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别管,反正就算真的有,倒霉的也是韩二。”
    韩萍儿心里咯噔一声,又想这定然是这冒牌货使用的伎俩,不愿落面子给她道歉,那她偏要逼着她说。
    却没想,姜予极快的给她行了一礼,一点都不觉得丢人,“是我胡言,说的话都做不得真,还望二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里,不然若是糟了变故,还要埋怨我不是?”
    “.......”
    韩萍儿竟觉得她这道歉还不如不道。
    这场闹剧到了这,才终于有主事的人出面。
    姜夫人身旁还跟着一位紫袍锦衣的美妇,她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低调的站在一旁,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眸在场上几位姑娘上扫了扫,视线在姜予身上停顿的时间长些,略过姜千珍时,又不可避免的皱了皱眉。
    场上迅速静了下来,姜千珍赶忙走了来,她螓首微颔,从善如流的对自己母亲一字不落的将前因后果叙述出来,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完后,姜夫人看姜予的眼神却不算温和。
    “儿女家玩闹也要有个度。”她随意说道:“几位姑娘都是识大体明事理的,今日是元仲的生辰,再横生枝节怕是闹得不算好看,珍儿,你去取些薄礼送于韩二姑娘,来者是客,和和气气才好。”
    “是。”
    主人家都发了话,其他人自是不会再多纠缠,韩萍儿也知这事再闹下去怕是不好收场,闷声应下,霎时间众人便作鸟兽散开。
    只是私下还在兴味盎然的讨论这出。
    姜夫人却看了眼姜予,也许是顾忌着旁人没说什么,带着人离开了筵席。
    小姑娘松了口气,又重新坐了回去,将杯子里的冷酒一口喝下。
    隔着烟波浩渺的水榭楼庭有几道身影矗立,银杏叶落在案几上,不由自主滚到身侧,似乎连秋色都偏爱执笔之人。
    案几上摆着上好的一副墨宝,男子背脊挺得如修竹,长睫低垂看向手中的宣纸,根根分明的手指握着紫檀狼毫笔,端方如玉,一身清正儒雅。
    细碎的树影打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清隽如画,挺直如松。
    “嗯,这字写得好。”
    身着明黄色四抓蟒袍,腰坠玉环的太子摇着扇子,毫不迟疑的夸奖道:“只是不知子念为何要写‘假’字。”
    宁栖迟道:“自然成文。”
    他停下笔,留下力透纸背的一首绝句,铁钩银画,比起当世书法名家也不遑多让。
    “我以为诸位都去瞧热闹去了,谁知子念兄如此专心致志,竟做出如此好句。”一旁的蓝衣公子笑道;“你这‘罪魁祸首’倒是心无二用啊。”
    亭内笑起来,适才那闹剧八成就是为了宁小侯爷这桩一家有郎,百家女求的婚事,姜千珍自是不必说,那韩二小姐怕也是早就芳心暗许。
    不乏有人开玩笑道:“若我是女子,要知子念兄这颗好白菜被猪拱了我也定要闹上一闹。”
    “这外头接回来的嫡小姐还以为是什么绝色佳人,哪成想竟是个市井女,样貌也太过粗俗了些。”
    “哈哈哈,委屈子念兄了,这种女人白送我都不要。”
    “这娶回去,岂不成了污点?”
    “太子殿下,要不您求一道圣上旨意,将这婚退了罢,舍妹虽名声不及姜家千金,但这样貌才学,可比这市井女好太多......”
    “我家四娘也是个性子极好的,子念兄要不瞧瞧.......”
    说着说着,竟从贬斥姜予成了推销各家妹妹。
    今日的寿星姜元仲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姜予,丢光了姜家的颜面便算了,竟要将这婚事都给丢了,这样粗鄙的女子,若是宁栖迟厌恶起来,他们整个姜家都别想讨得什么好。
    宁栖迟将镇纸移开,细看片刻便递到了姜元仲手里。
    他声音清冷,“未曾备下薄礼,题赠与你,今日日程耽搁许久,便告辞了。”
    他侧身向太子行礼,之后便出了水榭,高挑的背影在众人眼里越走越远,哪怕这份礼比姜予的那份还薄,倒也没一个人说他的不是。
    “子念兄这镜中一绝妙哉。”有人看向姜元仲手中的小诗,“真真假假,谁分得清呢。”
    *
    踏过一弯小路,宁栖迟从侧门出了姜府。
    小厮庆元抱着伞跟在他身侧,忍不住嘀咕道:“公子啊,那姜予未免长得太平常了,若不是太子殿下许诺会将姜三小姐嫁入侯府,我都要怀疑他们随便找了个丫鬟来搪塞您呢。”
    “反正到时候公子您有了功名,请旨和离官家一定应允,不用整天对着那样一张脸倒胃口。”
    他絮絮叨叨了许久,自家小侯爷才淡淡开了口,“闭嘴。”
    小厮捂了捂嘴,却又忍不住道:“我知道的公子,三小姐倾心于你,凡是见了公子的,哪家姑娘不含羞带怯的,原先好好的,您都准备好要迎娶三小姐了,偏偏闹出这么一场来,换我我也闹心。”
    等到宁栖迟冷冷撇来时,他才终于抿起唇,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言。
    天色阴沉,忽然下起了针尖似的小雨,宁栖迟停在桂树下,微微侧身,冷冽的眸子又朝着姜府扫了眼。
    他并非愚人,今日赴宴有太子作陪,姜任为捏着自己对姜千珍的那份承诺假意卖笑,怕是早有勾结。
    一份婚约倒谈不上站队,局势已定,娶谁并不影响什么。
    只是可怜那位将要嫁来的嫡小姐。
    脑海里出现那张匆匆一撇的脸,宁栖迟印象并不深,只是记得稍显平庸。
    无论是绝色还是丑陋,对他来说并无什么差别,只是那女子被众人排挤时的露出的姿态让他有些许不适。
    “公子?”小厮见他凝神,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您是不是想三小姐了?据小人所知,这几日三小姐夜不能寐,吃喝也不好,今日是生着病赴宴的,您为何不在府上多留一会,这会功夫,姜家二郎定能带她来见你。”
    宁栖迟的身影在雨中仿若蒙上了一层青烟,自知晓自己的婚约以来,他便一直认为姜千珍是自己的要娶的妻,是以旁人拿着这件事打趣他他也并不会反驳什么。
    既打定了主意,那么一切照旧。
    只是如今一切未回到正轨,还是要有些分寸。
    他转身离开,只留一句,“避嫌。”
    建宁侯府的马车停在门口,车的帘帐被细风吹得微微掀起一个角,紫色的衣袍显露一角,依稀听见马车内美妇背诵佛经的声音。
    宁栖迟跨步上马,牵住缰绳,他侧首对着马车,俊美的侧脸线条在冷光下流畅锋利,道:“伯母。”
    美妇出声,“启程吧。”
    于是建宁侯府的马车便缓缓离去。
    烟雨中,马蹄踩过水潭,行人喧闹处,美妇说道:“今日这一出你也瞧见了,那孩子我见过,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将来要嫁入我宁家门的不容他人这样侮辱。”
    宁栖迟并不回话,美妇叹了声气,“我知你更中意姜家三女,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也做不了你的主,可今日那姑娘被针对,大半原因不还是因你而起?”
    宁栖迟声音平静,“儿侄知道。”
    “她虽不配进宁家的门,但我们也不该有轻贱的心思。”美妇又长叹了声气,“若是她能安分些,我们宁家不会让她受委屈。”
    宁栖迟脑海中又出现那个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要吹走的女子。
    他静默良久,然后应声,“自然。”
    只要她乖乖听话,将来他会为她寻一处好去处。
    作者有话说:
    现在:娶回来迟早要分
    将来:怎么能不让媳妇跟我提离婚,急
    第5章 05
    ◎我当时,很难看吧◎
    筵席上是待不下去了,两主仆熟练的演了一出‘肚子疼’的戏,刚走出没多远,被被小姑娘死死的拽着。
    杏树落叶下,远处的亭台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卖弄文墨,鞋履踩在半扇叶上清脆的声音惹得场上静了静,远远望过去看见一道柳枝似的倩影,还有一团圆乎乎的小矮瓜。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正好念到这一句,倒是十分应景。
    太子仍未离席,他抿了口酒,半眯着眼看那道背影。
    女子穿的有些素,姣好的身段被包裹在素净的衣衫里,低垂的手如白瓷般干净,只是半侧着脸,看不见样貌。
    场上忽然静了静,忽然有人道:“也不知是哪位千金,竟将一身素衣穿出仙气来。”
    这话刚脱口而出,那女子就微微侧过身,乍眼一看脖子与脸的两个肤色,场上静了静,再见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众人脸色顷刻便五彩斑斓起来。
    刚刚说仙气的那位差点一声晦气脱口而出。
    众人惊愕万状的同时有人注意到了另一位胖姑娘。
    “王三,那......那不是你家的五妹妹吗?”
    被叫王三的那位还在喝酒,闻言酒瓶砰的一声撞落在地,他面色郑重的看了过去,果不其然是他那个好吃懒做的妹妹。
    他气的一咬舌尖,赶忙站了起来跟诸位道了声歉,接着慌忙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太子瞧了眼杯中酒液的倒影,无趣的将其抛洒向湖里。
    王三还未走近,便听他那个不成器的妹妹拉着人家的衣服耍无赖道:“你就带我去嘛,我回头帮你揍那个韩二,姜家姐姐,你菩萨心肠,必然见不得我饿死在街头吧。”
    姜予一时间有些无奈,本以为这姑娘知道了自己的名讳怕是要避之不及,所以才那么轻易地答应了她,谁知道她听了之后反而更激动了。
    胖姑娘崇拜的看着她,“我瞧见韩二吃瘪的模样,开心的都要跳起来啦,姜家姐姐,你也太厉害啦!”
    “.......”
    姜予呆滞了一会,然后往回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犹豫着道:“那你请客?”
    毕竟这姑娘好像很能吃的样子。
    “没问题!”
    这两个人一番谈话差点没把旁听的春觉跟王三惊的眼珠子瞪出来,你们还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啊。
    王三重重的咳了一声,两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出现。
    胖姑娘看见他,满眼都是惊恐,“三.......三哥哥!”
    姜予见她反应,想了想,也施了一礼,好奇的看着他,倒是没有遗传胖姑娘,身材高大,面目英挺。
    王三与她点首示意,接着恶狠狠地看了胖姑娘一眼。
    “茵茵,不许胡闹,去找你母亲,待会便带你回府。”
    听他这样说,胖姑娘眼睛都红了,“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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