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钢已经逐渐麻木和摆烂,将重心放在其他嘉宾的尖叫上了。
    拍摄一半,林栖手机就响起了,上面备注显示“母亲”两个字,但她当时在坐过山车,没有听到。
    等看到的时候,对方已经打了四五个电话。
    她正琢磨着等拍摄完问下乐贝妮怎么回拨电话。
    盛钢这时却让工作人员单独把她叫了出去。
    “外面来了个妇人,说是你母亲,想见你,”说到这里,他迟疑片刻,打量着林栖脸色,“我看着眼熟,好像是浩林集团的夫人宋凤泉。”
    他并不知道林栖身份,只和其他网友一样,听说她是农村出身,曾经很穷。
    因此林母找她,哪怕对方很有身份,他也没有直接让人进来,而是先问林栖意思。
    林栖对宋凤泉没有多少印象,只在看到备注是母亲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浮现了这个身份本来的一些记忆。
    但不太清晰。
    她想了想:“我还在拍摄,你让她回去,我拍完了再说。”
    说完,旁边的化妆师给她补完了防晒,她起身又跃跃欲试要加入嘉宾们一起去玩跳楼机。
    盛钢连忙叫住,有些惊讶:“她真的是你妈妈?”
    林栖停下脚步,不太确定的回头:“大概?”
    盛钢:“……?”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妈是谁都不确定啊!!
    但说来也奇怪,林家千金他是听过的,患有白血病,早年经常接受新闻采访。
    林家还为此成立了救助白血病患者的基金协会,时常镜头前提到心疼女儿和病魔做抗争的艰辛,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和好感。
    虽然不乏是豪门炒作的手段,但知名度确实是打出去了,大家都只知道有这么个林家千金,却好像没怎么听说还有其他女儿。
    宋凤泉此刻穿着一身驼色风衣,拎着个三十几万的包,坐在节目外面的咖啡厅里,看起来很高贵。
    不少来围观拍摄的路人和粉丝都忍不住频频看向她,猜测她是不是投资商。
    她露出笑容,只等着林栖出来找她后,就把她带回去。
    盛钢很快出来,一见到他,她就开口:“她人呢?是去换衣服了吗?”
    宋凤泉露出笑容:“真是的,林栖见我还换什么衣服呀,不过这么久没见了,她紧张也正常。”
    四周路人一听到她提起林栖名字,盛钢也在,顿时投来的目光更多了。
    还开始窃窃私语:“这是谁呀?居然能让林栖来见她。”
    “还说林栖见到她会紧张。”
    宋凤泉享受这样的目光,虽然她没想过有一天是林栖带来的。
    谁知盛钢开口就是:“抱歉啊林太太,小栖还在拍摄,她说拍摄完了再找您。”
    宋凤泉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勉强才能维持笑容: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没告诉她是我来了,林栖听到是我肯定会马上出来的。”
    盛钢得知她真的是林栖母亲后,态度亲切了不少,耐心回答:“我们还在拍摄,林栖这孩子比较敬业,所以……”
    宋凤泉脸色彻底变了:“不行,你让她必须出来见我!”
    盛钢:“?”
    他忍不住疑惑看了她一眼。
    得是什么母亲才能在子女工作的时候非要见人家啊?
    而且拍摄期间,按理说他是不会让家属打扰艺人拍摄的,只不过对方是林栖,她一个人扛起节目热度,超额完成kpi,才特地破例问了下。
    ——主要是她在里面玩得太开心,显得他这个导演很没面子,巴不得把她支开一下。
    奈何林栖太敬业了。
    盛钢想了下:“不然您在这里等着?我们大概六点半有个晚餐时间,她可以出来。”
    宋凤泉脸色仍然很难看,却也只能维持体面说:“行,那我在这里等着她。”
    等盛钢离开后,其他路人也都无趣的走了。
    宋凤泉觉得面上无光,打电话给林坤骂道:“这个林栖,真是翅膀硬了,居然还敢让我等了!”
    林坤猜测:“她应该还是在生气之前让她联姻,还有宝儿绑架她的事情,到时候你多哄一哄。”
    “行吧。”宋凤泉强行压下脾气。
    要不是为了宝儿,她才懒得哄林栖这么多年。
    宋凤泉本以为到六点半一到林栖就会过来,谁知道一直等到天黑了,吃完饭的林栖才姗姗来迟。
    没有让她失望的是,林栖来之前确实换了一身衣服,只不过是换了一身宽松的长衣长裤,穿着个拖鞋,十分草率的装扮。
    手里还捧着杯奶茶在喝,看起来跟出门遛弯倒垃圾顺便来见一下她似的。
    都说见什么人穿什么衣服,宋凤泉第一反应就是她敢给自己下马威了。
    她冷笑:“林栖,你真是变了不少啊。”
    她以为林栖会露出往日被自己训斥后惶恐的眼神,谁知少女神色平静的在她面前坐下。
    十分礼貌的开口:“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宋凤泉:“???”
    林栖望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在看到对方第一眼,记忆已经瞬间涌现上来。
    坦白说,这个养母对她还不错。
    至少物质上从未亏待她,哪怕比不上林宝儿,但一般人该有的她也都有,每一次出差回来,她也都会给记忆里的“自己”带礼物。
    她也会经常温柔的说,有需要的尽管开口,哪怕有了妹妹,他们也是一家人。
    但是在她被林宝儿打,被林宝儿诬陷偷东西当众羞辱,被林宝儿推下人工湖九死一生狼狈回家,拒绝给她献血的时候,她也会说:
    “你妹妹身体不好,你却有着健康的身体去享受一切,她只是脾气差了点,你不能和她生气,要多让着她知道吗?”
    “我和你爸爸三十五岁了才有这么个女儿,不能让她出事,她出事我们会活不下去的。”
    “她需要你的血,只有你能救她,你作为姐姐,又在我们林家长大,是应该的。”
    这样的话,她从小听了太多次。
    听得入了骨头,理应就觉得,自己好像本来就该让着妹妹,就是比林宝儿要低一等,生来要为她付出。
    后来再被欺负,她便学会了不说出来,乖乖的按照大人的吩咐在林宝儿有需要的时候给她献血,小心维持着家庭的美好。
    因为只要每次被欺负了,或者献了血,爸爸妈妈就会对她态度和善亲切很多。
    十六岁时,林宝儿需要移植骨髓,宋凤泉过来她房间抱着她哄了一晚上,哭着说宝儿不移植的话会死的。
    她哪怕怕得发抖,还是心软同意了。
    然而移植骨髓后,一切都变了。
    林宝儿逐渐恢复,开始不用化疗,可以去学校正常上课。
    接着她的父母开始频繁拉她去参加各种宴会。
    在他们的哄骗之下,她和一个三十几岁大腹便便的男人见了几次面,对方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出言不逊。
    她回去告状,宋凤泉却告诉她,那是她以后的未婚夫,等高中毕业了就订婚。
    这一次,他们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几乎不容拒绝,和先前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甚至告诉她:“我们养了你这么久,你是时候报答我们了,林家必须和王家联姻,不同意的话你现在就滚出去!高中也别想读完!”
    林栖虽然被洗脑了多年,但又不是傻子,到了这个地步怎么看不出来他们就是利用她。
    向来听话乖顺的她,第一次激烈反抗,选择离开了林家。
    那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她看着面前一脸诧异的宋凤泉,换上了原身常用的语气,再次开口:“您有事吗?”
    宋凤泉这才回神,心想她果然是在赌气,还装和自己不熟了。
    她露出温柔笑容:“林栖啊,好久不见,妈妈最近挺想你的,你想妈妈吗?”
    林栖迟疑:“还好。”
    宋凤泉好脾气的继续说:“你是在跟我闹脾气吗?”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母女哪有隔夜仇啊,你要是不想嫁给王家公子,我们也可以再商量的。”
    林栖看了她一眼,依旧温顺说:“我没有闹脾气。”
    宋凤泉一顿:“那你是在生宝儿的气?”
    林栖摇头:“没有。”
    “……”宋凤泉简直要装不下去了。
    本来在她看来,她开口说出想林栖的时候,她就应该已经红着眼眶了。
    谁知道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上她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睛,她莫名就觉得有点心虚和脊背发凉。
    似乎面前的人能看透她的全部,甚至拿捏她的生死。
    这种压迫感甚至比面对言澈的时候还要强烈。
    宋凤泉连忙甩开这个错觉,挪开视线,又拿出旁边的粉色礼袋,递到了她面前,语气宠溺:
    “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你最喜欢吃的榴莲千层,还有最新款的香家包包,你以前不是最羡慕宝儿可以买这家包包吗?每次都喜欢得不得了,又不敢开口要,你也是真傻。”
    “多谢,但我刚吃饱,”林栖拿起来看了一眼,“包包的话,这款我有了。”
    宋凤泉一顿,跟着拧起眉:“你什么时候有的?不会走了歪门邪路吧?”
    想到这里,她坐不住了:“你现在还是我们林家的女儿,要是说出去了我们的脸怎么办?陪老头可以让你联姻你就……”
    林栖:“乐贝妮叔叔送的,”
    宋凤泉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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