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却拉住了赵云清。
    赵云清抬头回答:“我?叫赵云清,大?哥哥,你叫什么?”
    “我?姓任,叫任冲。”任冲显然喜欢孩子?,还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颊。
    赵云清捂住脸,忽然问了句:“大?哥哥,那你认得任主任吗?”
    “任主任?”
    “就是任青主任,之前她来我?们大?队扫盲来着,她对我?可好了,还给我?绿豆汤吃,你们都姓任,是不是认识?”
    任冲哈哈一笑:“这可巧了,我?还真认识,那是我?姐。”
    赵云清惊讶的瞪大?眼睛:“真的吗,你们可一点都不像。”
    “我?姐像妈我?像爸,不过?我?们俩是亲姐弟。”任冲来了兴致,很有把孩子?拽回去好好聊的架势。
    “任哥……”旁边的人使?劲给他递眼色。
    赵云清笑着问:“大?哥哥,任主任是为大?家?扫盲,解放妇女儿童的,那你的工作?是解放什么人?”
    任冲脸色一僵,摸了摸鼻子?:“我?解放大?家?的思想?。”
    “云清,咱该回家?了。”孙明也拉了拉孩子?,怕他惹怒了对面的人。
    “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家?吧,不然你爸要揍你了。”任冲笑着说了句,最后捏了一把他的脸颊。
    赵云清很是遗憾,挥了挥手:“大?哥哥再见,以后我?再来找你跟任主任玩。”
    等孩子?跑出国营饭店,任冲才又?坐了回去。
    “任哥,你跟一孩子?唠叨什么,他能听懂大?人的话吗?”
    任冲只说:“那孩子?长得还挺可爱,人也机灵,我?大?外甥要是还活着,现在?也该这么大?了。”
    一听这话,周围几个人都闭了嘴。
    唯有那请客的不知道分?寸,开口道:“任哥,刚才那孩子?叫赵云清,那就是赵建国捡来的儿子?。”
    “什么?!”任冲微微皱眉,又?飞快掩饰。
    请客的人没发现他的异样,继续灌酒:“任哥,再喝一杯,今天咱们不醉不休,明天那事儿就拜托你了。”
    任冲心底却没了喝酒的兴致。
    等散了场,他溜溜达达的了一圈儿,还是到了他姐家?门口,却一直转着圈没进去。
    蓦的,大?门打开,露出任青严肃的面孔来。
    “来了咋不进门,在?外当贼呢?”
    “姐——”
    任冲跟着进了门,环顾一圈也没见第三个人,顿时?不满:“那姓刘的又?不在?,他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有外心了,他要是敢作?对不起你的事情,看我?不收拾他。”
    “行了行了,我?家?的事情你少插手。”
    任青骂了一句,又?问:“这时?候你过?来做什么,不忙你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姐,你的工作?就是救人,我?的工作?就是害人啊,我?那可都是拿着真凭实?据的,是他们自己不识相撞到了枪口上。”
    任冲不乐意的嚷嚷。
    任青瞪了他一眼:“别给我?打岔,到底来干嘛了?”
    “姐,你是不是去过?金水大?队给他们做扫盲?”
    “是去过?几次,怎么了?”
    任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有人让我?帮忙收拾赵建国呢。”
    “啥?”
    任青猛地站起身,伸手就往弟弟脑门上拍:“任冲你这个混蛋,好好的工厂不待偏要进革委会,进就进了,你现在?是连良心都不要了。”
    “我?又?还没去。”任冲连忙躲开。
    “今天我?在?饭店遇上赵建国收养那小娃娃了,瞧着还挺可爱的,心想?赵建国不像是那种人,这不是上门来问你了。”
    任青皱眉:“到底咋回事?”
    “还能咋回事,上头压下来的任务,别的大?队多多少少都完成?了,偏他们金水大?队连个动静都没有,这不是诚心跟我?们革委会唱反调,兄弟几个都看他不顺眼,正好有人上门来告他,我?就想?着做个顺水人情。”
    “不可能,赵建国这人我?接触过?,是个公平公正一心为社员的大?队长,他要完不成?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是针对你们革委会的。”
    任青是妇女主任,多少知道革委会的招数,心底也是无奈至极。
    可大?环境就这样,她能骂弟弟,却管不了其他人。
    任冲撇嘴:“不管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大?队再不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早晚要出事。”
    任青一听,不免也为赵建国担心起来。
    “姐,赵建国要倒霉了也挺好的,到时?候咱就说他没资格□□,把那孩子?抢过?来自家?养,我?瞧那孩子?还挺顺眼的,合该给我?当大?外甥。”
    任冲一说,还觉得自己的主意挺美?。
    任青的脸却黑了,伸手又?是一阵打:“你脑子?坏掉了,这样损阴德的主意也想?得出来。我?任青这辈子?就是没孩子?养老送终,跟姓刘的离婚一个人孤独终老,死了坟前没人磕头,我?也不会去抢别人的孩子?。”
    “姐姐姐,你轻点,我?就是随口说说。”任冲连忙求饶。
    任青气得指着他骂:“任冲我?告诉你,趁早离了那地儿好好找个活儿干,不然咱们姐弟都没得当。”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任冲觉得自己纯属是找抽,平白上门来挨他姐的揍。
    任青发泄完了,又?说:“回头你给赵建国送了信,提醒提醒他。”
    “得,我?还得当活雷锋。”任冲说着,倒是也没拒绝。
    孙明三人回到大?队里,头一件事就是先找到赵建国,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云清信誓旦旦:“爸,他们看着可坏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
    赵建国一听他们撞上了革委会的人,顿时?也吓了一跳:“幸亏你们没事,回来就好,以后再去镇上还得谨慎一些。”
    万一遇上几个不讲道理的,先把人带走收拾一顿,那再说什么都迟了。
    “孙老师,这些书你先拿回去慢慢看,能研究出什么来最好,不能的话也没事。”
    孙明点了点头,带着书和陆川走了。
    赵云清见他爸一直拧着眉头,开口问:“爸,你怎么了?”
    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我?们走的时?候那人也没生气,应该不会追究的。”
    赵建国叹了口气:“前些时?候公社开会,要求各个大?队都要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尤其是要挑选出地主、资本家?、富农来□□。”
    “可是咱们大?队不是没有富农吗?”金水大?队穷,别说地主资本家?了,连富农都没有,按理来说不会被波及才对。
    赵建国无奈道:“上头说没有富农,那就重新划分?,从中农里面挑一个典型来打倒。”
    赵云清都被这骚操作?惊呆了,这也能行?
    “那怎么办?”
    “爸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也没完成?。”
    赵建国心底为难的很,他们大?队确实?是有三户中农,可这三户人家?都是踏踏实?实?的农民,这辈子?都没干过?啥坏事儿,他于心不忍。
    “爸,镇上会一直让咱们大?队拖下去吗?”赵云清问。
    赵建国叹气:“我?想?着咱们大?队离得远,有没有展开镇上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
    赵云清却说:“可是万一他们派人过?来呢?”
    “爸,这事儿你可得早做准备。”
    赵建国一听,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清醒。
    这事儿是能拖,但不可能一直拖下去,真等革委会的人上门那就晚了。
    想?了想?,赵建国一咬牙,将社员们都召集起来,把这事儿说了。
    “革委会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树立一个典型再打倒,一周至少两场□□会,整个大?队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
    一听这话,那三户中农先慌了。
    “大?队长,乡亲们,你们是知道我?家?的啊,我?爷爷也是贫农,就是在?划成?分?之前把一辈子?的积蓄买了地,这才倒霉被划成?了中农。”
    “还有我?家?,我?家?当时?地是多,可也贫,这些年来我?跟大?家?伙儿相处的和气,从来没吵过?嘴,大?家?是知道我?的人品的。”
    “大?队长,非得选一个典型吗,乡亲们都知道我?们三不是坏人,就是也太倒霉了,不能从外头引进一个来□□吗?”
    赵建国也是无奈:“要是有别的办法我?早就去做了,哪儿会等到现在??”
    “你们先别着急,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是知道你们人品的,就算真的立了典型,开始□□,也都是装装样子?应付一下。”
    听了这话,三家?心底也安稳一些。
    “那到底选哪家??”刘红新试探着问,这里头还有一家?是他亲戚呢。
    “要不还是投票?”
    一听投票,那家?外姓先哭了起来,家?里老婆孩子?哭成?一团,七十岁的老娘在?地上哀嚎。
    “要是投票的话,不用选肯定也是我?家?,大?队长,我?们老老小小七口人,可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儿,我?老娘都七十岁了,她遭不住这罪啊。”
    都是乡里乡亲的,听着他们哭起来,大?家?伙儿也不忍心,心软的几个媳妇开始抹眼泪。
    赵建国骂了一句:“事儿还没到先哭什么,不怕哭出丧气来啊。”
    “那不是迟早的事儿吗,早些年打地主我?也在?,那可是要人命的。”当家?的男人坐下也跟着哭,他知道自己不哭的话,这事儿就摊在?自己头上了。
    人群中,张萱萱摸了摸弟弟的头发,忽然问:“小川,你说人为什么要互相压迫?”
    “这是人的本性?。”陆川的回答很残忍。
    张萱萱抿嘴道:“我?不喜欢这样,人不该是这样的,社会也不该是,人与人应该是相互关心,相互帮助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排矫正过?度。”
    陆川看了一眼,忽然道:“姐,其实?我?有一个办法。”
    张萱萱刚要问,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大?队长,我?有一个办法。”
    众人齐刷刷的朝着那人看去,却是刘红新的儿子?刘五一。
    他在?大?队里头的名声也不咋地,人人都知道他妈难产去医院的时?候,这家?伙没心没肺继续睡,压根没起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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