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又是一笑,道:“跪什么呢。如桥都这么大了,过去这么些年,你当我还会计较?现在我也只想着,管好这稚子,别和高一个下场。”
    心腹连忙道:“如桥公子自幼长在太后身旁,公子高焉能比得上。”
    “唉。我看也没好到哪里去。”
    赵太后摆摆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除了政儿,跟着我身边的就没一个聪慧的。以前两个住在偏殿还好,如今这个竟是被胡姬之子给哄骗了去,要不是我盯着,都不知给对方哄骗了多少好东西。
    张婴我细细观察了两年,这小子别的不说,起码比胡亥有担当。
    原本这一回,我是想着用山东贵族的合作示意,召见张婴,给他施恩,好让他帮忙断了如桥和胡亥的联系,谁能想他又提出自己想合作,唉,他并非神童,这么小能做成什么……。”
    心腹深有同感,忍不住道:“那太后为何答应对方?”
    赵太后沉默了,过了一会后才道:“曾经也有人求到我面前,正儿八经地想认真做事,我没给他这个机会,他郁郁不得志,骤然获得权利,才渐渐猖狂了起来,以至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所以这一回,我想给如桥一次机会。”
    心腹一愣,太后何时遇到过想正经上进的男子?还郁郁不得志,骤然猖狂起来?
    等等,说的该不会是那个x大无脑的嫪毐吧!
    那只是他临死前在您面前演演啊,你还真信他不贪图富贵,有进取心,只是走错了路?
    心腹满心想吐槽,却又不敢说。
    赵太后又看向心腹,道:“既然好处已经给如桥了,再和我说说张婴那小子,我多了解下,看有什么适合他的没有。”
    “是。关于这婴小郎君啊,奴今日又听闻到一件趣事。”
    心腹连忙凑了过去,“也是凑了巧,有人去秦楼那附近的街巷购买物件,然后他看见了……”
    ……
    等心腹说完,寂静的宫殿,忽然出现大笑声。
    “哈哈哈……”
    咸阳南宫内,赵太后笑得肩膀抖动不止,“他,他,他们三个真在秦楼相遇了?”
    “真的如此!他还听见了呢。”
    心腹许久未见赵姬露出这般欢悦的神情,立刻凑趣道,“太后要不要猜猜陛下和长公子如何?”
    “哦?是如何?”
    “长公子和陛下僵在原地,半天都不做声。”心腹笑眯眯地补充道。
    “哈哈哈……”
    赵太后笑得不行,“政儿最好面子,惯会装模作样,居然都僵在原地不说话,可见是真的没辙了。”
    心腹讨好的笑了笑,任何涉及嬴政性格的话题他都不敢插嘴。
    不是害怕被嬴政的心腹听了去,而是赵太后不喜欢。
    “说来也是奇了怪,政儿对阿婴真有些不同。”
    赵太后缓缓起身,脸上闪烁着不解的光芒,“我那冷心儿子竟是真如此宠信一个臣之子?他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心腹不敢说嬴政,只道:“或是因为小郎君特别的聪慧,所以……”
    “聪慧?大秦是六国人才汇聚之地,什么样的神童他没有见过。”
    赵太后摇了摇头,走向隔壁厢房,那儿摆着一架有些年份的织布架,她坐了下来,“神童、人才,他从来都是拿来就用,何曾培养过?你可见他如此有耐心的教导过一个稚子?之前那番话,我只是拿来糊弄如桥不要继续深究。”
    心腹想了想,刚准备说有扶苏公子。
    但这话烫嘴,连忙给咽了回去。
    他见赵太后熟练地拿起梭子开始织布,心腹想了想,陪笑道:“或许是小郎君独树一帜,毕竟他折腾出来的东西特别多啊。又是番薯啊,羊毛线啊……”
    “呵。”赵太后摇了摇头,“番薯确实不错,羊毛线也是不错……但山东那些世家贵族可坐不住了。”
    说到这,赵太后忽然摸了摸下巴:“对,坐不住也好。若真惹出些麻烦,我们也有机会施恩于对方。”
    心腹嘴角一抽,但还是立刻道:“太后神机妙算。对方肯定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得了吧。我也就仗着稚子年幼,仗着自己几十年的经验。但凡他再长几岁,我就彻底没辙了。”
    赵太后自嘲一笑,说话的声音淡了些,“也正好可以看看,这小子会不会和胡亥一样,是个藏得深,只记仇不记恩的人。”
    门口忽然传来徐将行的声音。
    “长公子、婴小郎君在外求见。”
    赵太后一怔,忽然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道:“你说稀奇不稀奇?扶苏居然亲自陪着过来?我这地,他一年也来不得几次,就这么看重那小郎君?”
    心腹也不敢说扶苏的事,毕竟牵扯到扶苏,就容易牵扯到赵太后心中的隐痛。
    他连忙起身,道:“太后,我再去备些茶点。”
    “备什么!你当扶苏为何来?当我这龙潭虎穴呢。都没个好心情了。”
    赵太后坐在纺纱机前,忽然一抬手道,“你去让桑娘将今年的夏蚕带过来。”
    心腹忙道:“是!”
    ……
    ……
    “如桥,如桥!”
    公子如桥扭头,看见胡亥的身影,连忙一路小跑冲过去,笑道:“阿兄兄!”
    胡亥平淡地点点头,已经被恶心习惯了。
    他扯着如桥往旁边走,左右看了一眼,没看见有内侍宫女,主要是没看见徐将行跟着,低声道:“如何,那位大母怎么说?”
    “嗯嗯。”如桥笑容满面地看着胡亥,“大母答应了。”
    “真的!”胡亥眼睛一亮,“她真的答应了?她还有和你说点其他的没有?比如给予一些帮助……”
    “说啦!”如桥心情很好地点头,他看着脸上也露出笑容的胡亥,道:“放心吧阿兄兄,我婉拒
    了。”
    胡亥笑容一僵,下意识道:“为,为何?”
    “阿兄兄,你不是和我说要自食其力,让父皇看到我们的能力吗?若有大母帮衬,我们不就只是像傀儡一样站在前面么,体现不出我们的能力呀。”
    如桥一脸正经地道,“反正就是和山东贵族谈养羊的生意嘛,我们在外都有地,完全可以做嘛。所以在大母答应之后,我婉拒了。高不高兴?阿兄兄?”
    胡亥:……
    高兴个屁呀高兴!
    你是不是傻啊!
    别人给你做好事,将好处和名声都送给你,这样的傀儡有什么不好?我愿意当这样的傀儡呀。
    但胡亥不能这么说,他强制冷静下来,道:“对,说得对!不过古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以后可别将过来帮忙的一杆子打死。”
    “啊,这样啊。”如桥微微蹙眉,“可张婴就是一个人做!我们两人已经不公平了。”
    胡亥:……
    虽然他不屑张婴,但如桥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张婴都泰山封禅了!连接下来要做的羊毛羊线产业都是他一手弄出来的!
    你居然还想光明正大地和张婴比?
    这不用点手段怎么可能比得过对方啊!
    “唉……张婴不是重点!”胡亥叹了口气,看如桥的眼神就好像看过去的自己,他拿出赵高曾说过的话教育胡亥,“他不过是一臣之子,你何必与他相比,没得失了身份……”
    如桥脸皱了起来,道:“阿兄兄?你是放弃赢张婴的想法了?”
    “我当然会赢。”胡亥有些不耐烦,“光身份我就赢了。”
    “身份……”如桥沉下脸,有些失落,“身份就那么重要么。”
    “咳咳……反正,在我们尚未及冠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帮手的。”
    胡亥知道自己戳中对方心窝了,但胡亥更嫉妒,如桥好歹有个太后撑腰,有什么好矫情的,他才是一无所有的,“走吧,我们先去找山东那些大贵族。”
    “嗯。”如桥打起精神,点头道,“阿兄兄我们快点,刚刚我还看见扶苏与婴小郎君一起来南宫殿了。”
    “什么!扶苏也跟着一起来?”
    胡亥这下有些急了,“走,不能被抢了。赶紧赶紧。”
    ……
    ……
    徐将行在前面引路。
    走到半路上,恰好看见前面的回廊出现两道宛如一阵风一般刮过去的身影。
    张婴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如桥和胡亥。
    徐将行显然也看见了,他招来宫女和内侍,吩咐他们赶紧追过去,以防如桥公子有什么需求的时候,找不到人。
    吩咐完,徐将行继续带路。
    张婴与扶苏七绕八绕之后抵达了一处偏殿,这里摆放着许多木架,铺满桑叶的竹盘上有许多蚕宝宝在吐丝。
    看到一位素衣白发女性,正端坐在中间的织布机织布。
    扶苏领着张婴上前行礼。
    女子也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扶苏束手一旁站着,没有生气,而是继续与女子问安,也说了几句其他。
    女子也回话,但总是“嗯”“哦”颇为敷衍。对方偶尔会抬眸瞥一眼张婴,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审视。
    张婴当时就一个感觉,这女子好傲啊!
    但看扶苏守礼的态度,就知道不管这人是谁,辈分肯定很高。
    扶苏与女子尬聊完,他看向了张婴,道:“不知找阿婴是为……”
    赵姬冷淡道:“我找人,何时还需要得到你的允许不成?”
    “不敢!”扶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出于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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