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二话没说,便要伸手去扒他的身上仅剩的那件里衣。
    却被陆庭筠一把抓住了手,“还有人在呢?娘娘就对臣动手,还扒臣的衣裳。”
    军医赶紧上前躬身行礼,陆庭筠对他使了眼色。
    军医拱手回禀道:“娘娘,陆相的伤已经上药包扎,再修养几日,便会无碍了。”军医说完便退了出去。
    就连军医都如此说,崔莺已经相信了军医的话,才彻底地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大人便安心养伤,待伤好了再回京。”
    陆庭筠上前将崔莺揽进怀中,低头轻吻在她的唇上,“臣是习武之身,身子骨也比他人硬朗得多,不过是几道小伤罢了,也不至于就卧床不起了。臣答应带娘娘去泡温泉的,待今夜雪停了,咱们就出发。”
    “怎会这般着急?待大人身上的伤好了再去也不迟。”
    陆庭筠轻捏着她柔软的掌心,她的手掌小小的,很柔软,那种柔软的触感,软软的,很舒服,垂眸遮挡眼中黯然的神色,“回京城后,便又是堆积成山的折子,还有不少的政务要处理,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那大人身上的伤,真的没事吗?”
    她分明见他流了那么多血,伤得那般重。怎能随意下床走动。
    “军医都说了,娘娘难道还不相信他的话吗?臣已经感觉好多,不信娘娘看。”他抬了抬手臂,又原地走动了几下。
    可便是那几个简单的动作,他也疼出了一声冷汗,身上缠着的纱布又渗出了血迹。
    “好了,我信了。但你刚受了伤,总归是坐着好好休息才是。”
    陆庭筠微微颔首,“臣知道娘娘担心臣,臣定会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感觉到不适,便即刻告知了娘娘。那娘娘先去准备,臣让人准备些膳食,再出发。”
    崔莺脸色一红,低声答道:“好。”
    待崔莺走出了营帐,陆庭筠招呼潇鹤进来,潇鹤见陆庭筠脸色苍白,气色极差,赶紧上前搀扶他躺在床上。
    “大人的伤这般严重,又何必再瞒着娘娘。”
    陆庭筠摆了摆手,“她少时孤苦无依,入宫后受尽了欺负,你是没见过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般的迷人,我想看着她多笑,不忍让她为我担心,为我落泪。”
    潇鹤神色担忧道:“可公子的伤已经很严重了,公子已经越来越依赖那止疼药丸了,陆伯说过,若是过度服用这药,会产生依赖,会影响寿数。但公子若是不用……陆伯说过,公子受了刑,失了肋骨,若是再不用药,那疼痛发作之时,比被人生生折断腿骨,还要疼上百倍。”潇鹤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此事不可告诉娘娘。”
    陆庭筠的身上有十三道伤口,此刻旧伤发作,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用力地抓住桌角,极力的忍着剧疼,手臂上的道道青经凸起。
    潇鹤见他这般难受的模样,他实在不忍看陆庭筠如此痛苦,他将那瓶药交给陆庭筠,偷偷擦拭眼泪,“大人,我可以不将此事告诉娘娘,但大人需得赶紧回京,陆伯定会有办法替大人医治的。”
    幽州的天气寒冷,他身上的伤痛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那药已经无法缓解他身上的疼痛,若是拖成顽疾,只怕……潇鹤不敢再往下想了,公子还这般年轻,是陆家的唯一一根独苗,若是公子出事,他便只能以死谢罪。
    “还需等一段时日,定王已经答应和谈,若是能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幽州城的叛军,便能以此招安和震慑各地的藩王,此举至少能换大熠十年的太平,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远离战火和纷争。但只怕和谈是假,定王还有其他的阴谋。对了,可有皇上的下落?”
    潇鹤摇了摇头,“还没找到。公子难道是怀疑皇上和定王相勾结。”
    “这也是我的猜测罢了。幽州并不大,要找一个人也并不难,除非他被人藏了起来,定王是皇上的叔父,若是皇上对定王许了什么好处,你说定王会不会答应。”
    潇鹤点了点头,将陆庭筠扶起身来,“那定王提出和谈,根本就是鸿门宴,公子当真要去吗?”
    陆庭筠将茶盏放在唇边,盏中水雾升腾,遮住了他那幽深的眸色,“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要不要再派人去找皇上的下落?”
    “不必了,三日后的和谈,一探便知。”陆庭筠放下手里的茶盏,茶水溢出,在木桌上留下了一滩水渍。
    潇鹤想了想,决定再劝劝公子,“公子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想过自身吗?公子也要为皇后娘娘着想,娘娘与公子心意相通,必定想要和公子厮守一辈子,可公子若是出了事,娘娘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啊!”
    陆庭筠没有说话,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才缓缓抬眸,“我会替她安排好一切,会让她一世无忧。”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陆庭筠的手指轻放在唇上,示意潇鹤不要再出声。
    他从床上起身,一动身上缠绕着的雪白纱布上又渗出了鲜血,鲜血很快便染红了纱布,他换上一件玄色衣袍,便是再出了血,穿着那身玄色的衣袍也看不出他伤得很重,正在流血。
    潇鹤还沉浸在悲痛中,红着眼睛,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陆庭筠担心崔莺看出端倪来,便对潇鹤道:“去准备马车吧!”
    潇鹤擦干了眼泪,退了出去。
    崔莺换了一件石榴红绣金线的百蝶穿花的衣裙,青色披帛,散开的裙摆,像是一朵怒放的绝美牡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对陆庭筠伸出手,陆庭筠笑着上前,让她将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娘娘这般好看,倒是叫臣想起初见娘娘时。臣至今未曾忘记第一次见到娘娘,也是从那一刻起,臣便后悔了,后悔自己去崔家退了亲,后悔选择了复仇这条孤独之路,臣那时便在想,若是臣早点遇到娘娘就好了。”
    崔莺抿着嘴笑,傲娇地抬头,“是不是觉得错过我,是你最大的损失啊!”
    “是,好在娘娘如今是臣的了,好在臣和娘娘也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待回京后,臣便辞官,想办法让娘娘离开皇宫,臣会娶娘娘为妻。”
    崔莺抬手伸到他的面前,“我要三书六礼,八抬打轿,还要丰厚的聘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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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第79章
    ◎温泉池边,缓缓落笔◎
    陆庭筠笑看着她, 往前是一截陡峭的山路,这条路不够平坦,马车有些颠簸, 一个急转弯,崔莺便往陆庭筠的怀里摔去。
    陆庭筠因受了伤, 他的身体不稳,直接被崔莺扑倒在地上。
    她压了上来,那无处安放的手还好像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她的脸颊忽而红了。
    她赶紧起身, 却被陆庭筠环住后腰, 紧紧地拥进怀里。
    她甚至能听到彼此那清晰的呼吸声。
    他们鼻尖相触,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处, 崔莺见他紧盯着自己看,轻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 “陆大人可说好了, 不许食言,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他的唇缓缓凑近,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彼此的唇瓣相贴,他们做过夫妻之间最亲密之事,比寻常的夫妻更亲密。
    崔莺在心里期待和他的大婚,开始期待他所承诺的那般,离开皇宫, 不做皇后娘娘, 只做陆庭筠一个人的妻子。
    她第一次这般主动去回应他的吻, 落吻下移, 轻吻在他那缓缓移动的喉结处。
    陆庭筠环着她的后腰,与她调换了方位,他倾身而下,“娘娘,臣真想此刻便与娘娘拜堂成婚,让娘娘永远只属于臣一人。”
    他覆吻而下,“但臣不敢轻慢了娘娘。”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冰凉的指尖划过她那明显的锁骨,引得她的身子一次次地轻颤。
    “臣会将江山还给炎儿,臣只要娘娘。”
    他低头温柔地吻着指尖划过之处,那温柔而细密的吻,让崔莺觉得头脑晕晕的,时而清醒,时而沉迷。
    他的指尖缠上了她的衣带,崔莺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大人身上还有伤……应该是不能做这件事的。”
    她轻推开陆庭筠,去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裙,轻喘了几声,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我觉得这几日,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陆庭筠见她面红气喘的模样,故意问道:“那是为何?”
    他又挨着崔莺坐在她的身边,“难道是臣做错了什么惹得娘娘生气了?”
    “你……你明知故问。我不理你了。你说你方才是不是要……”
    “是。”陆庭筠大方承认了,“食色性也,臣想和娘娘亲密,臣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崔莺听他如此说,脸更红了,“只是我担心你……唔……”
    她的话还没说话,便被陆庭筠堵住了唇,“臣很喜欢,喜欢娘娘心里有臣,喜欢娘娘为臣担心。”
    陆庭筠则挣扎着起身,稳了稳呼吸,不让她察觉到自己受了伤。
    他用那有力的臂膀,将她环在怀中,“臣在此起誓,此生绝不会纳妾,绝不负娘娘,臣此生愿与娘娘一生一世,相守一生。”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之事,可陆庭筠却愿意为了她,只娶她一人,只与她相守,这是承诺是何其的郑重,也是何其不易做到。
    往后他会遇到多少女子,当容颜老去之时,又有谁能保证往后数十年,他只守着一个女子,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呢。
    “大人对我如此情意,我感到很高兴,我虽从未想过,只做大人的唯一,但若要我将大人让给旁人,我却也做不到。但人一旦起了贪念,只怕便会被困在自己的贪念之中,沈柔便是如此。”
    陆庭筠将崔莺拥在怀里,语气和缓而温柔,“臣知娘娘不信,但臣用性命起誓,臣此生唯有娘娘一人,娘娘便是臣的唯一。”
    喜欢一人,真爱一人便是如此,可以为她付出一切,甚至可以把命都给她。
    “其实陆家有家训,男子不可纳妾,臣的父亲便是如此,他这辈子只娶了母亲一人,敬她爱她,疼惜她,他们是这世间最恩爱的夫妻,臣和娘娘以后也会如此。”
    “娘娘怎的哭了?”
    崔莺的眼睛有些发红,鼻头有些酸涩,她并不是容易伤感之人,因为小时候被抛弃,被舅母一家苛待,她甚至冷心冷情,将自己的心都封闭起来,不会轻易对人打开心扉,也很难对一个人动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陆庭筠动了心,但她是真切地爱着他,为他担心,因为他一句话便开心不已,希望能与他相守度过此生。
    陆庭筠抬手替崔莺拭去脸上的泪,崔莺摇了摇头,“我没事,许是风大,吹红了眼睛。”
    此刻她的心因为陆庭筠的话变得很柔软,软得像是化成了一滩水。
    正在这时,有一道身影就藏身在附近的山林中,那双犀利的带着恨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辆马车,直到陆庭筠和崔莺从马车上走出来。
    直到他们进了一间位于山腰的温泉山庄。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一拳锤打在树干上,枯枝断叶絮絮而落,他若非亲眼所见,就连做梦都没想到皇后会和陆庭筠如此亲密,会背着他行苟且之事。
    崔莺是皇后,是与他行过祭天打礼的皇后,居然背着他有了别的男人。
    他瘦削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巴处有了青色的胡荘看上去憔悴不堪。
    他受过重刑,佝偻着背,永远也无法再站直了。
    待崔莺和陆庭筠进入了那间庭院,魏颐则跟在他们的身后,悄然走了进去。
    远远地他便听到了嬉闹声,而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沉。
    温泉池中冒着热气,白雾弥漫,他轻轻地扒开遮挡在面前的白色幔帐,见到那亲密拥吻着的男女,他的脑中嗡嗡作响,心里窜起的怒火快要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此刻只想拔剑,杀了这对狗男女。
    但心里仅存的一丝理智将他拉了回来,他强忍着心里的怒意和满腔的怒火,悄然转身离开。
    他不能轻举妄动,陆庭筠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怕,也更难对付,他不能再打草惊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需要有周密的计划,才能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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