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婴点点头,这中二病有点点严重,约摸着不是一路人。
    然后他稍微坐远了些。
    没想到这少年人反而凑过来,大掌一把拍拍张婴的肩膀,见张婴疼得龇牙咧嘴,脸上还透着几分无语。
    “你这小子,观念是挺通达,但太过瘦弱。你还是得多读书多听课……才混得下去。看你顺眼,日后,我教你两招。”
    张婴忽然懂了,这人倒不是个普通的中二病。
    他是自信满满的认为,读书对他这样的武勇天才没用。
    但其他瘦弱的小子,就该多读书。
    等会,这性格怎么感觉有点像项羽啊。
    “拿起数书!你们两在这作甚!”
    不知何时,表情狰狞的夫子走到了张婴和少年人桌前,“日后,不管是核算粟米,核功度事……只要你担任官吏就离不开数!还不好好听讲!”
    少年人挖了挖耳朵,摆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张婴听到这才意识到,这位是教数学的?
    秦朝的官学居然教数学。
    也对。
    现在并非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秦朝最重实用性,会把数学当主课对待也不奇怪。
    不过在这么古早的年代,怎么学数学?
    总不会是摆开竹简,一根根地数数?
    哎,才华又要遮掩不住了。
    张婴自信满满地翻开竹简一看,第一眼就看得吓了一跳。
    “九九乘法表?!”
    “嗯?”
    满脸横肉的夫子走过来,琢磨了两句,“这九九乘法表。乘法是何意?”
    “啊。就是这……”
    张婴指着镹道,“这,这两个“六六三十六”、“三九二十七”。”
    “哦,你说九九歌?”
    满脸横肉的夫子微微颌首,很是满意地看着张婴,反身从门口的柜子抽出一张帛纸:“这个年龄会背九九歌,彩。既然如此,同窗们的题目你也试试。”
    夫子还递给张婴一份用来作答的竹简。
    帛纸上面只有两道题。
    “一块田,广宽六步半步四分步三,纵长七步大半步五分步三,最后问田地的面积有多大。1”
    “一块圆形的田,周长三十步,面积几何?1”
    张婴:……
    我的妈!初级的数学题就要学算土地面积了?
    不光有方形面积,特么的还有圆形的面积?
    方程式他知道,但问题是……
    谁能告诉他这些令人头晕的步数,要怎么转化成熟悉的数字,在得出结论后,再又给转化回来!
    还有那个πr的平方也是,他知道π是3.14,但古人还不知道π吧!
    那他用π算出来的步数多少有误差。
    那不最后还是算他错!
    ……
    张婴左右看了一眼。
    左前方,何自信满满,信手拈来,注意到他的目光还有空回头冲他温和地笑笑。
    右边扶苏已经交卷,正单手撑着案几,不知在思考什么。
    张婴再一看,卧槽,居然连公子高和乌这两个学渣,都开始抓耳牢骚地算起来。
    也就胡亥还在发呆。
    张婴神情一凛。
    先为自己之前的无知,哐哐磕头,数学神童,担当不起。
    他拿起刀笔,输谁都不能输给胡亥!
    写!
    ……
    太阳即将落山,西南学室第一天的课程顺利结束。
    张婴只觉得两眼昏花,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粟米、税收、军规、城旦……”等专业性词汇。
    一朝梦回社畜时代,还是负责全公司业务的那种。
    之前他还觉得秦朝的启蒙书不合理,很难看懂。
    现在他倒是有些明白了。
    和手上这些专业性极强的书卷对比,启蒙书籍,真的挺容易的。
    公子扶苏和公子高慢慢踱步过来,公子高一看张婴愁眉苦脸的表情就仿佛梦回童年,竟起了一点亲切感。
    他道:“唉,感觉如何?”
    “好难。”
    胡亥听到这话也凑过来,笑得好不得意,道:“都说你跟不上,不如换班。”
    张婴不理他。
    “你别听他。这么大还和个稚子比较。”
    本来没什么交集的公子高,多半是回忆到类似的画面,脸色难看地站在张婴一边,多替他说了几句好话。
    扶苏顺手拿起张婴桌上的竹简,仔细翻阅了一下,忽而抿唇一笑。
    “不愧神童之名。”
    原本还在安慰张婴的公子高身体一僵。
    他也忍不住拿起张婴的一份竹简翻开。
    好家伙,除开最前面被刀笔刻画得有
    些凌乱,后面的题目分明都答得很好嘛,尤其是和数学相关的应用题。
    全对,竟然是全对!
    他这个年龄都错了三个!
    公子高猛地看向张婴,却发现对方还满脸迟疑地说。
    “阿兄,有吗?可我题都不是很看得懂呐,步数什么的,还有这税收什么的……我不明白怎么换算,每每都得问过先生,才敢下笔。”
    胡亥:……
    公子高:……
    两个学渣内心深处发出异口同声的怒吼:题都看不懂?还能做对?要不要这么打击人!
    ……
    原本懒懒地趴在桌前发呆的少年郎,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忽然“哈”地笑一声。
    他起身,撞开表情阴沉的胡亥向外走,顺便还拍拍张婴的小脑袋笑了笑:“不错,看来会读书也是有些用,明日找我。”
    张婴:?
    这一天他都在努力攻克数学题,压根没和少年郎打过交道。
    对方这是咋了?
    ……
    乌迈出学室,看见一辆没有任何家族徽记的灰色马车停在墙角。
    他眼底闪过一抹阴郁,“啧”了一声,一步便迈了上去。
    “叔父。”
    “哎。”
    项伯正在马车里与抱着汤药的张良聊天。
    他见乌,也就是项羽上来居然没有开口抱怨,有些惊异道:“哈哈,今日怎不说读书无用?要回家?”
    项羽“啧”了一声,像个叛逆少年郎一样,闭眼不开口。
    项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张良。
    张良不想在孩子面前聊复仇计划,不是避讳,纯粹是为了保密。
    于是他也开玩笑道:“莫不是今日先生教得好,乌郎君领略到书卷的魅力?”
    “我不是乌郎君!”
    项羽猛地睁开眼,八尺躯体坐直,宛如老虎瞪目,浑身充斥着攻击性和威慑性,“我是项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未来楚国大将项羽。”
    张良一时竟被项羽的气势给震慑,半天没能说一句话。
    “咳,好了,权宜之计。”
    项伯没想到项羽会耿耿于怀这么久,轻轻叹了口气,“天下珍宝,资源都被暴君搜刮到咸阳,犹子,你当明白机会有多难得。”
    “哼。”
    项羽重新闭上眼,若非如此,他早就逃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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