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湘:“那秧宝呢?她每天要做针灸。”
    沐卉:“让她爸每天上午带她过来,农场离这不远,骑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颜懿洋:“我爸说,能不能出院要看医生的检查结果。”
    陆湘这才放心些。
    “陆姐姐,秧宝要走了,送你一个东西。”秧宝咽下最后一口糍粑,将芭蕉叶放在床头柜上,探身拉开抽屉,小手在袖箭、大红公鸡、蝴蝶、壁虎间来回徘徊着,一时不知选哪个送她好。
    颜懿洋想到还在这儿上课的蒋士绍,伸手取了个袖箭给陆湘:“陆姐姐这个给你防身用。”
    说罢,亲自给她戴在腕上,指点道:“遇到危险,你看,按这里,里面有12根铁针。用过了,稍个信,我再给你配。当然,能捡回来按上最好。”
    “啊,不、不用戴这个吧?”
    李雪风仔细看了眼:“戴上吧,孩子的一片心意。”
    吃过饭,陆湘带李雪风去报名上课,颜懿洋抱着秧宝找陆铭做针灸,沐卉留在病房等查房医生过来,顺便打开李雪风送来的包裹,把身上带血的衣服换下来。
    颜懿洋抱着秧宝施针回来,沐卉已经做完检查,并办好了出院手续,脸色很不好。
    “妈妈,”颜懿洋道,“怎么了?”
    沐卉手一摊,露出一把毛票:“张倩总共给我交了10块钱住院费。走,找她去!”
    原主107.6 元钱,扣除10块,和这几天张倩给的12块,还有85.6 元。
    想吞,没门!
    “等等,我先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第14章
    打完电话,颜懿洋把工具还给小卖铺的服务员,去了趟培训班,跟陆湘、陈医生和李雪风说了声,这才和妈妈一个抱着秧宝,一个提着行李走出医院。
    今天是镇上赶街日,仨人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跟记忆里的不同。
    原主记忆里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就跟读故事,看视频差不多,没多少真实感。
    真正身处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驳杂气息,轻触间传来的体温和衣料擦过手腕的质感,听着他们叫对方:卜少(姑娘)、毕朗(大嫂)、宰二(大哥)、啥啥知青、队长……商量着买什么,闻着街边果子、小点上散发的食物香味,不适之余,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如此真实的世界,未来的每一天也将像他们一样忙忙碌碌脚踏实地活着。
    一辆马车经过,人群纷纷朝街道两边避去,挨得近了,一位小卜少头上戴的炮仗花扫过秧宝脸颊。
    鼻尖痒痒的,秧宝止不住打了个喷且。
    对方看了过来。
    秧宝捂住口鼻,不好意思地冲人家眨了眨眼。
    那小卜少看着她头上的小揪揪,低头一笑,伸手拔下头上的炮仗花,从中折下两小枝,分别给秧宝插在两个小揪揪上。
    不等秧宝道谢,人已转身离开。
    秧宝轻轻摸了摸,偏头问颜懿洋、沐卉:“大哥、妈妈,好看吗?”
    “好看!”橙红色的炮仗花,映红了秧宝的小脸,跟年画娃娃一样可爱。
    “哈哈……”秧宝咧嘴乐道,“我也觉得好看。”
    颜懿洋抬手一点妹妹的额头:“臭美!妈妈你要不要也来一串。”
    沐卉闻言有些心动,这儿已不是废土那灰扑扑的世界,生活自然也不是只剩下“活过今天”这么一个信念!
    云省一年四季都有花,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山上山下到处都是,太多,太常见了,也就无人拿来街上售卖。
    沐卉看了一圈,走到一个卖果子的咩吧(大妈)跟前,五分钱,买了两大串红果,小小的拇指大,一个挨一个跟葡萄似的,甜酸味。
    咩吧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干活时,在山里摘的。
    沐卉折下一串往头上一插,问儿女:“好看吗?”
    颜懿洋、秧宝很是捧场:“好看!”
    沐卉笑笑,又取了下来。
    原主是长的不错,可她这会儿头上打着绷带,几天没梳头、洗头了,方才换衣服时,也只是随便拢了下,扎了个低马尾,如此狼狈的模样,跟好看肯定不沾边。
    取下的红果,被她一把揪下丢进了嘴里。
    见她吃完又摘了几颗要喂秧宝,颜懿洋忙抱着秧宝往后退了几步:“没洗。”
    沐卉喂食的动作一顿,瞪他:“瞎讲究!”
    “这里的幼儿抵抗力低,稍不注意,肚子里就长蛔虫。”
    沐卉翻看了下原主的记忆,知道什么是蛔虫后,瞬间手里的果子不香了。
    颜懿洋嘴角一翘,看向怀里:“秧宝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
    此时,三人正好站在国营饭店对面,秧宝指指店里卖的烧饵块。
    炭火加热后,用铁钳夹放在竹箩里,有客来买,服务员拿起片裁好的芭蕉叶,夹起一块放在上面,问一声,吃甜吃咸。
    吃甜,就在上面抹上薄薄一层野蜂蜜或是细细洒一点红糖。
    吃咸,就蘸些饭店厨师自制的酱料,或是放一撮凉拌菜,这菜有炮仗花嫩芽尖和酸芒果丝,二选一。
    沐卉、秧宝要甜,让服务员给涂了层蜂蜜。
    颜懿洋要的芒果丝,结果一口咬下,脸都皱了,酸的。
    看得沐卉、秧宝哈哈大笑。
    出镇时,一位赶牛车回寨的大爹见母子仨一伤两幼,还提着只皮箱,拎着只网兜,停下问他们去哪,他可以帮忙捎带一程。
    子弟小学离镇子不远,却也有四五里。
    沐卉谢过大爹,把皮箱往车上一放,一把抱起秧宝、颜懿洋把两人送上了车。
    颜懿洋的脸倏地胀得通红,窘的!
    沐卉哈哈一笑,欠身坐在了大爹身旁:“老爹弄,你来镇上卖东西吗?”
    大爹是下一个寨子的大队长,村里住着十几位知青,几年下来,跟他们打的交道多了,也能说几句普通话:“嗯,山里采的野蜂蜜、牛肚子(菠萝蜜)、麻山坡(木瓜)多了,自家吃不完,拿来换点钱票。”
    沐卉朝后看了眼,鼓鼓的麻袋里露着只硕大的菠萝蜜:“老爹弄,牛肚子怎么卖?”
    大爹呵呵笑道:“不要钱、不要钱,拿去吃吧。”
    “那怎么行……”
    推让一番,下车时,沐卉五毛钱买了两个菠萝蜜,一个足有十几斤,两个加一起三十多斤。
    怕他们不好拿,大爹给他们送到了学校门口。
    抱着太重,沐卉见校外的墙边种着大片的鸭舌兰,将它们悄悄藏在了里面。
    与之同时,蒋士绍找的两人已摸到了住院部。
    张倩在上课,沐卉带着兄妹俩去办公室找她同屋的李知青,想借宿舍钥匙一用,先去把原主的复习资料取来。
    颜东铮爸爸寄来的高考资料,是沪市出版的一套《青年自学丛书》,完整版有37种(其中8种分上下册),共计46本。
    颜爸寄来了19种,25本,涉及初中到高中的数、理、化、语文、政治、历史、地理、生物、气象等课程。
    还有原主要的绘画颜料和画具。
    沐卉带着儿女过来时,李知青手里正拿着一本《中国文学史》在看,见沐卉过来,她下意思地把本子一拉盖在了书上:“沐、沐知青你出院了?”
    沐卉的目光扫过办公室的一张张桌子,看到桌上或摊、或扣、或撂在一起的《高等数学》、《基础物理学》、《化学》等崭新的复习资料,唇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我公公给我寄来的书基本都在这里了。”
    “我们跟张倩借的。”李知青喃道。
    “哦。”沐卉挑下眉,没太计较,放下行李,伸手去拿桌上倒扣着的一本《近代优秀作家作品赏析》。
    “诶,那本张倩还没有看完。”
    沐卉淡淡瞥她一眼:“不好意思,我今天回农场,所有的资料都要带走。”
    说罢,沐卉探身捏住她本子下的《中国文学史》猛然一拽,抽了出来。
    “全、全部拿走吗?你一下子又看不完!”
    沐卉点点头:“按理,我可以借几本让你们先看着,可是我们农场报考的知青也不少,他们一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先来后到,我不能失信于人呀。”
    李知青深吸一口气,缓了片刻,恳求道:“沐知青,数理化,你给我们各留一本好不好?求你了!只借三天,三天后,我给你送去。拜托、拜托!”
    颜懿洋把秧宝往竹椅上一放,挨个桌子走了圈,找出同款纸张的新书,拿出数理化翻了翻,抽出三本递给李知青:“三天!”
    “嗯。”李知青一把将书紧紧抱在怀里,看向沐卉道,“沐知青你放心,我们抓紧时间抄,一抄完就给你送去。”
    沐卉取过颜懿洋手里剩下的书,一数,除了给李知青的那3本,还缺11本:“李知青,陪我去趟宿舍吧,我还有画具、颜料和11本书要拿。”
    “诶,好。”
    沐卉随李知青去宿舍,颜懿洋和秧宝留在办公室等她。
    颜懿洋拿出壁虎给秧宝玩,自己则拿起本《有机化学》往秧宝身边一坐,看了起来。
    翻了几页,就没兴趣了,太简单了,转手他又拿起本《几何》……
    没一会儿沐卉和李知青回来了。
    沐卉脸色很不好,缺了三本书,分别是《政治经济学基础知识》上册,《无机化学》上册和《普通物理学》。
    颜懿洋:“丢了吗?”
    “没有,”李知青道,“张倩借给寨子里的知青了。”
    说话间,下课铃声响了,张倩和其他两位老师先后回了办公室。
    “沐知青出院了,头好些了吗?”
    沐卉冲两位老师点点头,一把扣住张倩的手腕,将人拉出了门。
    “沐卉你干什么?放手!”
    学校不大,沐卉不顾她的挣扎,拽着人出了校门,一把将人甩开:“钱呢?”
    张倩双眼慌乱地闪了下,揉着手腕装傻道:“什么钱?”
    沐卉把医院的收费记录往她面前一递:“扣除你这两天给我的12块和两斤粮票,剩下的85.5元拿来。不给,我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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