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碎金道:“五郎跟我说,他非要去。”
    叶四叔生气道:“是,你留他做什么。这里有我还有他叔叔们,咋地,我们几个老家伙镇不住?”
    叶碎金抿唇而笑。
    叶四叔叹气:“到底要去多久?”
    叶碎金道:“给我两三年的时间吧。”
    这一次,叶碎金把长辈们都留下,只带了同辈的年轻人。有叶四叔、杨先生二人,足以镇住唐州邓州和均州。
    她道:“遇事不决,不必想着怎么做才是好的。凡公事,皆有章法条例,只管去查该遵循哪一条。做‘对’的,比做‘好’的,更稳妥。”
    叶四叔点头。
    这两年,叶碎金做的许多决策都是他想不到的。说明他就不是那适合搞独创的脑子,既然如此,按章法办事就是最稳妥的。
    这也是最符合叶四叔性格的。他本就是是个守成之人。只不过现在“成”比他从前期望的大多了,叶碎金头一次要离开这么长时间,难免有点压力。
    “我若没了……”叶碎金沉吟道。
    叶四叔绷紧起来,等她交待个一二三。
    叶碎金说:“那我就不管了。”
    “……”叶四叔大怒,“呸!怎就不管了!”
    叶碎金无语:“我人都没了我怎么管?”
    叶四叔语塞。
    叶碎金笑得气人:“我若没了你们爱咋咋。反正我已经打下这么一片地盘了,咱家往上追赠了五代。我下去了,哪个祖宗也不会骂我,只会夸我。我在下面蹲着,等叔你也下去,我瞅瞅你是受赞还是挨骂。”
    叶四叔气得直翻白眼,叉腰胡乱“呸呸呸呸”了一通。
    每个人交待的不同,得一一单独交待。
    叶碎金与杨先生道:“我不在一切托给先生。”
    杨先生躬身:“定叫大人无后顾之忧。”
    “我若没了,请先生待我叔叔如我父亲与我。”
    “大人放心。”
    叶碎金还特意见了婶婶们和桐娘、兰娘。
    “该做的你们知道,只还得记得一点,”她说,“‘不能告诉别人’,这‘别人’里包括了娘家。”
    “我知道,娘家人怎么能算是‘别人’呢。可要知道,在娘家人的心里,也有人不算是‘别人’。兄长自然不觉得嫂嫂是别人,嫂嫂也不觉得她的娘家是别人。每个‘别人’,都有‘别人’。”
    此话一出,何止四夫人和桐娘,几乎是所有的妇人都莫名心虚,都忙点头应是。
    叶碎金道:“憋不住想与人说话的时候,便互相说说话,或者与十二娘说。”
    “实在憋的难受的时候,想一想,这关系着的,要么是你们的儿子,要么是你们丈夫。他们的性命在外面,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大家的脸,便都有些白。
    四夫人狠狠道:“你放心,谁个乱说,我撕她的嘴。”
    大家都点头。
    叶碎金又温柔起来:“也别太吓着了。好了,都回去吧,我与十二娘说说话。”
    妇人们去了,只十二娘留下。
    她叹道:“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这关系你们的丈夫儿子的性命’这一句管用。”
    她道:“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说起来,竟是这样的捆绑才最可信,最安稳。”
    十二娘长大得太快了。
    叶碎金收起刚才对女眷的温和慈蔼,肃然道:“我若无事,你也无事。”
    “我若没了,你放下县衙的事,好好嫁人。”
    十二娘沉默了许久,咬牙点头:“是。”
    她在县衙的存在是因叶碎金的存在才合理。
    没了叶碎金的庇护,她还没有能力独自存在。
    “若到那一步,要么选择自己真真喜欢到不行的。”
    “当然最好没这样的人。”
    “若没有,就想清楚自己到底婚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什么样的人和人家能许你这样,再去寻最合适的人。”
    十二娘点头。
    “多带你小嫂去骑骑马,叫她别多想。”
    十二娘答应:“好。”
    为避人耳目,叶家并没有大规模地在唐州邓州集结。
    兵力是自各处悄悄调动。分批集结在河口堡的。
    叶家军现在连新兵营里的新兵蛋子也算上,一万一千人。叶碎金带走八千人,给唐州留三千。
    “我不在的时候若有事,唐州自己顶不住的时候,”她交待了出发前最后一句,“向房州求援。”
    叶碎金上马,八千人,南下。
    汉江从两城中间穿过。北岸是樊城,南岸是襄阳。
    赵景文已经在樊城成了座上客。
    “不取下襄阳,这南来北往的利,如何才能全到大人手里?”
    “守望相助?可我在襄阳听到的不是这样,襄阳已经在疑大人了。大人莫非还不知道吗?”
    “不信试试,我们可以佯攻樊城,咱们看看襄阳会不会出兵相救。”
    在襄阳他又是另一番说辞。
    “樊城狼子野心,想与房州共谋襄阳,献给晋帝。”
    “他们设计,以佯攻樊城骗大人出城,准备一举斩杀大人,趁乱占取襄阳。”
    “大人,万万不可上当。”
    裴泽与叶碎金汇合。
    “此计甚好。”他道,“比强攻襄阳要好。我的损耗,可以降到最小。”
    “只要不攻城,打野战,我没怕过谁。”
    “有我在,你安心地过去。”
    三月,襄阳城头的瞭望兵看到了江对岸的狼烟。
    樊城遇袭。
    按照樊城与襄阳的传统。该是有人打你,我出城帮你打。有人打我,你出城帮我打。
    下面兵将自然赶紧上报。
    然而襄阳的守将站在城头看着对岸,却犹豫了。
    “再看看。”
    “派斥候过去仔细看看。”
    “看看再说。”
    第125章 佯攻
    裴莲此时, 正在生产。
    阵痛痛得她眼前发黑。
    房中自然有许多妇人和丫鬟,可她哭喊:“父亲!父亲!爹——!”
    可父亲领兵在外。
    太疼了,她哭喊:“赵郎!赵景文!”
    也没用, 丈夫也在外。
    裴莲害怕极了。
    因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有些女人一辈子生十几个, 有些年纪轻轻, 生不下来人就没了。
    赫连响云的妻子就是生孩子没的。
    赫连飞羽说的。
    裴莲最后大叫:“定西!裴定西!裴定西!”
    她叫得凄厉,伴着一声声的呼痛的惨叫,在外面听着瘆人。
    裴定西听得心惊肉跳, 喊一声:“姐!”
    拔脚就往里面冲。
    众人当然得拦他,产房不利男子, 尤其裴定西在裴家这么金贵。
    “让开!”
    “血怎么了!我们裴家的人还怕血不成!”
    “让开!父亲把姐姐托给我了!”
    “滚——”
    裴定西到底是进来了, 衣襟都松了,冠子也歪了。
    “姐!我在呢!”他进来捉住了裴莲的手。
    好在裴泽讲究。房州虽不算富庶,他供给裴莲的却肯定是他能给的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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