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眠的声音紧接着也从屋里传出来。
    “你们还不走吗?你们再不走的话,我可真的要去找商业部的保卫科过来了!反正今天谁敢来敲我们家门,打扰我婆婆工作,我就要去找保卫科的!”
    “不找就不找,神气什么。”钱大猛是真的怂了,只好放弃。
    他只好叫刘桃红先离开。
    刘招娣看着刘桃红那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段,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李桂芝放话在那里说要叫商业部的保卫科,她真的恨不得继续在这里和钱大猛吵上几架!
    刘桃红看到这么多人都过来看热闹,就红着脸,低着头急匆匆的离开了她,是真的一刻都不愿意在待在别人的目光注视之下。
    钱大猛也没有去追刘桃红,就先回家去,刘招娣还不放弃地追上去,那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到刘招娣就一阵心烦。
    “你干什么!你还跟着我,我可要大喊大叫了,到时候商业部的保卫科真的来了,咱俩谁都吃不了兜着走。怎么,你不想让我好过?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反正我不好过,你也不会好过,多管闲事的女人!”钱大猛喊。
    刘招娣听到这里也怕了,哪里还敢说什么。
    “院子又不是你们家的,这是大家的,我不过是在院子里走走,怎么就跟着你了?还懒得理你呢。”刘招娣说完就进自己家屋去了。
    反正她就是不乐意刘桃红到他们院里来。看到李桂芝的态度她也放心了,只要刘桃红不能到他们大杂院里,她就放心。
    “笃笃笃!”江富贵趁着钱大猛刘招娣他们都离开了,就过去敲李桂芝的门。
    “你还来,是真的不怕我叫保卫科啊!”
    “桂芝婶子,我不是钱大猛,我是江富贵,我是想来找林素芬的……”
    “管你是谁呢,林素芬也在我这儿工作,我刚才说了,谁敢来打扰我,我就找保卫科!江富贵你再敲门啊,你再敲门试试!我现在马上去找保卫科的过来!”李桂芝打断了江富贵。
    江富贵窝了一肚子的火,也怕了,赶紧离开。
    离开之前她还冲着钱大猛家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我呸!”
    江富贵真是恨死了钱大猛了,如果说没有钱大猛到这儿来搞事情,他何至于现在见不着林素芬呢?
    现在李桂芝被钱大猛惹恼了,就跟一桶汽油似的,一点就着,江富贵也是害怕国家单位的保卫科,哪里还敢留下来啊?
    ……
    钱大猛从李桂芝家门口回家里去后没多久,花慧玲就回来了。
    花慧玲把买回来的菜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摔。
    这年代菜贵,不管是肉还是青菜,小老百姓都不敢多买,那是很多人家都负担不起的,换做平时,花慧玲哪里敢这样摔菜啊?就生怕弄坏了菜了,可是金贵东西。
    可是今天她确实是气得不行了,就忍不住了。
    “大猛,怎么回事?怎么能和同福纺织厂以前的女工来往呢?你还要帮同福纺织厂的女工找工作,还要到李桂芝这里来找,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你就是不怕死了是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和那种女人来往?你一点都不害怕的吗?那种成分的人会害死你的!”把菜摔了之后,花慧玲就破口大骂。
    “妈,妈,别激动啊,您先别激动啊……”
    “我不激动?我再不激动,你就是要闹出事情来了,你还叫我不要激动!但是白白做了那么多年的红袖章了,怎么连要避开什么人你都不知道的,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那个女工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帮她?你怎么认识她的!”花慧玲气坏了,就直接打断了钱大猛。
    “妈,妈,我不认识她……您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那个女人叫刘桃红,她非常有钱!她以前就是在烟花柳巷谋生的,那些年她存了一些钱,我是看中了她的钱……”
    钱大猛当然不敢和自己亲妈说实话,但是他总得解释自己是怎么认识刘桃红的,也解释为什么自己要帮刘桃红吧,于是他就开始编故事。
    可是他还没有编完,就被花慧玲给打断了。
    “你少来这里胡扯,要她真的有钱,她还需要你来帮她找工作吗?而且以前烟花柳巷的那些女人再有钱,那钱也已经上交国家了!国家拯救了她们,让她们有好日子过,她们很多人都是主动的上交自己的财产的,你当我不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吗?我比你了解的多了!那时候你才几岁大呢?你少来这里欺骗你妈我!”花慧琳越说越气,她肯定是不会相信钱大猛编出来的这些蹩脚的东西。
    钱大猛见到自己亲妈这么生气也没有着急,毕竟他在开始决定编的时候就已经编了一套合理的说法,只要没有人打断他,只要他能够说完,那就是一个一点都不让人怀疑的故事了。
    “妈,您先别激动,您就听我的嘛!我当然知道妈您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也当然知道妈您见多识广,更知道那个年代从那些烟花柳巷出来的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可是凡事总有意外的吧?自从几年前运动开始了之后,同福纺织厂的那些女工都被抓出来批评斗争了,死的死,坐牢的坐牢,还有很多都疯了,那日子过得可苦了。
    可是您刚才没看到吗?那个刘桃红光鲜亮丽的样子,哪里像是被批评斗争过的?她日子过得好的很呢……”
    “你这么说也是哦。”花慧琳想了想,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
    “那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同福纺织厂的女工被抓去批评斗争的时候,她没有被抓去,为什么她现在的日子这么好过哦?”
    “因为她有钱啊!那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刘桃红她很有钱,她为什么没有被抓去批评斗争,就是用钱买通的!
    我现在讨好她,想帮她安排工作,图的就是她的钱。要是我真的帮她找到了工作,她以后为了感谢我,肯定会把她的钱分给我的,那可是大金子啊。”
    “真是这样啊?”花慧琳看着自己儿子,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只不过脸上还有一些怀疑。
    钱大猛见到自己妈好像有点相信自己的样子,就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说再接再厉。
    反正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知道他还有钱二猛和陈向好之间的事。
    “是这样的!你自己想吧,我就不说别的了,就说那个被推到护城河里死掉的同福纺织厂的会计,她死了也就死了,她家人都不敢给她立碑,我怕她的坟墓被发现……
    反正同福纺织厂的那些女工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妈您哪怕没有见到过,肯定也听说过的,那是一个比一个惨,就没有刘桃红这样的,所以刘桃红多有钱,可想而知。打听过的,我也和刘桃红确认过的,她有的确实是金子,那老多了。”
    “既然她有那么多钱,为什么还需要这份工作。”花慧琳其实已经相信了钱大猛说的话了,只不过还有这一点怀疑。
    “她当然需要工作啊,说是工作,其实就是需要一个社会身份。她要是真的能帮国营单位干活,哪怕一个月只有十几块钱,那也是有一个身份在的。
    要不然啊,她再有钱那也是会被抓,会被打地主!所以她就非常需要这份工作啊。
    妈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刘桃红找个工作。反正只要咱家对刘桃红有恩情,以后她肯定会给我们金子的,那咱家的日子岂不是更好过了?”
    “这么说倒是。”花慧玲是相信了钱大猛说的话了。
    她自己在心里暗暗琢磨,她也确实是想帮刘桃红找工作了,只不过她不想让刘桃红到李桂芝那边工作。
    她本来就和李桂芝不对付,要是李桂芝真的答应了她儿子给刘桃红一份工作,那他们家岂不是要欠李桂芝一个人情?她才不想欠李桂芝的人情呢。
    想了想,花慧琳就决定她来给刘桃红找工作,她到居委会那边问问去,总能够打听到哪里还缺人的,反正她不想让李桂芝来给刘桃红安排工作就对了。
    “妈,你在想什么呢?你相信我的话没有?”钱大猛见到花慧玲一副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样子便问。
    “没事儿,我给你想想办法就是了,总能想到办法的,金子大可是好东西,咱可不能拒绝。”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金子那就是好东西,傻子才拒绝的!”钱大猛这下高兴了。
    母子俩有一个已经在琢磨着到别的地方去给刘桃红找工作了,另一个则为自己亲妈相信自己撒的谎而庆幸。
    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
    月眠在屋里呆着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你出来就看到田二丫装模作样地在晾衣服。
    那衣服分明已经晾好了,田二丫还在那里翻来翻去,装出还在晾晒的样子,她就知道她不过是在假装干活,耳朵都竖直了,不知道在偷听些什么。
    田二丫租了周大爷的另一间屋子,晾衣杆应该也是用周大爷家的才是,可她都差点要晾到花慧玲家的杆子那边去了。
    所以她在偷听谁说话就太明显了。
    田二丫见到月眠出来有些尴尬,自己偷听别人说话,怕是被另外的人发现,那也是很尴尬的。
    于是她就放下手中的衣服,回到她自己租的那间屋子里。
    “田二丫,我可提醒过你的,钱大猛不是良人,他一个红袖章能够和同福纺织厂的女工来往,你还觉得他是个好人,还愿意嫁给他?
    我不是说同福纺织厂的女工不好,可是钱大猛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就说明他这个人有问题。”月眠也不提陈向好的事情了,只是在自己能提到的范围之内再提醒提醒田二丫。
    田二丫白了月眠一眼。
    “我听说过一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这个世界上啊,除了父母,没有任何人是希望你过得好的。你又不是我父母,你怎么会希望我过得好呢?才懒得和你说那么多。”
    说完,田二丫又冷哼了一声,就回周大爷屋里去了。
    她才不相信月眠说的话呢,她刚才可是偷听到了,钱大猛帮刘桃红是因为刘桃红有钱,他看中的是刘桃红的金子。
    反正钱大猛已经答应过她给了她承诺的,说总有一天会娶她回家,那钱大猛帮了刘桃红,从刘桃红那里拿到了金子,那么那些金子以后也是她的啊。
    说实话,田二丫一开始知道钱大猛和刘桃红来晚,还要帮刘桃红的时候,她心里也很不高兴,可现在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之后,她反而高兴起来了。
    看来她真的要嫁到一个很好的人家了,还有金子呢,虽然说现在金子还没有到手,但是那是迟早的事情,想到这里田二丫的嘴角就不由得勾了起来。
    ……
    月眠提醒也提醒过了,田二丫不相信她的,那她就懒得再管那么多,她也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她是要出来透气的,又不是出来找气受的,于是她就抱着手里李桂芝帮她灌好的汤婆子,要走到前院去找潘大娘和李大妈她们闲聊,打发时间。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开始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结果那脚步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是在加速,没多久,身后的人就走到了她旁边来,原来竟是花慧玲。
    “月眠,你婆婆不愿意帮我儿子的朋友,是因为你们家和我们家不对付吧?”花慧玲追上月眠之后就开口说道。
    “啊?”月眠有些疑惑地看着花慧玲,她真是想不到,花慧琳一走过来就冷不丁对她说这样一番话。
    花慧玲看到她的反应,还以为自己真是说中了呢,就在那里冷笑。
    “你放心吧,我儿子那是不懂事儿,所以才去找你婆婆的!我们家才不需要你们家的帮忙呢!你婆婆最好永远都不要帮我儿子!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你们帮!刘桃红的工作我会帮她找好,不关你们的事,不需要你们帮忙!你回去告诉你婆婆,叫她不要太得意了!我儿子去找她,那是给她面子,谁稀罕让她帮了!反正刘桃红的事包在我身上,不需要你们。”
    花慧玲说完,也不等月眠说什么,就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她今天回来的时候之所以那么生气,除了因为知道自己儿子和同福纺织厂的女工来往之外,更大的原因也是因为钱大猛竟然去找李桂芝帮忙。
    她和李桂芝一直不对付的,她尤其是恨不得捏死李桂芝,结果自己儿子竟然去找李桂芝帮忙,这真是太丢她的人,太搓她的气了,简直让她在李桂芝跟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她才过来和月眠说这些话,给自己找回场子的。
    “还有!”花慧玲转身刚刚走了几步又返回来了,这次直接拦在了月眠跟前,脸上还有一些怒意。
    这下月眠更觉得莫名其妙了,这个花慧玲到底要干什么?
    “你干什么啊?”
    “你不是说我有病吗?就是因为你胡说八道,所以现在整个大杂院还有胡同里的人都说我有病!都是你的错!”
    “可是你本来就有病啊……”月眠看着花慧玲有些嫌弃,还后退了几步。
    是哦,花慧玲是有病的,她刚才怎么忘了呢,竟然还和她站的那么近,说了那么多话。
    花慧玲看到月眠后退几步的样子就更气了。
    “你才有病呢!你是个傻子!你脑子有病,你才在这里乱说话,乱说别人有病的,反正我没病!”
    “你要是想证明你自己没有病,你就去医院开一个体检报告,把体检报告单打出来啊,你在这里和我费那么多口舌有什么用啊?”月眠耸耸肩。
    “好,好,我还得谢谢你呢!谢谢你的提醒!”
    “哦,那你去开证明啊。”月眠跳眉。
    花慧玲越是激动她就知道她越是心虚,花慧琳就是不敢去医院开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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