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遥!”余鹤喊了一声:“傅云峥呢?”
    听到余鹤的声音,傅遥诧异地转身,让出身后的傅云峥。
    看到傅云峥安然无恙,余鹤悬着的心才落回胸口。
    傅云峥站起身:“小鹤,快进来,外面乱......”
    售楼处的地砖又大又亮,纤尘不染,余鹤大步走过去,突然发现脚下斑斓绚丽的灯影微微闪动。
    余鹤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灯怎么在晃,难道是地震了吗?
    余鹤抬起头,望向那厅堂中央吊着的水晶灯。
    余鹤瞳孔猛地一缩,霍然看向傅云峥,厉声喝到:“傅云峥!别站在灯下面,危险!”
    人类到底不是机器,服从性很差,好奇心却极强,在听到余鹤的高声提示后,几乎所有人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抬头看向水晶灯,想要亲眼一探究竟。
    这一看,全身的血液瞬间凝结,寒气从后颈疯狂蔓延!
    吊着水晶灯的钢索居然断了一根,其余两根钢索艰难地维持平衡,凿进天花板的部分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五米高的水晶灯摇摇欲坠!
    “疏散群众!”“所有人立即后退!”
    这座水晶灯极尽奢华,做工精细反复,有上百个灯泡组成,明亮华美。
    层层叠叠的玻璃灯管高高垂下,原本优雅靡丽,可当它从高处坠落,一条条美丽的灯管就化为锋利异常的棱锥,足以在坠落速度的加持下刺穿脑壳,能够夺人性命!还有那些数不清的水晶球,更会让人无从闪躲。
    短暂的怔忪后,大家意识到危险,惊慌失措地冲向大门,四散着逃开!
    “快跑啊!灯要塌了!”“啊!让开,让开!”“救命!”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只有傅云峥和余鹤奔向彼此。
    ‘咔’得一声轻响,余鹤顿下脚步。
    钢索发出‘吱呀’一声哀鸣,彻底崩开断裂,天花板簌簌落下大量墙皮灰尘。
    摧枯拉朽,水晶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坠落。
    余鹤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般抬臂,死死护住傅云峥后脑。
    傅云峥转身抱住余鹤,把余鹤的头护在怀里。
    余鹤闻到了他最熟悉的淡淡皂角的香味。
    ‘哗啦——’
    巨响在余鹤耳边炸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震耳欲聋,掩盖了所有的痛呼与哀嚎。
    余鹤感觉到有细碎的水晶玻璃溅到了身上,落在地上弹起来的玻璃球砸在小腿上。
    并不是特别疼,但非常密!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一阵哗然。
    “快救人!”“傅总!”“傅先生!”“还好吗?伤到哪儿了?”
    余鹤从傅云峥怀中抬起头:“傅老板?”
    傅云峥单手捂着额角,抬起手示意身边的人稍安勿躁:“没事。”
    满堂烟尘,遍地都是水晶灯的残骸。
    余鹤呛咳了几声,环顾四周。
    破裂的水晶到处都是,像是砸碎了一场经年的繁华梦。
    *
    受伤的人很多,之前工人闹事时,赶来的警车和救护车全都派上了用场。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忙成一团。
    傅云峥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痕,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公共安全事故的严重程度不言而喻,第一责任人甚至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的刑事犯罪!
    相较之下,五亿的工程款不值一提。
    如果在售楼大厅砸死了人,谁还回来这个项目买房?
    好在因为工人聚集在售楼处闹事,警察赶到后进行了现场疏散清场,留在售楼处里面的人并不多。
    水晶灯的坠落不像是意外,很像是一场有预谋的人祸。
    到底是谁?
    或者说,到底都有谁?
    余鹤对傅云峥说:“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傅云峥应了一声,跟在余鹤身后往外走。
    皮鞋踏过碎裂的水晶,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声响。
    傅云峥落后余鹤两步,叫来秘书交待道:“先跟警察做笔录;统计受伤人数、一对一跟进洽谈赔偿事宜;请第三方机构检测吊灯坠落原因、负责安装灯具的施工单位责任具体到个人,媒体那边也要联系,尽快发布权威事故报告......”
    余鹤站在门口,看傅云峥有条不紊,把要做的事情一项项吩咐下去。
    无论遇见什么难题,傅云峥都处变不惊,镇定自若。
    他就像一尊不可撼动的巨树,顶天立地,能够抗住所有风霜雨雪。
    水晶碎片在傅云峥面颊上留下一道血痕,更衬得傅云峥面容冰雪般冷峻。
    正说着话,傅云峥忽然晃了一下,余鹤下意识抬步往傅云峥那边走。
    傅云峥察觉余鹤走过来,冷冽的眼神温柔下来,朝余鹤笑了笑。
    下一秒,傅云峥高大的身影倒了下去。
    余鹤:!!!!!
    这一刻,余鹤的世界轰然倾塌。
    “来人!快!救护车!”“医生!”“有人晕倒了!”
    余鹤站在原地,脚下像灌了铅,一动不能都动。
    意识深处明确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身体四肢却像失去控制。
    灵魂是灵魂,身体是身体,余鹤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空空荡荡,游离在人群之外。
    余鹤看到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冲进来,将傅云峥抬上了担架,又大步从他身边跑向救护车。
    白色救护车闪着蓝色的冷光。
    傅云峥手腕上腕表的表盘磕碎了一角。
    傅云峥有很多昂贵的腕表,这是其中最贵的一只,因为他们是出来领结婚证的,傅云峥开了最新的车,戴了最贵的腕表。
    哪怕今天雨这么大。
    原来傅云峥也和普通人一样,在重要的时刻会把平时不常用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一股脑堆砌在身上。
    这是对傅云峥而言很重要的一天,也是余鹤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为什么会这样?
    余鹤心绪纷乱,目送医生远去。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护士把氧气面罩扣在了傅云峥脸上。
    傅云峥最不喜欢戴氧气面罩,他的鼻梁很高,氧气面罩会卡在鼻梁山根处,不一会儿就会压出条印子。
    可惜傅云峥现在陷入昏迷,没有办法对此提出异议。
    余鹤想,或许我应该帮他扶着点氧气面罩。
    大脑下达一条指令后,僵在原地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
    余鹤大步朝救护车跑去,用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车门。
    护士吓了一跳:“你干嘛的?我们这儿抢救病人呢!”
    余鹤喘着粗气:“我来......帮他扶氧气面罩。”
    护士哭笑不得,很不耐烦地一挥手,态度也很生硬:“这是你朋友吧?想陪护直接去第一医院急诊,我们这救护车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你是他什么人啊?快回去,别在这儿添乱了。”
    余鹤扶在车门的手指微微扣紧。
    余鹤说:“他是我丈夫。”
    听到这个回答,护士瞬间愣住,显然这个答案完全不在她预料之中。
    护士嘴唇微动,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内心为自己莽撞地质问懊悔不已。
    旁边另一位护士赶紧过去推开门,柔声对余鹤说:“那你快上来吧。”
    余鹤迈上救护车,也不知谁让了个位置给他。
    他坐在傅云峥身边,伸手扶住了那个氧气面罩,氧气面罩上又层淡淡的水雾,是傅云峥呼吸间凝结的雾气。
    余鹤坐在那儿,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护士把止血带扎在傅云峥手臂上,给傅云峥下了一根留置针。
    留置针的针头很粗,也很尖,余鹤眼睁睁看着那根针穿透傅云峥的皮肤,刺破淡蓝色的静脉。
    针管里回血了。
    余鹤后知后觉,他怎么不晕针了?
    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他的关注点不在这儿,全都在傅云峥身上。
    血压、心率、血氧......
    水晶灯落下来时,余鹤和傅云峥最近,但他也不知道傅云峥哪里被砸到了。
    余鹤大脑一片空白,但他必须冷静下来。
    新项目的售楼处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将来一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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