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有掌握着同一般道图意蕴的楚维阳,才能够借着道与法的交织与共鸣,感受到其内蕴藏的那圆融无漏的须弥一界。
    未曾在外洞开须弥门扉,毕竟每一扇门扉的开辟,都意味着那圆融无漏的须弥意蕴将会有所外泄。
    此刻,立身在极尽虚无的五色灵光之中,楚维阳另一手一样,伴随着手腕的抖动,一道阵图由虚转实,继而披在了楚维阳与那五行宗道子的身上。
    霎时间,五行遁法与《道衡图》之间的五色灵光被相继贯穿。
    自虚实之中,两人徜徉在须弥的洪流之中,眼前幽暗的景象陡然间幻灭了去,等再看到切实的明光时,已然是身处在一座稍稍显得狭窄的静室之中。
    毕竟,这些螺壳宝塔并非是楚维阳后续所炼制的,乃是早先时实证法相互印证之后,存余下来的那一些,因为本身只是被作用于实证而已,故而并未曾如何思量内里的须弥一界该怎样开阔,该怎样舒适。
    只是后面,宝器的炼法已经在海眼漩涡之中得到了实证,因而楚维阳也就无需再将这炼制的诸般宝器再丢入其中一一毁去,而留在手上,也直至此刻,才被楚维阳继续“废物利用”起来。
    而且这一运用本身,也带给了楚维阳以极大的启发。
    这莽莽外海,无垠辽阔且幽深的海底,便是最好的运数遮掩之地。
    也许日后,自己可以将更多的螺壳宝塔散落在各地,相继用地师手段熔炼入自然之中,如是,亦可视作是一番退路,也更能够教楚维阳的行踪显得鬼魅而莫测。
    二十四正剑印“吞噬”自然生灭之力的余波仍旧在楚维阳的身上延宕,如今,几乎凡涉及到道与法层面的事物,楚维阳一眼看去时,便总是会有着不断的灵感生发,甚至这灵感本身,已经不再局限于剑道本身,开始影响楚维阳正常的迅疾反应。
    须得灵台上《尸解炼形图》时常洞照幽光。
    当然,也正是因为楚维阳心神之中所接连洞照的灵感念头,才教楚维阳在“小孟道人”的第一度出手的时候,选择了五行宗的道子。
    此时间看去时,那静室中央并不算宽敞的白玉云床上面,已经躺尸也似的教四位昏厥过去的五行宗道子的道躯一字并肩排开在那里。
    算上此刻被拘禁在囚甲之中的这位五行宗道子。
    正好五人。
    若是再仔细深究其内中的韵律,那么这五位道子,各出身自不同的别脉,兼具五行的同时,亦各有所长,而其各有所长本身,复又成了一番五行生息之相谐。
    而此刻,伴随着那严丝合缝的囚甲破开了一道缝隙,则是那五行宗道子且惊且惧的颤抖声音响起。
    “这……五行……须弥……还有那道图……你不是孟怀象!你不是孟怀象!”
    道法反噬的剧痛曾经教他彻底深陷入癫狂之中。
    可是这闪瞬之间前所未有的发现,又教此獠在惊惧之中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那和诸修此时间所行动的方向南辕北辙的真相!
    可纵然有所发现,又能够如何呢?
    连自己也不过是阶下之囚而已,纵然能够隐约洞见师门底蕴更进一步的崩溃,又有何用?
    大势崩溃,在那汪洋大海一般的咆哮倾泻的声势面前,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于是,他只想死个明白。
    “你……你到底是谁?”
    原地里,楚维阳却没有分毫回应的意思,一扬手间,数根金针被楚维阳祭起,沿着囚甲所洞开的缝隙,镇入了此獠的诸窍之中,登时间便教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复又如同前面四人一般,直挺挺的昏厥了去。
    而眼底里,楚维阳的目光幽幽的扫过五人的身形。
    “急不得,接下来,该五毒道人继续现身了……”
    ……
    是日,纵散修五毒道人接连现身,并且两度得逞,以毒煞之力侵蚀上明宫道子,意欲与孟怀真邀战,这样寻常时显得极为振奋炸裂的消息,此刻却尽数淹没在那些接连不休的玉简之中。
    各处的消息相继汇总到了道城之中,复又自道城归纳后重归各处。
    于是,接连五位五行宗道子被小孟道人“活捉”的消息,彻底随着玉简灵光的蔓延,而举世皆知,举世皆震!
    与之相比,些许毒煞之道的手段,显得是那样的无足轻重起来。
    第438章 天命无常有定端
    天宁道城,上明宫驻地。
    会场之中,此时间孟怀真眉头紧皱,端坐在原地,面对着诸位同门的凝视,长久时间的沉默之中,一言不发。
    如是,死寂,良久的死寂之后。
    忽地,孟怀真轻声的喟叹着。
    “诸位师弟师妹的意思,不用说,贫道也能够明白,自己是自己,师门是师门,总不能够教我们俩姓孟的,把整个师门拖入无尽深渊里面去。
    说实话……若是诸位师弟师妹还能信我的话,实则怀象他是怎么忽然间变成这样的,完全出乎贫道的预料,我只是教他代传书信,仅此而已!
    这里面许还有别的波折,小孟他是甚么样的人,你们这些当师兄师姐的,也该清楚和明白才是,只是,如今他掌握人道法,囚禁人道子……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真正的恶业已经被他做下,连转投五行宗的后路,都已经被他自己斩断,因而甚么波折,再追溯下去,也没甚么用了。
    再之后,诸位师弟师妹在外行走,若是遇上了小孟,想规劝的就规劝,不想规劝的,还是与人家一同出手追杀他罢!到时候出手痛快些……
    必要的时候,教他死在你们这些师兄师姐的手里,也总比落到别宗修士的手中要好,彼时,怕是吾宗上下,尽都要平白受人折辱……”
    一番话,起初时孟怀真尚且因为某种悲恸与哀怨,说得有气无力。
    可是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孟怀真的声音虽然仍旧轻柔,可是那言语间的恨意,却教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浑如孟怀真此时间的决意一般,凝练而有力!
    她越是说着这背后的波折已没甚么用了,便意味着她愈是在意着这波折本身。
    甚至孟怀真已经有所怀疑,正是因为那波折本身,才教上明宫有了今日这番境遇。
    当然,如今从风波之中解决上明宫的危局才是重中之重。
    因而,思量到这一点的孟怀真,也已经隐约有所预感,孟怀象的性命,许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如今要解开明宫诸修的危局,唯有他以一死而杀身成仁!
    也正因为想到这些,诸般不切实际的虚妄幻象从孟怀真的心中尽数抹去,反而教孟怀真的道心更为通透了些。
    她做出了最为准确的判断,也从这一刻开始,抱有着为孟怀象报仇雪恨的决意而继续行事。
    而听得了孟怀真的所言,原地里,偌大的会场之中一派幽寂,浑没有人开口能有分毫的言说。
    毕竟,今日的局势,等同于是诸修现身,用近乎逼宫的方式,逼迫着孟怀真说出了这番断绝她亲弟弟生机与活路的话。
    于是,良久的沉默之中,诸修只是朝着孟怀真,抱拳拱手,尽皆躬身而拜。
    而许是做出了决定之后,反而教孟怀真将诸般恨意都转化成了那份要为孟怀象报仇雪恨的决意,反而教孟怀真对于诸般都有所释然。
    她遂起身,显照法力,虚虚将诸修扶起。
    “师弟师妹们,不用这样,你们没有对不起贫道,也更没有对不起怀象,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是他的所作所为教师门蒙羞,教数位同门受牵连而蒙难,会有甚么样的后果,一切也尽都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值此时节,合该是你我同门勠力同心,共渡难关才是,待得劫波尽去,便是最好的结果!”
    闻听得此言时,终才是教诸修彻底动容。
    “是——师姐——!”
    诸修齐皆敬称的同时,反而是孟怀真借助着危局,借助着自身念头的改变,进而重新掌握了人心,掌握了身为大师姐的威严。
    于是,环顾着会场,孟怀真复又安然坐定。
    “再说回贫道自己的事情上来,关乎五毒道人的约战,此事是早先时贫道谋划有误,两位师弟养伤还有重修的一应消耗,尽数由贫道一力承担。
    并且贫道可以用上明宫此代大师姐的身份作保,待得两位师弟重修回筑基境界巅峰时,可得无上宝材一份,另从师门藏经阁中,抄录一部天罡篆法的无上辅修之术。
    再说回五毒道人上来,他终归是玉树龙王所定的琅霄山主,是这一代人、妖两族之中战力最为顶尖的九人之一,诸位师弟师妹再行走时,当避其锋芒。
    若是不慎真个与五毒道人道左相逢了,论及与贫道了结因果的时候,便直与他言说,若要生死斗法,待得风波渡过,不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贫道奉陪!
    但若是非要于这风波之中斗法,决生死不可能也不现实,纵然杀一宗大师姐的事情他能担得起,可在上明宫诸修立身悬崖边上,主动推一把落井下石的因果,他担不起!
    但是定胜负的机会,贫道给他!三日后,天宁道城外,以胜负而消因果,贫道若是胜了,往昔诸般因果抹去,不要他付出什么,贫道若败了,宝材也好,运数也罢,任他攫取!
    昔日的事情,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贫道认得起!”
    闻听得此言时,诸修复又齐皆应诺,只是端看着声势,似不如方才是那般的齐声,也没那样提振精神。
    而瞧见了诸修的神情变化,反而是孟怀真轻轻地笑了起来。
    “无妨的,贫道也是经历了这诸般之后才有所感触,有些事情,太多纤毫事情没必要往心里去,尽都是些无所谓的负累而已,而一味的追求着昂扬的情绪来提振精神,实则也是弊病之念,很多事情,不是精神提振了便可以解决。
    一味的苛求,反而容易偏执,再进一步便是癫狂,五行宗之境遇,便是前车之鉴,吾等需得警惕。
    而今一场风波,还伤不到上明宫的根髓,人家愈是想要咱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咱们的心思反而更要沉静,借此机会沉疴尽去,未必不是件好事儿。”
    话音落下时,一股堂皇而平和的气韵自孟怀真的身上蒸腾而起。
    而今看去时,反而在她的身上,愈渐有了几分天罡纯阳的泰然意蕴。
    ……
    外海,古旧矿脉,螺壳宝塔之中。
    此时间天色愈渐昏沉,恢复了外相之后,楚维阳复又复刻了一番最初时的行径,在这场风波最为激涌的时候,不轻不重的刷了一番存在感。
    眼见得伴随着“小孟道人”做出了惊世事件,盘桓在旷野之中的修士愈发繁盛且密集,尤其是五行宗的门人,几乎是彻底疯狂到了不剩理智一样,见人就咬。
    偏生此刻,诸宗修士尽都知晓五行宗门人癫狂的缘故,反而更为深信他们此刻癫狂的真实性,因而权衡利弊之后,反而尽皆退避三舍,烈火烹油之间,又或是垂死挣扎之中,反而教五行宗门人的声势在这场风波之中抵至了前所未有的绝巅。
    而这等绝巅,是楚维阳都唯恐被一群疯狗盯上的煊赫声势。
    因而,眼见得天色渐渐昏暗,伴随着夜幕降临,几乎可以预料的,五行宗门人的疯狂还要在此程度上更上层楼,楚维阳果断选择了回返海底矿脉之中,以避其锋芒。
    况且,时局被楚维阳进一步搅乱之后,楚维阳也该稍稍留出些许的时间来,落到白日里那迸发的灵感的印证上面。
    此时间,静室之中的五位五行宗道子仍旧尽数处于昏厥的状态之中,只是不同于早先时的横躺,楚维阳祭炼的金针镇入了他们的大窍,进而在昏厥之中被楚维阳掌控着他们的道躯气血之力。
    此刻在看去时,五人尽皆盘膝而坐,浑似是以五心向天式入定,且五人依照五行生息之法,面对面回环而坐。
    而伴随着他们的身姿坐定,侧旁处,楚维阳同一时间祭起了玄真宝鉴。
    宝鉴上幽光兜转,通幽符阵的全貌一闪而逝,继而诸般蝌蚪文字交缠,自镜面上化作了一道切实的须弥一界的门扉,那门扉的内里,阴冥道宫悬照,内里是那承载着五行之道的神形。
    那昔日里五行宗胡道子的真灵承载起来的焕然一新的神形,便这样看着昔日的数位“同门”,毫不犹豫的捏起法印,接连不断的阴冥鬼煞之道篆纹显照,化作锁链,贯穿了五人泥丸宫的闪瞬间,那被金针镇封在灵台上的魂魄真灵浑无丝毫的反抗能力。
    五道灰黑色的烟尘蒸腾而起,属于五行之道的浑厚义理被那道神形轻而易举的拆解,更有着繁复驳杂的诸艺群术,被未曾显照的钟朝元更进一步的掌控,牵引着没入了那凝聚成门扉的一道道蝌蚪文字之中。
    而拆分的同时,同样是一道道的幽光映照而去,浑似是那百界云舫之中的血煞道孽修一样,浑似是昔日里被囚禁的上明宫小孟道人一样。
    楚维阳从他们的魂魄真灵之中拓印去了一部分东西,抹去了一部分记忆,又主动为其填补了一部分存在。
    因而,朦胧的大略之中,他们仍旧维持着神魂的完整。
    但是内里的思绪,便已经在无法抗衡的被动承受之中,彻底的受到了楚维阳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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