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不想再疼了。
    然而,失去傅云峥这个念头才从脑海中浮现,余鹤便心痛到不能呼吸。
    他睁着眼,一滴泪从眼角流出,顺着太阳穴渗入鬓角。
    余鹤凝视傅云峥:“你不能不爱我。”
    言语出口的瞬间,余鹤违背了全部的自我说服。
    他失败了,他没办法放弃傅云峥的爱。
    余鹤一直很害怕自己会变得很糟糕、怕自己给傅云峥带来麻烦、怕自己配不上傅云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那又如何呢?
    傅云峥说过,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傅云峥都会爱他。
    余鹤再一次向傅云峥确认:“你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爱我,你不能骗我,傅云峥。”
    傅云峥握住余鹤的手放在心口:“我会爱你,余鹤,我会爱你。但你也要爱你自己,好不好?”
    掌心下,傅云峥的心跳在胸腔内蓬勃跳动。
    咚、咚、咚、咚、咚。
    余鹤的思绪穿越过时空,回忆起他刚来到傅宅的第二晚。
    那一晚,因为生病,傅云峥的心跳很慢,可此刻,傅云峥心跳却沉稳有力,充满着无限的生机。
    傅云峥的病总会好的,自己的病呢?
    还能好吗?
    “余鹤,”傅云峥低下头,脸颊贴在余鹤额头上,以此唤回余鹤飞远的思绪:“你在听我说话吗?”
    余鹤情不自禁仰起头,去追逐傅云峥脸上的温暖:“什么?”
    傅云峥很有耐心,他的鼻尖蹭在余鹤冰凉的鼻尖上:“我爱你,会一直爱你,你也要爱你自己,好不好,求你了。”
    余鹤怔怔仰望傅云峥,喃喃自语:“我也爱你。”
    第96章
    有一种难以言述的生命力从余鹤身上缓缓流失。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 余鹤体内的能量在不断消散,状态比刚来傅宅时还要差,似乎连面对面交流都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注意力也涣散得厉害。
    傅云峥恨死了余鹤的亲生父母, 也恨死了裘洋。
    他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才拼好的余鹤,好像又要碎掉了。
    生命力就像瓷瓶内的水,随着瓷瓶碎裂而消融, 缓慢渗入泥土里。
    傅云峥不知道该怎么样挽留这种力量,除了抱紧余鹤他什么也做不了。
    无能为力四个字鲜少出现在傅云峥的人生中。
    傅云峥从来不是随波逐流的人,纵然世事不定,人世浮沉, 他也要逆流而上,去开拓出一条举世无双的征程,如盘古般斩阖出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傅云峥有能力也有耐心去改变那些天命。
    战胜命运本就是他人生必不可避战争。
    功亏一篑也好,起起落落也罢,原本就是生命中最常遇见的无常。
    面对余鹤命途中波澜横生的曲折坎坷,傅云峥理应游刃有余。
    他曾经近乎完美地将摔碎的余鹤带出泥泞。
    即使复刻成功经历不存在什么难度, 即使他能够重新把余鹤拼好,也仍不能免除傅云峥此时的无力感。
    落花易得, 流水可逆,但没人能挽得住春去。
    傅云峥无力回转时光。
    纵然知晓日升月落, 岁月轮转, 春风总有一日会重回旧山河。
    可冬日太冷, 傅云峥的心也太疼。
    余鹤摔下去那刻的阵痛他无法以身相代。
    他能拼好余鹤一万次, 可他没法替余鹤承担碎裂的痛苦。
    哪怕一次也不能。
    傅云峥知道余鹤此刻看起来越是平静,内心越是煎熬。
    余鹤好像根本注意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也无法和傅云峥顺畅交流,即便如此, 余鹤还是不忘给予傅云峥回应。
    当傅云峥说爱余鹤时,余鹤下意识回答:“我也爱你。”
    这份回应让傅云峥心更疼。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未有过的无助席卷而来。
    余鹤躺倒在傅云峥的腿上,手指紧紧钩着傅云峥衬衫下摆。
    傅云峥和余鹤十指相扣:“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余鹤的手指微微一动:“傅云峥。”
    傅云峥垂下头:“我在。”
    余鹤闭上眼,低声说:“我好累,但我好爱你。”
    傅云峥所有的坚持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他低头抵住余鹤冰冷的额角:“没关系,爱我不是很重要的事,你可以等不累的时候再爱我。”
    余鹤脸上是比死亡还要祥和的宁静:“爱傅云峥是最重要的事情。”
    傅云峥喉咙间酸涩哽咽,他屏住呼吸,强力压制住汹涌的情感,沉声问:“为什么?”
    余鹤:“他说会一直爱我。”
    余鹤明明就在和傅云峥对话,人称代词却用‘他’来指代傅云峥,通过余鹤逻辑思维和认知理解能力的混乱,不难推测出其内在精神世界的坍塌。
    傅云峥轻轻摸摸余鹤的脸,声音中藏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余鹤,我就在这儿。”
    余鹤没有回答,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汽车在公路上飞速行驶,车厢内安静下来。
    良久,余鹤忽然出声唤道:“傅云峥。”
    “我在。”傅云峥抬手触碰在余鹤英俊的剑眉上,以此增加余鹤的安全感。
    余鹤睁开眼,抓住傅云峥的指尖,轻轻抠着傅云峥的指甲。
    不一会儿,余鹤呼吸渐沉,握着手中的指尖,睡着了。
    *
    余鹤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点熟悉的路灯透过车窗照进来。
    柔和的光影落在余鹤眼眸中,余鹤被晃得眯起了眼。
    傅云峥抬起手掌遮住光:“醒了?”
    这抹柔光也落在傅云峥身上,余鹤仰望着替他遮光的傅云峥。
    傅云峥面容英俊,眉目间流露出毫无隐藏的温柔,灯光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煌煌如天神。
    傅云峥是如此高大挺拔,只要一抬手就能为余鹤挡去所有风雨。
    余鹤一时分不清是幻是真。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如镜花般虚妄的梦。
    “我做了很多梦。”余鹤望着傅云峥:“这是梦吗?”
    傅云峥说:“这不是梦。”
    余鹤的声音很平淡:“上个梦里的你也是这么说的。”
    一场又一场荒诞又真实的梦境耗尽了余鹤的心力,他已经不在乎他是真的醒来还是在梦中了。
    就算是一场梦的话,梦里有傅云峥,也是个还不错的梦。
    只是希望这个梦里的傅云峥不要伤害他。
    在余鹤的第二个梦或者是第三个梦里,他梦到了自己在和傅云峥接吻,可下一秒,梦中的傅云峥就掐住了余鹤的脖子。
    余鹤很快意识到那是一场噩梦,他强迫自己醒过来。
    他睁开眼,以为自己醒了过来,却是掉进入了又一个梦。
    余鹤已经没有力气逃出这些梦了。
    梦境会放大人的恐惧,余鹤在梦里经历一遍又一遍自己害怕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傅云峥掐死他、世界末日、海啸丧尸。
    在某一个梦境里,傅云峥还出轨了。
    余鹤愤怒地盯着傅云峥。
    傅云峥垂眸轻笑。
    他一笑,手不免跟着晃动,光从傅云峥指缝中漏下来,洒在余鹤脸上。
    傅云峥捏了把余鹤气鼓鼓的脸:“怎么一醒来就生气?我招你惹你了?”
    余鹤全身脱力,他声音很哑:“我梦到你出轨,搞小三。”
    傅云峥会搞小三?
    余鹤每天都在想着什么?
    傅云峥也感到很新奇:“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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