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就在后面棚子里。”
    不知谁家的姑娘喊了声,孟言道了谢便抬脚离开了场地,来到演出后台。
    后台就是临时搭起来的一座有门的小棚子,里面用高高的石棉板子隔成了一间一间,不小,一百三十平米左右,容纳演员同志们化妆换装。
    棚子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慌慌张张来回跑的人,穿着表演的服装,化着精致面容,见到孟言不约而同驻足,朝她递过去目光。
    人挤人摩肩擦踵挤得孟言有点难受,加上隔间太多了,不熟悉场地的人走一遭多半会迷路,孟言不理解江少屿为什么会来这里。
    “同志,你是哪个组的?怎么还没换演出服?”
    闻言,孟言扭头,一位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站在身后对她说。
    孟言抱歉一笑,贴着墙壁走:“不好意思我不是文工团的,我进来找人。”
    军装男诧异道:“您找谁?”
    孟言说:“江少屿,你们江副团长。”
    直接叫副团长名字?男人心想,这女人胆子挺大。
    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副团好像往那边去了,您过去瞧瞧。”
    孟言迫不及待道谢:“好的,谢谢。”
    孟言走后,军装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捉摸着脑袋嘀咕:“不是文工团的?不对啊,除了文工团,哪儿还能找着这么漂亮的姑娘?”
    百思不得其解。
    顺着军装男人手指的方向寻找,却有人比孟言更快找到了江少屿。
    “江参谋长!您好!”小黄鹂鸟似的声音响起。
    白衬衫,粉色纱裙,一位穿着演出服的姑娘眨眼的工夫就跑到了他身前,脚步轻盈,甚至没发出半点动静。
    “你好同志!这位是江副团长。”江少屿身边的周柏涛开口提醒道。
    “抱歉抱歉,不知道您升了。”女人再次伸出手,笑若灿阳:“您好,江副团!”
    江少屿垂眸看了眼她的手,没有动作,淡淡道:“有什么事?”
    江少屿忽视她想要握手的动作,可那女人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十分自然地收回手:“没什么事,您还记得我吗?”
    江少屿看着她不说话,显然记忆中并没有这号人。
    女同志笑着提醒:“去年,舞台上送花,是您给我送的,还记得吗?”
    去年春节举办的一场慰问舞会,舞蹈结束后由军官们统一上台给每一位跳舞的同志送花,不止有女同志,还有男同志,大家都有花,并不只是眼前这位姑娘特殊。
    而江少屿送完花下台就去忙了,别说记不记得她,甚至不提起来压根忘记还有送花这回事。
    女同志撩开长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去年认识的时候您还是参谋长来着,没想到今年就变成副团长了,江副团,您太厉害了!”
    第52章 真怕他们把你拐去跳舞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 面对漂亮姑娘的夸赞和奉承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江少屿的反应十分平淡:“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转身大步流星离开,那女同志十分没有眼力见追了上来:“江副团, 您去哪儿?是找人吗?或许我可以帮您。”
    江少屿嗓音冷冷清清:“与你无关。”
    直白又果断,女同志的脚步戛然而止。
    周柏涛扭头冲那姑娘尴尬笑了一下。
    怎么说周柏涛也在江少屿身边待了四五年, 平时这样的莺莺燕燕可没少见,哪能不清楚这位姑娘的意图呢。
    展开一抹粲然笑,他眯着眼对那女同志说:“我们江副团七月份就结婚了,同志,回见!”
    “结、结婚了?”女同志肚子在风中凌乱:“去年还说一辈子不打算结婚,果然男人的话不能信!”
    ……
    孟言找江少屿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他坐哪儿看表演, 要是方便的话他们俩可以找个舒服点的位置坐一起。
    看表演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两口子可以在如此有风情的环境里腻歪腻歪。
    没想到进来就看见这样一幕。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 那位姑娘瞧着对江少屿挺有意思, 只是江少屿对那位姑娘的态度却是不咸不淡的。
    或许只是普通的搭讪吧?
    这样想着,便打消了继续穿梭隔间找人的念头。
    狭小的空间挤出一身热汗, 还是到门口等他出来吧。
    孟言转身往棚子外走, 期间有不下三个男同志问她怎么还没换衣服, 是那个组的,实则搭讪询问身份情况。
    孟言费了老大劲挤出棚子后, 门口的歪脖树下,吕春红和杜艳华正嗑着瓜子唠着嗑, 被军嫂圈排斥的吕春红, 现在只有杜艳华乐意同她结伴, 极少见她同哪个军嫂聊得好。
    “刚才找我家老高搭话的女同志是不是叫葛欢欢?”
    “好像是, 就是去年跳插秧舞的领舞嘛。”杜艳华回道。
    嘴角扯出一缕不屑的笑, 吕春红嗤了道声:“现在的女同志啊,尤其是文工团的,个个骚的要死,见到个穿军装的男人就往上扑,也不问人家有没有老婆。”
    斜斜地靠在树干上,一条腿跟上了发条似地来回抖动,很有过不着调的味道,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同志咋就这么“莽”。
    杜艳华拍拍她的肩膀,笑了起来:“正常,小姑娘嘛,哪个不想嫁给威风凛凛的军官,”
    “可我家老高都多少岁了,要脸嘛她们?”全然忘记自己不过也才二十五六,跟高国平比起来差了整整一轮,不也啃下了老骨头吗?
    杜艳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心说高国平那种二婚老男人,你这一婚都看得上,咋人家文工团的就看不上了?
    再不济也是个师长,没瞧见那肩上的军勋吗,哪个女人见了不眼馋?
    “不过说回来,去年春节也是这个时候,你家老高不是还没谈对象吗,跳插秧舞领舞那姑娘比你还小,听政委家那位说他们俩好像差点就成了,可惜文工团的杨团长不让她嫁人,硬生生拆……”
    说着,吕春红的脸色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沉。
    杜艳华咯噔一下,立马闭嘴:“呵呵,我也是听蒋姐说的,估计是那女的对老高有意思,但你家老高对她没意思,要不然小小团长能拦得住?”
    “呵呵,春红你别生气哈,我就是嘴快,你家老高最在意的肯定是你。”
    吕春红喜欢听甜话,即使上一秒还有点生气:“那女的今年没当上领舞,一看就晓得平时心思不放在正道上,倒是还惦记我家老高,不要脸。”
    怕话题没完没了扯起来,杜艳华忙打岔;“不说这个了,反正那姑娘没机会了。”
    挽着她的手慢悠悠往场地外走:“说起来去年文工团好像也有挺多女的瞧上江副团了吧?可惜也都没机会了。你说这好男人啊还真得先下手为强,这才一年大家就都结婚了,现在想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
    吕春红得意洋洋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幸好我足够果断。”
    和高国平结婚当然不是一帆风顺,组织上、他前妻留下的几个崽子,还有各个虎视眈眈的女人……都是麻烦。
    可尽管如此,那男人还不是被她拿到手。
    此时吕春红的自信心膨胀到了极致。
    孟言全程听完了两人的话题,再想起方才在换装棚里的画面,若有所思了起来。
    看文工团表演可比看电影热闹得多,电影只能看屏幕,黑白的,离远了模糊地很,哪有真人表演看得过瘾。
    不说那造型别致的服装服饰,单说文工团的俊男美女可太有看头了,老有小孩指着大舞台喊:“看表演啦!彩色的,活人演的!”
    孟言没忍住噗嗤一声捂住嘴。
    死人哪能表演呢,当然得是活的啦!
    演出现场人声鼎沸,场地坐满后,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壮观。
    陈巧丽老早就找到孟言要带她去坐着等待表演开场,孟言嫌挤,找了借口说另外有位置,继续在棚子门口蹲江少屿。
    奇怪的是,那男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孟言心里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烦躁,四周又是那么的嘈杂喧哗,吵得耳瓜子嗡嗡叫,头疼了。
    赌气似的走开,走到最偏远的一处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石块坐下,双手抱膝,周围的欢乐和她显然格格不入,大家这会儿都沉浸在喜悦和激动中,压根没注意到昏暗小角落里的孟言。
    闹中取静,挺好,孟言如此对自己说,可心里真觉得好吗?
    未必。
    “孟言!”舞台上震耳欲聋的声响,使得江少屿的呼喊如针沉入大海。
    寻到孟言的那一刻,他欣喜地小跑着过来:“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怎么蹲这偏僻地儿?”
    在孟言看来,江少屿是如鬼魅般出现在身前的。
    她一手抱膝,一手撑在下巴,眼睛却凝视着土地,直到一双军靴出现在眼前,蹭的抬头。
    “我等你半天也没等到你,哪儿去了?”声音拉得小,江少屿没听清。
    于是蹲下,把耳朵贴在媳妇儿嘴边:“什么?没听清。”
    孟言不高兴地扯住他耳朵,吼道:“我等你半天也没等到你,上哪儿去了!”
    “在等我呀?”江少屿揉揉耳朵抱歉一笑,手掌轻轻抚在她的发顶顺了顺毛:“我去后台找他们团长要了点东西,喏,拿去瞧瞧。”
    孟言这才注意江少屿怀里抱了一只小布袋,布袋里鼓鼓囊囊,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然而孟言的注意力不在这布袋上:“后台?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就在换装棚门口等你,为什么没看见你?”
    表情傲娇又娇俏,怪可爱。
    江少屿哭笑不得拉住媳妇儿的脸颊:“笨,那棚子有两道门,前门后门,我后门出,你在前门蹲当然看不到。”
    “哼,为什么要从后门出,前门不能出吗?”拍开他的手,她难得不讲理一回。
    江少屿无奈一笑,总算听出媳妇儿话里的不悦。
    “好吧,我的错,我该从前门出。”将布袋打开,又一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都是你们女人用的。”
    眼影盘、口红、眉笔、面霜,还有……
    “你哪儿弄来这么多化妆品?”心中的惊讶把不高兴占据,孟言杏眼瞪得老大。
    “文工团杨团长卖给我的。”
    孟言面上止不住的惊愕:“杨副团长?身为团长竟然私底下偷偷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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