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随便花了。
    小时候,在云老太给了云团团一枚玉质极好平安扣时,云团团便知道她奶有些好东西了。不过这一次云团团却是一分都没要。
    这会儿上大学真心是个赚钱的营生。免费读书,供吃供住还每月都有补助拿,自己根本不需要再多准备什么了。就算上学不给补助,云团团还有空间,本身还有些家底,升学宴时各处给的钱和东西也都在她手里握着呢,都这样了还挖小老太太的贴己,人干事?
    反正云团团干不出来就是了。
    宿舍少了五个人,一下子就宽敞了不少。贺之亦将铺盖挪到炕稍挨着一侧的房墙,此时换下外面的衣裳,穿着毛衣毛裤靠着被子坐在炕上,手里转着一支英雄牌钢笔,犹豫着要不要将钢笔送给云团团。
    贺之亦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送她钢笔,更想不明白前几天去县里时为什么非要买这支钢笔。
    同屋的几个男知青看到贺之亦拿着支钢笔在那里发呆,虽不知道为什么却没谁去打扰他。
    反正就是问了他也未必会说,最后还将自己晾在那里。
    啧,都不够尴尬的。
    二月二十七,早上四点多,老云家就亮了灯。
    上车饺子下车面,佟有鱼一大早就起来给她老闺女包饺子。
    酸菜油滋嘞馅的。
    面和馅都是昨天晚上睡觉前就和好的,今天早上直接包能省不少事。
    佟有鱼出来进去的抱柴火烧水,住在厢房的马丽和梁友娣就醒了。梁友娣躺在被窝里听隔壁的动静,等听到马丽起身了便也麻利的从被窝里起来了。
    梁友娣没啥主见,存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很多事情都是会学马丽。就像这会儿,听见马丽起来了,她也就跟着起来了。马丽虽然还有些困,却还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起来了,想的都是送走了小姑子多少觉睡不得,没必要在人家临出门上学时贪这个觉再让小姑子和婆婆有意见。
    梁友娣与马丽前后脚推门出来,妯娌俩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就去了正屋。
    “妈多早晚起来的,咋不喊我们一声呢?”马丽用水瓢舀锅里的水洗手,“没多少活多一个人干不也快一些。”
    梁友娣见马丽洗手知道她要跟着包饺子,想了想便蹲下来去烧火了。
    “妈,蒸饺还是水饺?”蒸饼用不了那么多的水,水饺就需要多一些了。
    因为不光煮饺子用水多,家里人还有喝饺子汤的习惯。
    佟有鱼想到云团团爱吃死面的蒸饺,又想到蒸饺个头比水饺大,包起来又快又省事便对两个儿媳妇说了句蒸饺。
    五点多的时候云彩也起来了,去了趟旱厕后就开始洗漱。等她这边都收拾好了,云团团才揉着眼睛走出来。
    早饭吃的蒸饺,玉米面糊糊粥,昨天剩下的菜都没热,桌上只有两样咸菜,家里自己下的黄豆酱,用盆摘的葱和一道佟有鱼新炒的白菜木耳。
    饭毕,虽然没有什么依依不舍可佟有鱼还是特别担心自家这个多少有些生活不能自理的闺女要怎么在省城生活。
    不过转念间又想到她闺女在学校吃的是食堂,也不需要她做什么饭,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省城离云家堡确实不算多远,要是时间掌握的好,能一天走个往返,赶上放假的时候也就回来了。
    不到七点,云团团,云老太还有云满仓,云彩就坐上了村里的驴车离开了云家堡。
    贺之亦远远看着,愣是没上前。直到驴车再也看不见了,这才又回了知青点。
    驴车一路将云团团三人送到县里,到了县里问了一回下班去省城的汽车是几点后,云团团硬拉着赶车的老把式去了一趟国营饭店,一人一碗打卤面。除了云老太又一人一个大馒头就提前解决了午饭。
    客客气气的送走了老把式,云团团瞧着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又去接了些热水给她爸和她奶捧着暖手,顺便再暖暖胃。
    县里的汽车站人不少,却没有多少乘客座椅,见只有一个空座,云团团便让云满仓座了。让她奶坐在她装被褥的蛇皮袋上,她又从行李里拿出个小马扎自己坐,祖孙三代转眼间就安顿下来了。
    云满仓并不经常出门,出门的经验还没有云老太多呢。这会儿闺女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时不时的还会左右张望几下,看看别的人都在干什么。
    肚子吃得饱饱的,人都有些困了。没过一会儿云满仓就开始打起盹来。云老太到还好,一边和她大乖孙靠在一起磕瓜子,一边小声说着话。
    去省城的人不少,但拿太多东西的却不多。有云团团这种大力妹纸在,抢座位这事绝对比旁人轻松。前脚坐好,后脚就开车了,一路颠簸了三个来小时,赶在下午三点半到了省城。
    这个时间干什么都有些紧巴巴的,好在今天是二月二十七,明天再去学校报道也来得急。于是云团团一边回忆省政|府怎么走,一边带着云老太和云满仓往那边去了。
    至于为什么去省政|府?
    省城这边招待所不少,但可以肯定的是离省政|府越近,招待所条件就越好。
    也更安全。
    怀揣着这样想法的云团团顺利带着她爸和她奶找到了一家一看就非常有质感的招待所。
    招待所是旧社会时期的小公馆改造,里面的条件应该更好些。
    拿出介绍信,云团团要了一间三人间。服务员皱眉想说没有,但视线落在云团团的手上时瞬间改了口,“有四人间,要住吗?”
    “要。”
    服务员又在云团团手上的那根像面条一样的小钢条上扫了一眼,没半点脾气的给云团团三人开了间带卫生间的房间。
    房间在二楼,木地板,大窗户,小书桌,还有四张单人床。两张在窗户边,两边在卫生间旁。
    将蛇皮袋子靠墙角放了,将背了一路的布包丢在其中一张床上,云团团便先去了卫生间。
    “奶,有热水,能洗澡。”
    云老太一听这话,也哒哒哒的挤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虽然是蹲便,但对于刚从乡下上来的云老太等人也已经很满意了,更别提卫生间还有洗手池子和淋浴花洒了。
    云满仓也在门口看了一眼,随即就走到窗户边看对面的省政|府了。
    那里进进出出的,都是能耐人呐。
    挨着省政|府的招待所日常接待的肯定不只是普通小老百姓,这边的服务人员也不是其他地方的人那么好「沟通」的。所以云团团便采取了另一种沟通方式。
    果然一直到云团团三人离开大厅,负责登记的服务人员还没缓过劲来呢。
    那可是比大拇指还粗的钢条呀。
    欺软怕硬还略微受了些惊吓的服务人员一直到交接班的时候都还在想着云团团手里的那根钢条是不是门口围栏上少的那根……
    跟着老娘和老闺女下完馆子,回招待所后云满仓还被老闺女塞了块香皂在洗卫生间洗了个澡。之后云老太和云团团也分别冲了个澡,然后才睡觉。
    转天云团团给云满仓和云老太买了两张电影票,便自己去学校报到了。
    掐着时间报完到,云团团也顾不上跟同学们联络一下感情便又脚步匆匆的去接云老太二人了。
    云老太以前进过电影院,云满仓就只在村子和镇子里看过露天电影。娘俩个看了一场特别有时代特色的电影一出来,就被等在外面的云团团接走了。
    工农兵大学都是各地推荐过来的,人品心性也都是良莠不齐,云团团并不想让云老太和云满仓担心什么,只领着他们在学校里转了转,又在男生宿舍楼那边路过了一回。
    男女宿舍的条件都差不多,从外面看了一回一楼宿舍里的情况,也让云老太和云满仓知道她的住宿环境。
    从学校出来,云团团又领着二人去了国营饭店吃午饭。饭毕回招待所休息了一会儿,又在省城各处逛了逛。
    也没啥好逛的,也就是逛逛收门票的公园和供销社这类地方了。
    花了些钱给云老太和云满仓照了几张相片,云团团自己也照了几张后,剩下的就是想到什么便干什么了。
    晚上将云老太和云满仓送回招待所,云团团便回林大了。
    被褥是早上的时候就拿过来,顺手铺好的。这会儿回到宿舍时竟发现她的被褥被人动过了。
    不光动过,还被人移了位置。
    云团团眯了眯眼睛,看向坐在自己原来铺床上的妹纸再看看她被随手丢在上铺的被褥,火气就起来了。
    她都没上前问坐在那里的妹纸是不是你换的床位。而是几步上前非常暴力的就将那妹纸的下巴拽了下来。
    下巴被拽脱臼的姑娘瞬间懵逼了,还不等她喊叫云团团就一把抱住她。
    “怎么是你!”云团团一脸惊喜,一副久别重逢的抱住那妹纸猛摇了几下,眼看着那妹纸双眼都直了这才揽着那妹纸往宿舍外走,“咱们都多久没见了,有七八年了吧?你那尿床的毛病都治好了吗?什么?还没好……”
    云团团的宿舍十个人,这会儿屋里只有六七个,从云团团进来到云团团再裹夹着人出去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二人出去,屋里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了一回,有想说什么的,又因为这一宿舍的人都是刚认识的,品性不知不敢冒险,便又都收回视线各做各的了。
    这个时候如果不谨慎一些喝口凉水都是错的。更何况是说什么了,最重要的是宿舍里也没有云团团这样能说会说的人。所以大家都本着少说少错的心思保持着宿舍的安静。
    而另一边,云团团揽着上学第一天就欺负人的妹纸出了宿舍直奔不远处的小树林。
    傅蓉的下巴被云团团拽下来,此时还不受控制的流着口水,心里又慌又怕,可却完全挣不脱云团团的魔掌。
    一路上听着云团团在那里自言语,傅蓉都快被那些话气哭了。
    谁尿床了?谁上厕所不带纸用裤子擦了?这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一直被云团团带出宿舍楼,朝着小树林而去时傅蓉是彻底怕了。
    她要干什么,她想对自己做什么?
    正常套路,被人换了铺位都要理论几句,要么强硬换回来,要么退一步海阔天空。
    集体生活最不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太好说话了。要在一起住两年多呢,第一天就退一步,以后就会被人当成软杮子捏。可第一天就要寸步不让,又会给人个斤斤计较的印象。
    想着能做出私自换铺位这种事的人,怕是「好说好商量」这招于她来说也不会起什么作用。于是云团团便决定换个方式,换个地点进行沟通了。
    到了小树林,见四下无人,云团团才在傅蓉惊恐的目光下将下巴给她安回去。
    “你做什么?”
    下巴一被安回去,傅蓉就朝着云团团喊去。不过瞧她中气不足,还一副忐忑后退的模样就知道这副声色厉荏下全是对云团团的恐惧。
    “你自己做什么了心里没点数吗?”云团团没跟傅蓉客气,几步上前抓住傅蓉的衣襟又将人扯回来,“抢我床铺,扔我被褥,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我我我,她她她,傅蓉瞬间便明白自己为啥有此一劫了。
    她来时云团团都已经走了,其他的下铺也都有主了。看了一圈就发现云团团的那个铺位不光是她喜欢住下铺,还是窗户边的位置。虽然知道那床铺已经有主了,但人不是不在嘛,她就直接给换了过来。
    想着等云团团回来了,再跟她说一声。但她没想到云团团回来后问都没问就将她的下巴拽脱臼,还将她裹夹到了小树林。
    呜呜呜,她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也是这么换床位的,咋到她这里就不行了。
    因为云团团知道一但你不换回来,在宿舍吵起来后,其他没有损失的舍友们一定会各种和稀泥,脸皮薄一些的就只能忍下这口气。
    很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都会让吃亏的人继续吃亏,事后还总是一副「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或是「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再或者就是什么——“多大点事,你至于这么较真吗?”
    云团团不是老好人,她随和好说话的前提是别让她吃亏。现在亏就在眼前,你让她忍下来?不,她还缺个帮她洗衣服洗床单的好姐妹。
    云团团手劲大,洗衣服总要小心控制力道,原本还想着衣服啥的回头丢到空间里的洗衣机里洗去。现在看来,她同一个宿舍的好姐妹更喜欢...助人为乐。
    (ˉ ̄-)——
    用非常手段与自己新认识的好姐妹达成了共识后,云团团便又挽着傅蓉回宿舍楼了。
    傅蓉是林省关山市下属县城的,家境极好,家里三个孩子一个都没下乡不说,上面的两个哥哥一个进了县委,一个进了工厂,剩下她一个,原本是想要进卫生所当护士的,后来家里给弄了这么个名额便来上大学了。
    家是县里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傅蓉从小过的日子让她多少有些骄纵的本钱,以前就干过强行跟同学换铺位的事,在校期间还曾进过革委会,参加过某些打击活动。
    可以说,她能做出换床铺的事,太正常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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