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热,傅遥一边给张琛阳脱羽绒服,一边说:“我还真是头一回见着敢在傅家撒野的.......”
    张琛阳附和道:“大胆!”
    傅遥窝在沙发上,放松了脊背,端了一晚上他也累的够呛。
    把张琛阳抱在怀里,傅遥问:“一会儿见着你爸你妈知道怎么说吗?”
    张琛阳了然点头,和傅遥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了:“告状,吓手抖,可乐洒。”
    “哎,傅遥,你能不能教小孩点好的?”余鹤啧了一声,先是掀开上衣擦了擦,紧接着拽下身衬衫西装往浴室走:“我冲个澡,好黏。”
    傅遥懒得动,瘫在沙发上:“需要我回避吗?”
    “你又不跟我一块儿洗,回避个屁啊。”
    余鹤关上浴室门,冲干净身上换了身衣服出来:“哎,洗完澡就想睡觉了,也不知道......”
    余鹤走出浴室,抬头的瞬间话音微顿:“傅先生?”
    更衣室内,傅遥和张琛阳都不见了,只有傅云峥坐在那儿等着他。
    傅云峥抬眸看向余鹤:“困了?”
    余鹤把衣角掖进裤子里:“冲过热水澡就犯懒。”
    傅云峥嗯了一声:“要不你先上楼休息?”
    余鹤摸了下自己的裤边,从展示架上摘下条领带套在脖子上:“没事,还能坚持。”
    傅云峥拽着余鹤脖子上咣当的领带,轻轻一抻,余鹤顺着力气倒在他身上,傅云峥身上的西装有些凉,他瞧向余鹤,轻声说:“不用你坚持。”
    “那不行,假笑一晚上就等这顿饭呢。”余鹤握住傅云峥的手问:“冷不冷?”
    “平常差你一口饭了是吗?”傅云峥垂眸给余鹤系领带,他手指修长冷白,和深色领带形成一种眨眼的对比:“别在外面乱转了,开宴后坐我旁边,免得再有不长眼的冲撞了我家余少爷。”
    余鹤闻言微微一愣:“坐主桌?别了,我还是和傅遥做小孩儿那吧,我又不会喝酒......”
    傅云峥漆黑的眸子钉在余鹤脸上,慢慢重复:“你不会喝酒?”
    余鹤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在夜店酒吧玩一夜,红的白的掺着喝一晚上,第二天还能板板正正地走出酒吧大门,傅云峥查过余鹤的消费记录,在酒水这一项上的支出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余鹤显然也知道自己那辉煌战绩很难抹除:“那个时候晚上睡不着,多喝点酒好助眠。”
    和傅云峥搬到一个房间住以后,余鹤昼夜颠倒的作息终于调整正常,连失眠的毛病都慢慢好了,开始还得带着耳机听直播,后来听着傅云峥平缓的呼吸声,睡意慢慢就涌了上来。
    傅云峥系好领带,摘下自己的领带夹给余鹤别好:“不用跟我解释,你又不是小孩儿,酒量好是好事,在生意场上吃的开。”
    余鹤下意识摸了下领带:“周文骁呢?”
    傅云峥面无表情:“请他走了。”
    余鹤沉默了一下:“怎么请的?”
    傅云峥脸上露出些笑意:“保安请的呗,难道还要我亲自请?”
    “那是请走还是赶走?”余鹤站起身问。
    傅云峥并不怎么在意,随口回答:“见仁见智。”
    余鹤轻笑一声,又问傅云峥:“坐了一晚上,累不累?”
    傅云峥下意识想摇头,但其实又有点疲倦,到底是在强打着精神周旋,思及在余鹤面前不必伪装,他便没回答。
    余鹤瞧出傅云峥累了。
    “晚上给你按腰。”余鹤推着轮椅走出衣帽间:“再坚持一下,傅先生。”
    *
    主桌坐的都是傅家最嫡亲的一支,有傅云峥、傅茹兰、傅茹兰的丈夫,还有傅家大伯一家、三叔一家,外嫁的小姑都没资格坐在这一桌,那些表亲更不必说。
    傅茹兰虽然也是外嫁,但她嫡亲兄弟是傅家掌权人,且丈夫是傅家的座上宾,今儿又是她的生日宴,自然和丈夫一起坐在主桌之上。
    她不晓得余鹤衣服被可乐打湿的事情,见傅云峥和余鹤一同过来,余鹤还换了身衣服,也不知想到哪儿去,细长秀眉微皱,与旁人言笑晏晏的喜意也冷了。
    傅茹兰神色一凉,旁人自然见风使舵,纷纷起身迎傅云峥入座,对傅云峥身边的余鹤却视若无睹。
    无视是羞辱人最简单的方法。
    然而大人们心思千折百转,小孩子可不管这些。
    席面上的张琛阳看见余鹤,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余鹤挥手萌打招呼,同时奶声奶气地大喊一声:
    “小—舅—妈——”
    余鹤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
    席面上顷刻之间寂然无声,唯独傅茹兰的丈夫一阵呛咳。
    心说难怪他儿子刚才问应该怎么称呼舅舅的老婆,张琛阳的表舅十几个,他当时没多想,随口回了一句舅妈。
    见丈夫轻咳,傅茹兰一边伸手拍了拍丈夫后背,一边干笑着质问儿子:“阳阳真会开玩笑,谁教你这么叫的?”
    张琛阳天真无邪,对他妈妈甜甜一笑:“是爸爸。”
    席上众人:“......”
    傅茹兰的指甲不自觉的在丈夫后背缓缓扣紧:很好,家里一共四个亲人,居然出了三个叛徒。
    这余鹤不是狐狸精还能是什么?
    “先坐吧。”傅云峥开口打破僵局:“大伯、三叔,你们都是长辈,快请坐。”
    众人忙笑着寒暄,仿佛集体失忆,忘了那句令人脚趾扣地的小舅妈。
    傅云峥招招手,示意侍从搬张椅子放他身边。
    大家重新落座后,余鹤微微躬身在傅云峥耳边说:“我还是去和傅遥坐在一起吧。”
    傅云峥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余鹤说悄悄话,他在余鹤耳边轻声说:“找傅遥做什么,你又不是他小舅妈。”
    余鹤:“......”
    傅云峥敲敲桌子,余鹤只得在他身边坐下。
    傅云峥坐在主座上,左边是傅茹兰,右边本该是他大伯,但由于加了一张椅子,最右边就变成了余鹤。
    余鹤环顾一圈,心说这可真真是张琛阳小舅妈的位置。
    张琛阳跟着傅茹兰、傅云峥朝余鹤伸出胳膊:“小舅妈、小舅妈。”
    傅茹兰把儿子拨到一边,警告地瞪他一眼。
    傅云峥把张琛阳抱过来:“阳阳,坐小舅这儿好不好。”
    “小舅舅。”张琛阳在傅云峥怀里象征性地靠了一下,继而执着地朝余鹤伸出手:“小舅妈!”
    傅云峥姐弟的审美出奇一致,都觉得余鹤在这张脸足以充当建模,张琛阳的审美与妈妈、舅舅如出一辙,对余鹤完全没有抵抗力,只不错眼地盯着余鹤,眼睛都直了。
    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傅茹兰握紧手中的筷子,几息过后,忍无可忍将筷子拍在桌面上:“阳阳,妈妈知道阳阳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可是聪明的宝宝不能只看脸哦。”
    觥筹交错的席面上陡然一静,才热络起来的气氛再度冷落下去。
    张琛阳不解地望向傅茹兰:“妈妈?”
    “有些人是著名的金玉其外,仗着一张好看的脸肆意妄为......”傅茹兰目光一转,落在自己弟弟脸上:“其实不过是一场交易,有人图钱,有人图美色,钱色两讫不谈感情,是不是啊云峥?”
    傅云峥举起酒杯,没先敬寿星也没先敬长辈,而是将酒杯落在余鹤面前,冷峻的眉宇露出几分温润,调侃道:“不错,这样说来,余少爷应当是图我美色。”
    闻言,傅茹兰脸上变得极难看,握紧了筷子不再多言。
    傅云峥尊重长姐,人前人后都不会落了傅茹兰的面子,面对傅茹兰对余鹤的刁难,却接连两次自降身份替余鹤搭台,傅茹兰还能再说什么?
    傅云峥是在用行动告诉她,她折辱余鹤就是折辱自己弟弟!
    难道她还能当着外人的面灭自己人威风?
    傅云峥早做好了打算,都替余鹤接着呢。
    傅茹兰的话对余鹤而言无关痛痒。
    余鹤端起酒杯和傅云峥轻轻一撞,回应道:“傅老板一表人才,和我正好般配。”
    众人:“......”
    高脚杯中的红酒泛起涟漪,傅云峥垂眸抿酒,在众人诡异的沉默中放下酒杯,一锤定音:“好吧,般配。”
    第30章 (四更)
    傅云峥抬眼环视一圈, 目光淡漠森然,场面登时有说有笑,再度热烈起来。
    “云峥可真是宠着余少爷。”
    “余少爷也很幽默啊......”
    “哈哈哈。”
    “年轻人在一起, 哪儿有想那么多的。”
    “就是,就是。”
    话题很快从余鹤身上略过去。
    正逢年尾,饭桌上的话题怎么也绕不过分红这个话题, 大伯家觉得三叔家干得少拿得多,三叔家觉得大伯家指手画脚,暗戳戳提醒傅云峥大伯野心太大。
    原来傅家这种顶级豪门坐在一块儿吃饭也离不了算计,听他们口蜜腹剑还不如回去听孟大师讲按摩课, 有没有用不知道,至少孟大师说话很有趣。
    傅云峥滴酒不沾,坐在那儿看他们推杯换盏,一句话藏着八百个暗示等人来猜。
    席间那些亲戚们又旁敲侧击地问起傅云峥身体。
    傅家大伯傅海山喝了些酒,又拿出长辈的款儿来:“云峥啊,老二去的早, 我是你大伯,该说的话你不爱听我也要说, 你得趁年轻留个后,茹兰是个女儿家, 这传宗接代的重任还是落在你身上。”
    傅海山看了一眼余鹤:“这男孩再漂亮, 到底不能生儿育女, 看你堂兄, 二胎都有了,儿女双全这才是圆满是不是啊, 余鹤。”
    余鹤笑意盈盈:“确实,傅先生把全部精力全放在公司上, 在成家和立业之间选择了立业,这儿女双全的福分自然没有令郎享的早。”
    傅云峥颔首道:“很好,这也是各有所长了。”
    傅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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