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正因此,在那两道法相相继炸裂开来的同一时间,那显照在五瘟五毒煞气浓汤汪洋之上的道周子,踏罡步斗之际,竟浑似是巫觋一般,自疾风骤雨之中翩翩起舞,而举手投足之间,又尤能洞见些许斋醮科仪的神韵。
    这一刻,那偌大的五瘟五毒煞气浓汤汪洋本身,浑似是天地促就的自然法坛,而在这法坛之上,那通身沐浴着五色灵光的道周子身形,那其上层层叠叠变化的更甚的风水堪舆法阵的力量在这一刻重重交叠,复又自浑一之中冲霄而起!
    这不仅仅是隔空设坛祭法。
    冥冥之中,风水堪舆之地,贯通着阴冥鬼煞的意蕴,在直指葬经的根髓,锚定着生灵性命本源的同一闪瞬之间,登时运用毒煞之气,浑如运用阴冥煞气!
    毒煞本也正是诸煞之一。
    因而,也正是借助着这层层叠叠繁浩至极被五蕴毒煞之气所侵染的宝塔篆纹,几乎只顷刻间,踏罡步斗的道周子法身,便隔空锚定住了螺圣这道化身的生机本源。
    紧接着,繁浩至极的病瘟之气反向灌涌而去。
    这种病瘟之气对于生命本源的销蚀,浑似是这天地间阴阳之间的牵系那样,分明泾渭分明,却又具备着极致的彼此吸引。
    这一刻,当楚维阳将道与法的施展推演向纯粹义理层面,有若阴阳一般的吸引与牵系之中去的时候,那已经不再是与道法修为境界有关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一刹之中,真切的是海量的病瘟之气隔空灌涌了去。
    而直至下一刻,那电光石火之间,老螺圣思感与念头化作的无形无相的锋刃方才落下,化作了玄虚的一刀,生生斩断了那些已然被五蕴毒煞之气所侵染、掌控的宝塔篆纹与自身道法根基的牵系。
    可是病瘟之气的侵蚀,终究还是教螺圣生是晃了晃身子。
    但是在这闪瞬之间,身为经世老怪的螺圣毫不犹疑的复又聚敛起磅礴的思感与念头,第二道无形无相的锋刃凝聚的闪瞬间,便直直的斩落向了螺圣身后悬照的九叠螺壳宝塔。
    身为一道法宝化身,螺圣哪里来的甚么性命本质来给五蕴毒煞之气来侵染,支撑着螺圣化身显照的,不过是他的本命法宝与蕴养在本命法宝之中,与之融为一体的道果妖丹罢了!
    可是哪怕被触及的是自己的法宝本源与道果妖丹,这一刻的螺圣也毫无犹豫。
    唰——!
    一刀自斩的闪瞬间,便已经有着灰黑色的烟气从螺壳宝塔之中散逸开来。
    紧接着的下一瞬间,才是老螺圣生生止住了身形的摇晃,哪怕已经没有了因果的牵系,但是这一刻仍旧倏忽间抽身而退。
    这一刻,老螺圣法身的修为气机仍旧高涨而深不可测,那其间的纤毫变化不是旁人所能够轻易感应与洞察的。
    但是瞧见着那仍旧持续不止的弥散着黑色浓烟的螺壳宝塔,看着老螺圣在惊怖之际陡然间变得煞白的脸色,还有那一刀自斩下来时无法掩饰的气韵波动。
    法身道周子相信,并且坚信,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闪瞬先机的争取,动摇了螺圣的道法根基!
    不论多少,这已经是惊世的伟业!
    或许是因为余下两道法相接连主动崩灭的缘故,残存的灵韵尽皆汇聚在了道周子的身上,这道金身法相愈见得灵动的同时,此时间,更兼且有着阴恻恻的嘶哑笑声从那磅礴的法相之躯中传出,浑若深沉的闷雷也似。
    道周子的法相以一种极度挑衅的目光隔空谈看向了老螺圣那里。
    螺壳宝塔之中那黑色的浓烟已经消弭了去,原地里,老螺圣的脸上不见有甚么明晰的惊怖表情,而是以一种沉郁的神情笼罩,继而用那浑浊的眼眸凝视着道周子法相金身。
    只是自始至终,老螺圣却已经没有了出手的想法。
    他已经看出来了,伴随着时间的变化,那五蕴毒煞之气同样在销蚀着道周子的法相金身。
    只一念之差的误判,造就了此刻的局面。
    而瞧见了螺圣的无动于衷,一时间,道周子那阴恻恻的嘲笑声愈发的明晰起来。
    只消使得自己自身足够教人厌弃,那么即便是金丹巅峰境界的老怪当面,自己也是驻足在某种“无敌领域”之中的。
    而也正是在这样阴恻恻的笑容里面,顷刻间,道周子仍旧在踏罡步斗,只是身形变换之际,朦胧的道韵将整片五瘟五毒煞气浓汤笼罩。
    波涛与湍流的翻涌,实则也在风水堪舆之道的掌控之中。
    而在抛却了与螺圣化身的比较之后,只道周子法身这等掌握着道果之力的存在,其运用无上妙法飞遁疾驰的速度,真真是世人所无法想象的。
    此间复又是外海的深处。
    不知多少妖族的祖地盘桓于此间。
    闪瞬间,瞧见自始至终不曾见得老螺圣出手,只顷刻间,道周子的法相便驾驭着乌云五毒煞气浓汤,借助着湍流的搬运,抵至妖族祖地所处的最为密集之处。
    并非是所有的妖族修士都已经前压上了悬世长垣之前那斜长的血腥战场。
    但是基本上,诸族的金丹境界的化形大妖都已经未曾留驻在祖地之中。
    这电光石火之间,道周子的法相已经能够感受到外海深处茫茫多的妖修生灵所传来的惊惧情绪。
    于是,那阴恻恻的声音,彻底变成了朗声的狷狂大笑。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轰——!
    话音落下时,外海的瓢泼风雨之中,是最后的鎏金神华冲霄而起,继而彻底“点燃”了那五瘟五毒煞气浓汤。
    五色神华继而冲霄显照,迷蒙的灵光浑如瓢泼大雨一样洒落。
    而只是顷刻之间,再看去时,那茫茫外海的深处,最后连五色神华本身都黯淡了去。
    在真正磅礴与无垠的天地自然面前,楚维阳的术法神通犹还显得孱弱,显得不够看。
    只是伴随着五色神华渐次消隐的同一时间,则是那暗红的血色,一点点的在更为广阔的海域之中泛起。
    再仔细看去时,那偶然间一闪而逝的血芒里,有着五色灵光一闪而逝。
    ……
    而与此同时,须弥乱流之中。
    早在数息前三道法相金身显照于世,阻拦住了老螺圣化身的身形之后,几乎同一时间,楚维阳的身形便顷刻间从形而上的领域之中降落于现实,脚踏着五色遁光,身裹须弥阵图,显照的闪瞬间,便将萧郁罗的身形洞照在其间。
    在这惊鸿一刹的变幻里,直直牵引着萧郁罗遁入须弥乱流之中。
    他们在这光怪陆离、乾坤倒卷的世界之中,洞见了之后数息,自己那三道法相金身的战果。
    而也正是此刻,楚维阳祭起五蕴天罗法伞,双眸洞照着无上瞳术,正伴随着那血海的弥散,找寻到了某几道须弥丝线,旋即以道法映照去,将其牵引着。
    继而,那原本盘桓在外海的五瘟五毒煞气浓汤,在经过了这么多的养炼之后,竟映照在了须弥世界的乱流之中。
    一切原本失控的紊乱力量,在楚维阳施展着《天人五衰》术法的牵引下,重新被炼化成了精纯的五蕴毒煞之气。
    五色灵光化作了清澈的溪流,裹挟着质朴、古拙的五色烟气,朝着五蕴天罗法伞中倾注而去。
    而也正此时,伴随着道与法的气机从楚维阳的真形道躯之中主动绽放,这闪瞬间,萧郁罗才真切的捕捉到了楚维阳切实的道法气韵。
    只稍稍感应之际,原本沉浸在死里逃生的余韵之中的萧郁罗便陡然间睁大了眼睛,继而面露出前所未有的兴奋神情。
    “这是剑宗……对!这是宋清溪那疯婆娘的道法气息!好师弟,她也落到了你手里?你将她怎么了?”
    第610章 浊浑到海更奔猛
    凄风冷雨,雾霭烟波。
    外海的极深处,良久的时间,老螺圣的化身只是静静地立身在那里,静静地在闪瞬间,看着道周子法相裹挟着五色洪流而去,看着其人身形自我崩灭,连带着直至瞧见那繁浩至极的血水都尽皆消融在外海,彻底不见了那病瘟之气的痕迹。
    可或许是纯粹的心理作用,老螺圣的化身,此时间犹还觉得四下里那浓郁的晕散不去的水汽雾霭之中,仍旧有着五瘟五毒煞气弥散。
    那病瘟之气浑似是无处不在,哪怕是再稀薄,那入目所见凡有灵光洞照之处,则尽皆是其滋生蕴养的温床。
    可是老螺圣那磅礴的思感与念头所感应去时,其神念所能够感应到的,却仅仅只是灵光本身而已。
    浑似是病瘟之气并不存在,是老螺圣在自己吓自己。
    可偏生愈是这样思量,那种病瘟之气若有若无的感触,在自己的心神之中便生发的愈是强烈,愈演愈烈之间,几乎像是有千百道细如牛毛的锋刃,不断的在自己的心神之中切割着,痒,麻,痛,因而愈显得心神不安宁。
    浑似是那种消隐于无形的病瘟之气,在这一刻尽皆成了自己的心病。
    又或许只是自己吓自己。
    可却也由不得老螺圣不谨慎。
    历世这样长久的岁月,自诩几乎洞见过天地间诸气的老螺圣,尚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诡谲兼且教自己惊惧的毒煞之气,往昔时,这世间从未曾出现过这样狠辣的毒煞之气。
    而未知,往往便代表着莫测。
    因而,原地里,反反复复的感应着身周方寸之地,不厌其烦的内视观照着自己的周天经络与气血筋肉。
    良久之后,老螺圣的化身仍旧显得惊疑不定,但终归还是至少确定了事实,这样的病瘟之气并不曾再被自己从内外周天之中感应到丝丝缕缕,感应到分毫。
    它大抵是真个不存在了。
    于是,反复推敲笃定之后,老螺圣索性不再长久的盘桓在这片教他愈渐得惊疑不定的地界。
    几乎顷刻之间,老螺圣的身形便陡然间自行溃灭了去,灵光尘埃弥散着,浑如一条天河般,复反缠裹着九叠螺壳宝塔,顷刻间便直直遁空而起,法宝上明光大盛,最后只一道明光,旋即破空而去。
    一息,两息,三息。
    只极短暂的倏忽间,忽地,外海的极深处,那原本洞照着九叠法坛的血色悬空之中,属于老螺圣本尊的震怒气韵陡然间勃发开来。
    化身所历经的一切,在这一刻尽皆被螺圣所掌握。
    进而,因为着自身法宝本源乃至于自身道果妖丹被斩落的那一刀,彻彻底底的引动了老螺圣的真怒!
    这灾劫如何尤还未曾教人看清楚局势。
    可是在这一刻,自己却先凭空斩却了数年苦修的底蕴与法力!
    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兆,足够教老螺圣无端暴怒的预兆。
    可几乎同一时间,便在老螺圣那暴怒的气焰已经彻底冲霄而起的同一时间,远远地,悬世长垣的上空,隔着几乎整座茫茫外海,是宗老的身形鼎立在浩渺的层云之中。
    此刻,伴随着宗老手中的幡旗摇晃,重重叠叠的符箓篆纹显照,延展成一道道风水堪舆大阵。
    而同一时间,百花楼主的身形平步升举,几乎顷刻间便立身在了宗老的侧旁,一扬手时,百花煞气在显照之际回旋兜转,倏忽间化作了暗金色的丝线,陡然间复又毫无滞涩的与宗老的诸般法身相互牵系起来。
    霎时,这诸般无上法阵相互交叠,只顷刻间,便浑似是隔空设坛祭法一般,裹挟着沛然的阴冥气,几乎顷刻间便隔空锚定了老螺圣这里。
    事实上,楚维阳在诸修的注视之下,骤然间急匆匆的离开悬世长垣之前,任是谁都能够猜度到那引动着楚维阳身形的事由发生大体方向。
    因而,几乎只顷刻间,所有尚还有所余裕的修士,哪怕还处在斗法的过程之中,却尽皆分出心神,隔空洞照向了外海的深处。
    倘若说因为间隔太过渺远的缘故,不论是萧郁罗的遁逃还是老螺圣化身无声息的追杀,尽皆被层层叠叠的雾霭雨幕所隔绝,根本不曾被悬世长垣之前的诸修所感应到的话。
    那么仅仅在楚维阳的身形消失之后的数息后,当那三道法相金身沐浴着鎏金神霞冲霄而起,进而裹挟着滂沱的元气漩涡,乃至于显照出顶天立地的巍峨山岳之相的时候。
    其后所发生的事情,便尽皆映照在了诸修的注视之中,包括楚维阳的身形降落,进而救走萧郁罗的那惊鸿一瞬,都尽皆被诸位金丹境界大修士所洞照。
    怎么这里边还有百花楼女修士的事儿?
    还不等诸修因之而有所遐想,那闪瞬间,三道法身便骤然与老螺圣化身交手,复又骤然在接连的崩灭与螺圣接连自斩的两刀下倏忽落幕。
    这几乎是此次外海灾劫之中最为短促的金丹大修士这一领域之中的相互攻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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