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玄霄!”
    玄霄:“……你中州话讲得不错。”
    “当然啦!”阿呢朵扭着身子晃来晃去,浑身叮铃叮铃。
    玄霄有点不自在,拧了拧眉头,手往前递,“给你石榴。”
    谁料阿呢朵下一刻竟是抓了他的手,在他手腕用力咬了一口。
    玄霄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阿呢朵“呜”一声,丢开他的手捂着牙巴蹲到地上。
    她裙摆像花一样盛开,玄霄却差点笑出声,他用力忍住了,也屈膝蹲下,“你干嘛咬我,我是武修。”
    他捏起拳头,拍拍臂膀,“我这身上肉啊,钢浇铁铸一般,嘿嘿,没把你牙崩掉吧?”
    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阿呢朵眼眶里泪花花转,朝他扬起脸,大大张开嘴巴,玄霄当真把头探过去看,“嗯,你的牙还在。”
    “不过你牙看起来真小,没我的大。”他又补了一句。
    阿呢朵不懂他为什么又要比肌肉,还要比牙,她虽然会说中州话,却常年生活在南疆,想来是地域差异,并不多计较,摸摸牙齿都还在,只夸赞道:“你长得真结实。”
    “那当然了,我可是纯质的天金灵根。”
    阿呢朵真是夸到了玄霄的心坎坎上,两人瞬间拉近距离,他双手握拳,泛出淡淡金光,“看,厉害吧。”
    “你打一拳试试。”阿呢朵投其所好。
    玄霄站起来,找了块石头放在树下草地上,弯腰一拳击下,拳头距离石块一只手掌的距离,仅用拳风便将石块打成了齑粉。
    “哇哇,好厉害!”阿呢朵连蹦带跳拍巴掌,身上响得更厉害了。
    玄霄看她一眼,“你这身还真热闹。”
    “你喜欢么?我送你一个。”阿呢朵马上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银圈。
    玄霄摇头,“我要这玩意干啥,这是女人戴的,我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去给你找来。”阿呢朵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亮得像一汪小水潭。
    “我什么也不要。”玄霄说着便要走了,“我还有要事,先不陪你玩了。”
    阿呢朵追上,“你去哪呀。”
    玄霄:“回家。”
    阿呢朵展颜笑开,“我也去。”
    男女之别玄霄还是懂的,“你去我家干嘛,我家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他回想此次婚礼宾客名单,苗疆那边,涤天宗其实来往并不多,不过少主惦记人家的秘银和琥珀,还是厚着脸皮写了请柬。
    现在看,苗疆那边还是很给面子的,少主的秘银和琥珀算是有了着落。
    但都听说苗疆少女惹不得,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惹不得法,但能收到请柬来中洲,身份定然不俗,他还是不要跟她说太多。
    玄霄说什么也不多留,阿呢朵也不走,蹦蹦跳跳,叮铃当啷跟在他身后。
    想着小竹居有结界,她进不去,玄霄赶了几次不成,就没管。
    可真是怪事了,往常小竹居都是结界全开,今日却不知怎么,阿呢朵竟就大摇大摆跟着他进了竹林!
    玄霄猛地回头,阿呢朵往前一蹦跶,“原来你住在竹林里啊,我们南疆也有好多竹子,你肯定会喜欢的。”
    “我干嘛要喜欢……”玄霄嘀咕。
    他心里纳闷,走出一大截才恍然想起,最近荣长老和小岚长老又来教少夫人排流程了,还有岚小召也常常自己寻过来找他大娘玩,少夫人喜欢热闹,少主便干脆撤去了结界。
    玄霄回头看一眼,大意了。
    他的居所在不远处另外一片山头,往常除了夜间休息,大多数时候都在小竹居待着伺候石妖,那里也有一间小小的卧房供他午睡。
    阿呢朵跟着,玄霄不好从小竹居门前过,只能多绕些路。
    行至开阔处,他停下脚步,坐在路边山石上,决定跟她讲讲清楚,“你干嘛老跟着我。”
    他黑发高束,今日着一身玄色束袖劲装,腰带勒出精瘦的腰身,因为长期练武,双臂孔武有力,胸膛宽阔结实,闲闲往山石上一坐,端得潇洒。
    阿呢朵背着手,两只脚内八字站着,左脚掌压着右脚掌,身子左右晃,傻笑不停。
    “你说话呀。”玄霄撩起袍子扇风,走得热死了。
    阿呢朵跑去摘了片巨大的泡桐叶子,站到他面前,两只手抓着叶柄上下扇。
    “你这不行啊。”玄霄起身去摘了一片芭蕉叶,同她对扇,“我这才厉害呢,你那叶子太软了。”
    “呀呀,好凉快。”阿呢朵高兴得手舞足蹈,“玄霄,你真好,真体贴。”
    “我说,你就别再跟着我了。”玄霄把芭蕉叶子送给她,“我还有事要办呢。”
    “那我只问你一件事。”阿呢朵正色道:“你娶妻了么?”
    “娶妻?”玄霄像听见什么绝世大笑话,“我是赫连氏的家臣,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
    “那你就是没有娶妻。”阿呢朵很会抓重点。
    玄霄不知道怎么答,视线落在她两只白玉的小脚,转移话题说:“我们少夫人也常常不穿鞋,不过她是石妖,你这样脚不疼么?”
    “不疼!”阿呢朵抬脚,她脚底果然干干净净的。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疼,她找了尖石头,便要狠狠跺下去,玄霄赶忙拉住她,“没必要,真没必要。”
    阿呢朵蹦蹦跳跳,“反正就是不疼。”
    “你身上这套裙子,应当是个法器。”玄霄猜测。
    “你真聪明。”阿呢朵解下自己的小围腰给他看,里头藏了满满的毒针。
    玄霄:“额——”
    阿呢朵“嘿嘿”一笑,“我现在可以去你家玩了么?”
    玄霄:“我要说不呢?”
    阿呢朵:“我就拿针扎你。”
    玄霄:“我是武修。”说着又拍胳膊打胸脯,“瞧见没,我刀枪不入。”
    阿呢朵:“我扎你的脸,扎你的眼睛,扎你鼻孔。”
    玄霄看着她,忽然在瞬间共情了赫连筝,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啊——
    “罢了。”他起身,“你要去便去吧。”看她这执着劲儿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玄霄心中自有考量,小竹居的结界其实也防着护山大阵里的天眼。
    如今结界撤了,整个小竹居暴露在天眼之下,阿呢朵就算同他回了家,也不能发生什么,有天眼能证明彼此的清白。
    玄霄同她讲清楚:“我还有事要办,只陪你玩最多半个时辰,时辰到你必须走人,我说什么也不会多留了。”
    阿呢朵满口答应,脚步轻快跟在后头。
    目之所及,是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两只武靴紧紧包裹着修长的小腿,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玄霄的住处倒也不能说简陋,他一个单身汉,又是武修,也没什么高雅的品味。
    竹林深处两间草屋,门前是练武场,一边是梅花桩,一边是木人桩,屋檐下储水的石缸是个法宝,接通灵泉,水用完自动蓄满。
    接的当然不是赫连筝的洗澡水,水自源头引来,同样的缸赫连筝的小竹居也有一个。
    阿呢朵跟着玄霄进屋,站在外间看了一圈,墙壁上挂了各式的弓箭和刀枪等,下头一张方桌,桌上一套白瓷茶具。
    “我给你泡壶茶吧。”玄霄转身进了庖屋,阿呢朵一点也不知道避嫌地走进了里间。
    靠墙一张木床,床上挂白纱帐,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阿呢朵坐到床上,直接就躺下了,然后闻了闻他的枕头。
    嗯,不臭,还有淡淡的皂角香气。
    倒是难得遇见个爱干净的武修。
    玄霄不会布置屋子,什么都是跟着赫连筝学,前阵子瞧见人家把书案搬到卧房,他也跟着搬到卧房。
    阿呢朵躺在床上,一眼就看见书案上被风吹动的宣纸,她起身去看,更有了不得的重大发现!
    书案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宣纸上是抄写了一半的经文。
    他竟然识字!
    不仅识字,还能把字写得很好看!
    阿呢朵粗略一翻,书案上大多是经书和功法,竟然认识这么多字。
    她不由得“嘶”一声,这样将来两人若有了孩子,倒是可以省掉一大笔给先生的束脩!
    “唔——”
    阿呢朵翘着脚坐在床边思索,他肉身强悍,咬不烂扎不破,该怎么把他搞到手呢。
    这时玄霄自外间走来,看见她歪在床榻上,两条浓黑的眉毛拧成疙瘩,“你怎么能随便进别人房间,坐人家的床。”
    玄霄快步上前把她拉起来,阿呢朵踮起脚尖嘴唇就要往他脸上凑,玄霄反应极快,抬臂一挡隔开,“干嘛!又想咬我!”
    阿呢朵噘噘嘴巴,悻悻走开,回到外间方桌边坐下,发现玄霄茶已经倒在杯里给她晾着了。
    阿呢朵顿时又觉得他十分细致体贴。
    ——从小到大都是个喂猪的命,能不体贴么。
    她浅抿一口茶水,忽然又一指墙上弓箭,“那个能给我看看么?”
    玄霄靠在门框,“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看嘛!”阿呢朵扭着身子晃。
    “欸,真麻烦。”玄霄只能转身为她取下。
    阿呢朵左手揭开茶壶盖,右手拂过,又飞快盖好盖子,整个动作十分行云流水,且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玄霄取来弓箭,阿呢朵若无其事双手接过,掌心细细抚摸其上精致纹路,“牛角弓。”
    “你倒是识货。”玄霄道:“我百岁生辰那年,我们少主送给我的,不过这些年我炼体比较多,很少拉弓了。”
    阿呢朵“哼”一声:“我们苗疆女子,从小就会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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