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贼头阿毛可真够可恶的,该死。”
    “重九这小子也够天真,什么都信!”
    但是这贼头并不是凶手,他只是撞见了李公子死亡的现场,又有溜门撬锁的本事,很容易复原密室。就心动恶念,顺手陷害到了重九。
    经过赵羽尘仔细勘察,抽丝剥茧,终于查明真相——李公子实乃自杀伪装而成的他杀!
    他假装他杀,本是要陷害他出轨妻子的姘头,结果贼头行窃,把他准备好的罪证,一个精美扇坠给盗了去,案件由此平生波折……
    这部《开封探案手札》讲到这一节,听众已经从几个孩子扩散至河道上所有士兵。
    如果是那些很有深度的文字,这些士兵们大约只会敬畏,不可能感兴趣。可顾湘的故事就是大白话,人人听得懂,整个故事更是一波三折,处处是伏笔,士兵们哪里见识这样的故事?简直听得欲罢不能。
    每日吃饭时也不在狼吞虎咽地吞完就走,自然而然地改成饭后还要围着顾湘坐下,喝着顾湘特意煮的绿豆汤,或是大麦茶一类的饮品,跟着故事里的角色经历一场奇特的冒险。
    顾湘几乎成了河道上最受欢迎的人。
    也却如她所想,在这片河道上,她的美食点向上翻了三倍有余。
    但最让她开心的,不是美食点,而是她好像真的做了一些事,做了一些好事。
    “我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顾湘看到这些孩子们的第一瞬间,就这般对自己道。
    虽然她甚至不知道这些少年,这些士兵眼底深处的那些绝望,痛苦,究竟来自何方。
    但她真心觉得,既然她来了,正好拥有这么一双眼能看到了这些‘衣食父母’的痛苦,有用没用的,她至少该去做些事。
    我坐在医院门口写一写感言。
    亲爱的们,疫情期间千万保重自己,尽可能别生病,尽可能别去医院!
    今天中午同发小约去吃海鲜,撸串,吃完大约半小时,忽觉胃里难受,恶心呕吐数次。
    回家吃了肠胃宁,肠炎宁等药,吃过不久又吐,非常难受,再吃小柴胡等中药,还吐。
    不想开车,于是呼了发小过来送我去医院。
    一路畅通到了人民医院门诊楼。
    停车场车位满,不得已停去后门外马路边,跋涉2公里左右回到门诊楼。
    验过健康码进门,分诊台前陈述病情。
    护士问有没有发烧,答曰没有。
    但是为了保险,当然还是要测体温的。
    夹表五分钟,拿出来一看,我心下一惊—37.1c。
    没办法,只好转去发热门诊看病。
    门诊楼与发热门诊,一在入口处,一在出口处,徒步十分钟左右到达。
    进门同样陈述病情,再次测体温,还是37.1。
    在发热门诊看病,当然要做核酸检测的,而且做完之后必须在门诊内等候四小时不能动,出了阴性的结果才能离开。
    此时九点钟,四个小时后凌晨一点了。考虑到发小还要哄娃睡觉,我就和她商量让她先回去,她是左右为难,既放不下孩子,也不好意思丢下我。
    在门口急出一身汗,忽觉本来难以忍受的病痛,似乎也能再忍忍。
    于是决定同发小一起上车回家。
    结论:疫情期间,看病程序肯定不可能有任何放松,所以普罗大众请十二万分地注意身体健康。
    现在要回家吃药睡觉了。
    晚安!
    第二十一章 放松
    顾湘从小乖巧听话,是个学习还不错的普通女生,意外来到此地也没觉得自己就是天之骄女,更不曾有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
    但她自认为是个好人。
    不光是在公交车上给老人孕妇孩子让座这种但凡三观正常的普通人都会做的事,她会做,就是半路遇到有老太摔倒,她也敢送人去医院。
    最多多找两个证人,拿手机拍一拍以防万一。
    同寝的老同学说她有股子不该有的天真,可见受社会毒打太少。
    她当时偷偷拧了那家伙骄傲地扬起来的小脸蛋一把,心里暗笑,小样儿,你还知道什么叫毒打?
    老同学出身中产家庭,属于那类六个大人守着一个宝贝蛋的独生女,从小长得漂亮,学习好,性格活泼开朗,纯粹在蜜罐里长大的可爱姑娘。
    顾湘呢?
    父母早亡,奶奶不亲,姥姥不爱,从小在亲戚家游走寄宿,姥姥去世后也有过四年多的福利院生活。
    论起社会毒打,老同学可不能和她比见识。
    可她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终究还是得人恩惠时多。
    老师们会不着痕迹地暗示,她的身世绝不会泄露给其他同学。
    她成绩好,考上大学,学校学杂费全免,还给奖学金,又把她介绍到学校编辑部勤工俭学。
    每年她生日,福利院的叔叔阿姨从不忘给她送一份礼物。即便这礼物会送来,可能只是因为有网咯系统在提醒而已。
    但她终究因为这点温暖而开心了许久,连上学读书都起劲多了。
    顾湘承认她现在就是在冲动,她想为眼前这些士兵们做些事,哪怕只是为了她想赚美食点的私心。
    待在河道工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渐渐得和士兵们变得熟悉起来,要是有哪日她来得晚些,一群士兵们干活的时候都不免彼此交头接耳,问上几句。
    她又有哪天不来,听不着故事的少年们说不得就要哭一下鼻子。
    阿冯看到顾湘居然能和这些人混得这般熟,相处这般轻松惬意,简直和看见羊把狼指挥得团团转一样新鲜。
    “这帮人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好脾气?”
    阿冯啧了声,“不过,顾厨您还是当心些,他们可不是什么好鸟。眼下受罚的这一批,大部分都不大清白,全是咱勇毅军的刺头。多是刺配充军的囚犯,以及流民,这帮子人里那是鱼龙混杂,乱得不行。”
    顾湘知道这话不错,勇毅军的兵源,一部分是从禁军淘汰下来的,家世都清白,虽然肯定比不上禁军的精锐,但也有些本事。
    另外还有本乡本土招募的,最后就是流民和囚徒。
    “这会儿他们看着老实,那是有国公爷在,前阵子狠狠被整治了一顿,否则,一个个的可都不是善茬。”
    阿冯话音未落,就见老狗立在旁边阴恻恻地瞪他,顿时收声。
    顾湘不由失笑,其实她也看得出,阿冯说的话不错,这些士兵,从大人到孩子都不大淳朴。
    不过他们也并不是坏人,恶人,至少大部分都不是,这世上终归还是普通人更多。
    顾湘看了看天色,招呼一声,一众士兵们就升起篝火,席地而坐。
    张校尉远远看了一眼,神色间不免流露出一点异样,呵,他为了管束这帮祸害,那是一个月抽断了三根皮鞭,他们私底下还没少偷奸耍滑,现在到让一小娘子管得有了那么点令行禁止的味。
    串号腌制好在浓汤宝熬制的汤汁里滚过入味的素丸子,豆腐皮,素肉,葵菜,茄子,蘑菇,盛在粗陶碗里送过去。
    最近厨房的食材有点捉襟见肘,不过菜还是有不少,经顾湘的手一拾掇,能省下些粟麦,老杜对此是颇乐见其成。
    顾湘感觉这些士兵们也很满意。
    他们身上的焦虑仍在,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里,他们说说笑笑,轻轻松松的,唔,或许比较轻松?
    老狗恶狠狠地瞪着一二十七八岁的士卒,对方也眼睛赤红,胸腔鼓动,怒气勃然。
    “凶手就是芸娘,这不是明摆着?”
    “芸娘分明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女人,她怎会是凶手?凶手一定是那个丁一,他一看就不似好人!”
    顾湘远远看着两个人跟斗鸡一般,浑身上下的毛都炸起来,不禁莞尔,这些人还是不明白,通常这样的故事里,最不可能,最不像凶手的人才是凶手,要是能简简单单被这些还没熟悉套路的读者猜出结果,故事就没多大意思了。
    或许他们再接触个三五个故事以后,才能猜得比较准些?
    顾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润喉,继续开始讲:“赵羽尘看向哭得满脸泪花的重九,目中充满轻佻的嘲讽……”
    不远处河堤上,凉棚下,李生也抬手抹眼泪,哭得不能自已:“金夫人真是太可怜了,青年丧夫,晚年丧子,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哎!”
    赵瑛一手捧一盏香茗,也不喝,只闻着那点茶香醒神,略一抬眸看向李生,忽然一笑。
    他很少笑,最温和的表情多是面无表情,此时一笑,向来冷峻的眉眼添了三分柔情,却不寡淡,端是灼灼有辉光。
    李生随在赵瑛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对他再是熟悉不过,也不禁平生了十二万分的亲近之心。
    然后就听这么个萧萧肃肃的君子嘴唇轻启:“唔,凶手是死者的母亲,就是那位不知道后半辈子要怎么过的金夫人。”
    李生身体一僵,默默把视线落在自家国公爷身上去。
    赵瑛又笑了笑:“别愣着,去抄吧,抄仔细些,我睡前要读。”
    李生:“……”
    赵瑛:“我想要一个过耳成诵的长随,你要是不能,那我只好换一个了。”
    李生:反了,他要立马就反,这种恶魔主人留着过年么?
    赵瑛喝完茶,小厮就把顾湘做的串串送到了,一半麻辣,一半五香,因是蔬菜,吃起来一点都不腻。
    顾湘坐在人群里徐徐讲着故事,无意间抬眸,也看到了不远处凉棚里的人。
    她一眼就认出这必是那位让整个火头营都噤若寒蝉的大人物。
    毕竟他们这等穷乡僻壤里,王知县穿的衣服都是普普通通,颜色素净,像那般艳丽的绯袍,寻常人可没本事穿上。
    一个地方短时间内出现两伙贵人的可能性真不算高。
    顾湘有点好奇,她如今和勇毅军的士兵们混熟了,也听过关于那位贵人的传闻。
    据说他是天子近臣,位高权重,手段很辣,不近人情,但真没人说过,他不光这般年轻,还长得很俊。
    第二十二章 亮色
    顾湘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比明星更好看的男人,不过她就多看了两眼,便默默移开视线继续讲起自己的故事。
    赵瑛也收回目光,眉眼低垂,心下有些茫然,难道他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了这位顾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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