回?事?”恒子箫不好解释,装作不知,“我交了点钱,他们就让我住了。”
    “这倒是稀奇事。”
    恒子箫立刻顺着话往上问:“为何?这么说?”
    工头欲言又止,可耐不住旁边有多嘴的,马上就回?了恒子箫,“你不知道,那何?家村怪得很?,里面的人独来独往,很?不喜欢与?别人接触。”
    “这还不是最怪的,”另有人喝着粥道,“最怪的是他们从?来没有遭过一次天灾。”
    “从?来没有?”
    “据说是有一棵神槐庇佑他们。”
    恒子箫了然,这说的便是何?家冢上的那棵了。
    工头坐在了恒子箫旁边,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听着旁人七嘴八舌。
    “我听说这何?家村的来历很?不一般。”
    “当年有几名猎户,因?猎法高超,被同乡人排挤,辗转来到了城西郊外。他们在那里安居,常常打到奇珍异兽,很?快富裕起?来,建立了一个小村,便是最开始的何?家村。”
    “猎户们的首领,也就是第一任村长的儿子,生得力大?无比,三岁便能挽弓。他十九岁那年去到西边的山上打猎,却?在山顶遇见了一名女?子。”
    恒子箫静静地听着,就见那人神神秘秘道,“那女?子长得十分美?丽,村长的儿子与?她一见钟情,结为了夫妻。婚后对那女?子是百依百顺,疼爱有加,所得打得的兽皮鸟羽再?也不卖了,全都作成衣服送给妻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长的儿子成了村长,日渐衰老,可那女?子却?容貌依旧。”
    “到他死时,女?子才告诉他,原来她是一棵槐树幻化的人。丈夫死后,她伤心欲绝,离开村子回?到了山上,并把丈夫葬在了自己脚下。”
    “打这以?后,何?家村所有人都葬在了那棵槐树所处的山上,那槐树也尽心尽力地庇护丈夫的后人,使何?家村三百年不受天灾。”
    恒子箫若有所思地颔首,“原来还有这么一桩美?谈。”
    “这事不知真假,但何?家村的确三百年不曾受灾了。”工人道,“许多人都想去祭拜那棵槐树,可何?家村的人不肯,听说要拜树必须交钱,一次就得五两银子。他们靠这个可是赚得盆满钵满呢。”
    “说到这事,眼下不就有水灾了么。”旁人问恒子箫,“那何?家村又来了不少拜树的人吧,他们又要发财了。”
    “这我倒不清楚。我昨晚才到的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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