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洪钟大吕一样轰隆的声响,对于自身道心的拷打,甚至尤甚于那九叠符阵的磅礴伟力。
    几乎在第一瞬间,纯阳宫道子遂涨红了脸,几乎无力支撑这种沛然巨力从内外两个层面的共同冲击。
    可也是在这样的竭力坚持之中,最先被崩溃开来“残渣”,继而随着不断的冲刷,裹挟去那些瑕疵与不谐的杂质,进而先一步圆融无漏的,是年轻道子本就应该最先拥有的纯阳道心!
    他的心思不纯,甚至早早地展现在了斗法之前的纤毫细节之中。
    但是这一刻,那不着痕迹的心神蜕变,根髓的坚韧与支撑,终于教他的道心圆融通透,浑如一炁纯阳!
    “啊——!”
    终于,当那种承受的冲击愈演愈烈,当自身的艰涩维持愈发勉强,以至于教年轻道子有一种“忍无可忍”的冲动。
    而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
    伴随着纯阳宫道子仰天长啸般的嘶吼声音,一同伴随着他的浑厚气机冲霄而起的,是属于道子长久养炼而成的那一道先天纯阳一炁!
    纯白色的明光洞照,冲霄而起的同时,生生排开了环绕在他身周的诸般符阵与篆纹,恍若是一道纯白的光柱化作的匹练,贯穿了天与地,贯穿了寰宇万象,要继续如此的显照着,恒久而不竭,周天地变化而不易。
    许是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自己声势上的骇人,楚维阳正有心要将九叠符阵施展的力量再往回收束一些,可是电光石火之间,瞧见纯阳宫道子的反应,楚维阳的心中亦是欣喜,遂不再收束力量,反而维持着这种需得要道子竭尽全力的高压氛围。
    如是,遂有了长久的一阵僵持。
    彼此的道与法在这种僵持之中同样长久的相互印证着。
    而伴随着纯阳道心的圆融通透,这种自根髓之中的蜕变与升华,一点点由内而外的生发开来,很快便自心神之中浸润向纯阳宫道子的道与法。
    最后,这样的变化映照在那显现的先天纯阳一炁之中。
    继而,伴随着那纯白光柱的变化,那道与法极尽纤毫之中的细微调整,同样映照在了楚维阳的九叠符阵,映照在了阴阳两仪与老少四象之中。
    他无须去参透这种变化本身所存在的义理,他只需要记住这种映照本身的意蕴变化,继而将这种变化与自身的法门相触碰,相印证。
    直至最后相印证于自身符阵纤毫之间的,才是真正属于楚维阳自己的收获。
    当然,这样的磋磨注定无法太过于长久的持续下去。
    很快,在九叠符阵接连兜转的镇压之中,哪怕纯阳宫道子已经竭力的将先天纯阳一炁洞照,将自身道与法调整至圆融无漏的状态,可是实力上切实的差距在一点点地突显出来。
    冲霄而起的明光开始一点点变得晦暗,那贯穿天地寰宇的匹练也未曾再有早先时的盛况。
    气机的此消彼长之间,纯阳宫道子的抵抗愈显得艰难。
    事实上,到了这一步,属于他道与法的蜕变已经抵至了尾声,但楚维阳仍旧在维持着那种高压的状态,而纯阳宫道子为了继续的坚持,更是不断的变幻着自身的纯阳法门,几乎在最短暂的时间之内,将纯阳法门的泰半变化的意蕴都烙印在了九叠符阵之中。
    最后,当那明光已然极尽微茫,在楚维阳颇显得意犹未尽的目光之中,原地里一道赤光兜转,遂教道子的身形落在了法坛之外。
    几乎同一时间,浩浩声势愈演愈烈的九叠符阵的运转戛然而止,举重若轻一般,几乎眨眼间再看去时,那灵光陡然消弭了去,只一道微茫的明黄色灵光,复没入宝器幡旗之中,浑似是一息间封存了寰宇万象。
    这会儿再仔细思量起来,自始至终,许是纯阳宫道子所支撑的时间,还未必有昨日里演法时间的最短的那位道子长。
    可这般坚持的长短从来都不是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任是谁都能够切实的看出来纯阳宫道子的身上近乎在一场斗法之后脱胎换骨的变化。
    尤其是纯阳道心的打磨,几乎改变了年轻道子由内而外的整体气质,进而甚至影响着道与法的气机展露,教旁人感应而来,愈见得气韵非凡,圆融而通透。
    这一切,诸修都观瞧的真切,他们先是用羡慕的目光看向了纯阳宫道子这里,继而用渴望的目光看向了楚维阳,看向了道人手中微微摇晃的杏黄幡旗。
    这种磋磨与磨砺到底有没有用,楚维阳从来都没有开口自行夸赞过一句,但是他已经用接连数场斗法,将这一切切实的展现在了诸修的眼中。
    这种效用甚至好的有些过头了!
    至少,经了这场斗法之后,就在纯阳宫的年轻道子尚还沉浸在体悟之中的时候,远远地,楚维阳已经能够看到好几位纯阳宫的修士,自丹霄峰上扯下来,直往琅霄峰疾走而来。
    原地里,楚维阳只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下一个,是哪位道友来?”
    楚维阳喑哑的声音之中,是一如刚刚开始时的那般漫不经心,诚然,一夜的熬炼宝器教楚维阳的精气神未曾有昨日那样的昂扬,但是道与法的蜕变,已足够教排在后面的修士们狂喜。
    紧接着,是左炎登场,在不暴露自身道法跟脚的情况,与楚维阳印证着八卦法阵。
    事实上,左炎才是真真灵醒的人,早在酒会丹宴上的时候,左炎便已经登坛演法,与楚维阳印证过一番六十四诸卦雷符的圆融。
    对于这等繁浩的变化,左炎显得比甚么都在意。
    而也是第一次,楚维阳能够明晰的感受到,左炎在那些粉饰下,切实展露的独属于云浮宫的道法意蕴,将同样的缥缈与机变的义理切实的传递给了楚维阳这里。
    相互的印证,相互的成就。
    最后,则是神宵宗的三师弟允善登坛,以十方雷霆演化幻变,与楚维阳相印证于阴阳五行符阵之中,以繁浩之变化印证繁浩之变化,同样的,除此之外,尤有雷霆本身意蕴的交织与碰撞。
    端的是酣畅淋漓,最为眼花缭乱的斗法!
    甚至因为楚维阳掌握着天心雷霆意蕴的缘故,这一番磋磨道法根基,对于允善的进益,甚至还要胜过掌握五行雷法的允寿。
    如是接连三战定胜,当楚维阳累积的胜场抵至四十一场之数的时候。
    半悬空中,血焰大日复又洞照起明光来。
    第292章 烈火烹油焰光炽
    半悬空中坠落的血焰里面,是一壶雷浆坠落,那非是甚么法力的凝萃,而是某种显照着雷霆本源的灵露,复又在调配之中,酝酿成这么一壶丹酒也似的琼浆。
    是不差的灵材,更是元气浑厚的宝药。
    无须玉树龙王的声音传递而来,只一眼间,楚维阳便将这雷霆丹酒琼浆的根底感应的真切。
    翻手间漫不经心的将丹酒收起,楚维阳一扬手,那幡旗复又化作一点灵光,没入楚维阳的掌心之中。
    他甚是漫不经心的走下了法坛,甚至在踱步的过程里甚为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
    “诸位,今日就到这儿了,明日请早罢!对了,贫道静养一日,诸位道友如欲登门拜访,还请改日,今天便恕不招待了。”
    楚维阳无视了那些面带着悸动的神色,准备越众而出与楚维阳攀谈的诸修,也许愈是这般炙手可热的时候,诸修间生息的磋磨,反而教楚维阳得出了余裕来,浑不理会他们的反应,楚维阳话音落下时,便直往山下走去。
    养炼宝器的疲累是切实存在的,接连三场斗法楚维阳还能够游刃有余的展露出自身道与法的“巅峰状态”,但倘若斗法继续,以楚维阳的实力,许是仍旧能够将演法变得很是精彩,但注定不会再具备这种巅峰状态下的明显效用。
    道与法的磋磨与印证是相互的,教人家那里效用匮乏一些,回返在楚维阳的身上,所能得到的收获,也会随之而一同匮乏。
    况且这事关楚维阳的生意,如果不想做成一锤子买卖,愈是要细水长流,便愈是得顾及口碑,稍稍有一丁点瑕疵,落到后面实处来,或许便是价格高低上的巨大差距。
    因而楚维阳思量的甚是清楚,宁肯步履迈的慢一些,也要教这其中的每一步都做到尽善尽美。
    包括今日里拒绝与诸修商谈,也是楚维阳策略之中的一部分。
    现在着急的不是他,往后也不可能是他,而抻的时间越久,伴随着楚维阳道与法进益的展露愈发稳定,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这一切的水涨船高。
    于是,这会儿,哪怕已经听到了有一两个修士按捺不住心绪的呼唤声音,楚维阳尽都充耳不闻,身形摇摇晃晃的直往山下走去。
    只是这一回,原地里诸修看向楚维阳的背影时,在某种抓骨挠心的迫切渴望神情之外,更展露出了更多的期待神情。
    这是楚维阳长久以来所展露的效用带给诸修的信心。
    而与此同时,那些尚还未曾拜访过楚维阳的诸修,面面相觑之间,眼眸里无声息的字句,似是也随之繁复起来。
    ……
    静室之中,楚维阳趺坐在蒲团上,说是静养,实则便是以入定观照,调养精气神三元。
    说起来,晋升入筑基境界已经有许久时间了,那淤积的浊煞已经不再是折磨着楚维阳精气神的毒药了,可是昔日里的经历所培养出来的习惯,却教楚维阳好似是彻底失去了安眠的本能,进而长久地被入定观照取代。
    但是徜徉于真空幻有之玄景的,也只有楚维阳留驻在泥丸宫内的泰半心神。
    此时间,楚维阳仍旧有部分心神显照在外,一心二用之间,遂将杏黄幡旗显照在外,幡旗裹着旗杆,被横放在膝上。
    伴随着楚维阳那磅礴的思感与念头的笼罩,宝器上连绵的灵光显照,几如一道长河一样,徜徉在宝器之中,伴随着楚维阳悠长且绵柔的呼吸声音,反复的冲刷洗炼着宝器的本源。
    而在那些堪称繁浩的灵光流淌着的同一时间,细微的变化也在其中生发开来。
    起初时,变化源自于幡旗上,那若隐若现的丝线洞照着明光,遂又在楚维阳的牵引下,一点点的细微调整着部分篆纹本身,或是其形更为凝炼,或是彼此间的距离更为相谐,或是凝练成的图录更为圆融无漏。
    恍若是将土混合成泥,又将泥一点点雕琢成塑像。
    从无中而成有,又从有中而成百炼金精。
    而从这样的过程里,幡旗上的改变只是一切的发源,浑似是一法应,而诸法皆有所应,不断地有着浑厚的灵光从幡旗之中生发,遂又因着灵光本身的流淌,复被裹挟着,直往紫金如玉一般的旗杆上蔓延而去。
    长河浩浩汤汤,不曾带走一点儿东西,又好似是将甚么都留在了原地。
    楚维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伴随着灵光的不断冲刷,每一息的变化,都化作了纯粹的底蕴,一点点的熔炼入了那九道澄黄篆纹回环之中。
    这一回,真个是在以九叠符阵,以万象图录,来养炼这一套九元赤文了!
    紧接着,在楚维阳的注视下,哪怕是在灵光的流淌之中,这九道澄黄篆纹回环也一点点的绽放出温润的明光来。
    那明光本身并不夺目,反而显得甚是温和。
    可是在这种纯粹的温和之中,大日真阳一样的明光,却切实的有如九道筛网一样,以明光遮掩住了灵光本身,进而将不断冲刷而过的洪流层层截断。
    最后,真正与楚维阳的绵柔呼吸所相应和的,已经不再是那流淌而过的灵光洪流了,而是原地里所显照的那九道篆纹回环,是恍若横空的九轮真阳大日!
    而当楚维阳将幡旗上的细微变化尽数调整完毕之后,剩下的变化过程之中,便浑无楚维阳思感与念头的牵引了。
    毫无外力作用,那纯粹是宝器灵光自身的徜徉与变化,宝器有灵,那几如是自然而然的养炼,许是将这样的宝器蕴养在元气丰沛之地,只消岁月光阴的造化,来日或许便能同样得到地师一脉的圆融法宝!
    那种灵韵与自行养炼本身,才是这面幡旗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而同样的,就在楚维阳观瞧与洞照的过程之中,杏黄幡旗的变化,也同样教楚维阳的思绪延宕,最后落到了那远在灵浮岛上的金玉宝塔上。
    是近乎同源而出的法阵与风水、符阵之道,至少,也是相互交叠的极近之诸道。
    而切实的,也是同样以阵法与符箓本身养炼九元赤文为核心关隘的过程。
    唯一的区别在于,金玉宝塔成就在楚维阳见证自身符阵之道底蕴的功果之前,而杏黄幡旗则是楚维阳洞见自身功果的同一时间脱胎而出。
    这其中,符阵之道的才情未必见得有甚么脱胎换骨的变化。
    但是前者只是孤立的阵法与宝器,与其余诸般隔绝在外;而如今的杏黄幡旗,则是贯穿了楚维阳所修持的诸般道与法本身,最后又回落,尽数映照在符阵之道上的功果!
    这是二者内里截然不同的差距。
    因而,当楚维阳洞见了杏黄幡旗的时候,便好似是洞见了金玉宝塔即将要走的路,至少,是即将要走的一部分路,以及余下的大略方向,还有九元赤文切实蜕变的细节。
    愈是洞悉了这些,那座金玉宝塔在楚维阳的心神之中便愈是被推演得圆融而无漏,进而,这种有类于畅想出来的蓝图,复又将楚维阳的符阵之道底蕴梳理与沉淀,进而反哺到了杏黄幡旗上面。
    这是良性的循环,是道与法的义理在彼此碰撞间的无穷之瑰丽。
    也正是在这种洞见瑰丽的美好情绪的影响下,楚维阳余下的泰半心神,遂在入定与观照之中彻底扫清了疲惫,进而,像是受到了情绪的影响,连带着精气神被贯穿,教楚维阳长久的处于某种空明而通透的状态。
    倒不至于有之前与允寿斗法时的超卓,但这种精气神极尽于巅峰的状态,寻常时也总是罕有的。
    因而,当有一天到来,当楚维阳的身形再度出现在玉石法坛上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够透过楚维阳的精气神,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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