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定王的意见出现了分歧,定王急于攻打京城,坐上皇位,他便自请守住幽州城。
    在他看来,定王迟早会败,即便定王攻下了京城,也会成为各地藩王的活靶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不过是暂时借定王王爷的身份,最终会取而代之,他要得到权势,得到崔莺。
    崔莺见他不说话,便也猜到了几分,“外祖母入冬之后便时常生病,但只要按时服药,静心调养,便不会出事,又怎会再病倒?定是因为你,外祖母才会一病不起。外祖母年岁大了,她经不起折腾了,表哥一向孝顺,便是为了外祖母着想,不要再一错再错了,好吗?便是表哥攻下京城了又能如何?便能守得住吗?各地蕃王虎视眈眈,还有宗室子弟,都会去争那个位置,到时候战乱不断,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表哥还记得自己当年去幽州从军,立誓便是为了百姓结束战乱,表哥难道忘了当年的誓言了吗?”
    “那又如何,即便我能护住百姓,却失去了你!我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没能留下你。只要有了兵马,占领了城池,只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在这乱世中立足,战场上的事,莺儿不必操心!”
    崔莺见他的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便知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初的姜怀瑾了。他拿自己当借口,不过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野心罢了。
    “好了,现在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该启程了,到了幽州我们便成婚,外祖母最疼爱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若是她知晓我们就要成婚了,说不定她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崔莺冷冷一笑,她没想到有一天姜怀瑾竟然会以外祖母和魏炎来逼迫她。
    “表哥,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姜怀瑾脸色一变,面色一沉,“莺儿现在想不通也没关系,在路上慢慢想便是。”
    说话的这会功夫,姜怀瑾的手下已经将魏炎背上了马车,崔莺见魏炎还活着,她心中悲喜交加。
    “莺儿,可以上车吗?莺儿和魏炎素来关系亲厚,必不愿和他分开的对吗?莺儿再想想祖母,她年岁大了,又一病不起,莺儿真的忍心不去见祖母一面吗?”姜怀瑾再三地催促道。
    崔莺抹去脸上的泪痕,“我可以随表哥去幽州,但表哥要将沈柔交给我。”
    “好,我就将她交给你,任由你处置。”
    如今京城全城戒严,城门已经多了不少守卫和禁军,严格盘查进出城的百姓,看这形势,应该是定王的大军已经到了,只怕这几日便要就要攻城。
    原来姜怀瑾和定王在作战方案上产生了分歧,姜怀瑾曾带兵迅速拿下了青州和沧州,定王尝到了甜头,便想要趁胜追击,想集中全部的兵力进攻京城。
    而姜怀瑾却担心将三十万大军全都攻打京城,则幽州后方空虚,幽州只剩下老弱病残,若是朝廷或是蕃王带兵来袭,幽州便会沦陷。
    若是无法攻下京城,只能选择退守沧州或是青州,而青州和沧州不比幽州,到那时会无险可守,必败无疑,定王带兵攻打幽州,是以他则请求留守幽州。
    崔莺上了马车,他便趁夜悄然出城,为了瞒着守卫,他让崔莺换了了衣裙,命人改妆易容,他扮成商人,和崔莺扮成夫妻,带着生病的孩子南下回扬州。
    只说是外地人来京城做丝绸生意,听说叛军就要打来了,城中不太平,便想去扬州城。
    守卫例行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异常,便准备开门放车队出城。
    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崔莺正打算开车帘,却被姜怀瑾按住,低声道:“不要出声!”
    只听陆庭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庭筠翻身下马,守卫恭敬地上前,“属下参见陆相。”
    陆庭筠的眼睛扫过几辆出城的马车,“可曾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守卫恭敬地回答:“回禀陆相,属下已经严格盘查过路的车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陆庭筠翻身下马,守卫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这是运送丝绸的商队,一共十辆马车,属下已经严格询问盘查过,男子姓谢,是从扬州来的布商,因家中次子病重,入京寻求名医治病,顺道带些京城的云锦南下去扬州售卖。”
    沈柔听到陆庭筠的声音,拼命地想要叫喊出声,但她的手脚被捆住了,无法动弹,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她被关在一个装满绸布的大木箱内,根本就挣脱不开,闷在箱子里,令她呼吸不畅,她觉得快要窒息了,更令她绝望的是,陆庭筠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好像在马车旁停留了一刻钟,便又渐渐远去。
    沈柔不知的是,那口木箱子就在崔莺的脚底下,在马车的夹层中。
    崔莺自然也听到了陆庭筠的声音,感知陆庭筠朝她走了过来,她刚要出声,便被姜怀瑾捂住了嘴。
    “莺儿是不管魏炎的死活了吗?若是莺儿引来了陆庭筠,我便只能先杀了魏炎。”
    魏炎虽身中剧毒,好在陆伯医术高明,而那日的点心他只吃了一小口,想必是中毒不深,陆伯便将他带回京城,为他调制了解药,调养了整整三个月,这才拣回了一条命,可他身体仍是十分虚弱,每日汤药不离身,因中毒身体消瘦了不少,后又因余毒未清,身体虚弱,自从上了马车便一直昏睡着。
    崔莺心疼地抚上魏炎的脸颊,几个月未见,他那圆润的脸颊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有些苍白,气色看上去很差,她不能坐以待毙,从京城到幽州路途遥远,以魏炎病弱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承受长途的奔波劳累,她要想办法逃出去。
    她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可令她觉得失望的是,陆庭筠好像并未发现马车的异常,只是看了一眼他眼前的商队,便要策马离去。
    她情急之下,一口咬在姜怀瑾的手上,并一头撞向马车。
    疼得她眼冒金星,她倒吸一口凉气,撞得头晕眼花,发出一声闷响,她虽然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却听到那脚步声停下了,陆庭筠好似已经注意到马车里发出的声响,也被那声音吸引,朝马车走来,听见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却觉得鼻头一酸,有种心酸想要落泪的感觉。
    她忍着被撞得又痛又麻的额角,屏住了呼吸,果然听到陆庭筠的声音传来,“马车里是什么人?”
    “你……”姜怀瑾见崔莺差点撞破了头,用这种方法吸引陆庭筠前来,胸口气得闷疼。
    她却冷冷一笑,冷眼看着姜怀瑾,她知晓姜怀瑾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伤害了魏炎,他抓住魏炎只是为了逼她就犯,又怎会再让魏炎轻易死去。
    “表哥逃不掉了。”
    姜怀瑾冷冷一笑,“那可未必,我敢在这个时候入京,莺儿觉得我会毫无准备吗?”
    因没有得到回应,陆庭筠走近那辆马车,下一步便要命人撞开车门检查,姜怀瑾也紧张得抓住了腰间的刀,若是陆庭筠下令拦住马车,而藏身马车上那些木箱中的十几名高手,便会拔刀出冲去,与城门的守卫血战,为他们的大将军拼出一条血路。
    气氛紧张得令人心跳加快,姜怀瑾的手轻轻已经快要落下,只等他的手势,那些高手便会冲出去。
    崔莺也很紧张,掌心出了一层汗水,她的掌心微微发热,竟然感觉有一股热意迅速窜遍全身,她的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汗水,而这种感觉她从来不曾有过,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陆庭筠逼她的吃的那些药生了效,竟然感觉手脚微微发热,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她此刻竟然期待着陆庭筠快点发现她。
    可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大家快跑,叛军要攻城啦!”
    第66章 第66章
    ◎引起陆相注意◎
    听说叛军来了, 排队准备进城接受检查的百姓和城外从各地逃来的难民拼命地往内挤,城门顿时变得拥堵不堪。
    守卫用手中的兵器拦截,可那些百姓中混进了几个蓄意闹事者的, 他们带头与城门处的守卫发生了冲突。
    被推倒践踏的百姓不计其数,场面一度变得失控, 变得混乱不堪,百姓互相推攘,被践踏受伤的百姓不计其数。
    而就在这时,原来打算检查商队马车的陆庭筠转身离开, 他迅速翻身上马, 大喝一声:“所有禁军和巡防营听令,若有趁乱闹事者, 杀无赦!”
    与此同时,他接过守卫手里的箭,一箭射向那名造谣闹事后, 快速奔逃往人群中的那个人, 那人背后中箭,应声倒地。
    “再有无故造谣闹事的,格杀勿论!”
    趁乱蜂拥至城门的百姓见那造谣者在自己的面前被射杀,都不再不敢往前一步,被陆庭筠当场射杀造谣者彻底地震慑住了。
    陆庭筠又命令身披黑甲的禁军在城门口列队,协助城门守卫疏散造成拥堵的百姓。抓捕了几个带头闹事者之后,便引导百姓有序进城,待百姓进城之后, 便紧闭了城门后, 便不许再出城了。
    方才城门口拥挤, 给了姜怀瑾绝好的时机逃走, 但城门紧闭戒严,看来今夜是再无法出城了。
    姜怀瑾赶紧命人调转马车,趁乱朝城中驶去。
    陆庭筠紧盯着那辆马车快速消失在偏僻的巷道之中,消失在深巷的尽头。
    他命人将禁军统领王将军唤到跟前,吩咐道:“今日城中有人带头闹事,恐有叛军在其中浑水摸鱼,你再带几队人马去暗中搜寻,尤其是在此时出城前往幽州的,仔细询问,不可错漏一人。”
    王将军拱手道:“属下遵命!”
    *
    马车驶入偏僻的街巷,姜怀瑾又命人换了一辆马车,改乘坐一辆低调破旧的马车,又让崔莺换了衣裳。
    决定今夜在一间偏僻的客栈歇脚,待到天亮时分再找机会出城。
    方才突然喊话制造混乱的正是姜怀瑾的手下,是姜怀瑾安插在京城的内应。
    那名手下当场死在陆庭筠的手里。不过还是以他一人性命换了将军和十余名将士的逃了出去,也算是死得其所。
    姜怀瑾的手下副将郝昭来报,“将军,多亏那位兄弟将城外的百姓引进了城内,咱们这才得以逃脱,可如今咱们都被困在城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姜怀瑾狠皱了下眉,方才他险些被陆庭筠察觉,他带进京的这几个人绝不能和禁军硬碰硬。
    说不定陆庭筠已经起了疑心,下令在暗中搜寻他的下落。
    在京城多呆一刻,便多了一分危险。他推开窗子,只听马蹄声阵阵,一对禁军疾驰而过。
    仅仅几个时辰的功夫,城中的禁军巡逻的人数比寻常多了一倍,陆庭筠速度如此之快,令人惊叹。
    他只敢打开了一条缝,在窗的缝隙中窥探,每每听到楼下的动静,他便紧张得握紧了腰间的剑。
    城中守卫森严,城门处更是调遣了比寻常多了一倍的兵力把守,要想出城就更难了。
    他望着远处的河流出神,而这条河可通往城外。
    姜怀瑾往那条河一指,“咱们可从那条河游过去。”
    寒冬时节,河水冰冷刺骨,快要结冰,他的手下都是武将,便是在冬日下水也没什么要紧,可随行的还有崔莺和沈柔,尤其是沈柔还有伤在身,看上去也柔柔弱弱的,若是在冰冷的河水里受了冻,只怕她熬不过去。
    郝昭迟疑了片刻,便问道:“回禀将军,那沈娘子也要从那条河游过去吗?万一她出了事……”
    姜怀瑾烦躁地摆了摆手,“死了便死了。”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想办法先喂她一些补药,别让她轻易死了。”
    陆庭筠似乎很信任沈柔,若是他日与陆庭筠对决,沈柔或许能派上些用场。
    魏炎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缓缓睁开眼泪,见到崔莺,对她伸出了小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虚弱地朝她笑了笑,“炎儿是在做梦吗?炎儿梦到了母后。”
    他因中毒,身体极度虚弱,此刻脸上挂着苍白的笑,眼角流下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崔莺将他的小手握在掌心,想将她的手捂热。
    将脸颊贴在他的小小的掌心,心中酸涩难耐,声音也哽咽了,“炎儿,是母后的错,是母后来晚了。炎儿别怕,母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魏炎的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咳出了血迹,紧抓着崔莺的手不放,“母后,炎儿好想你啊。”
    而后低低地哭出了声来。
    因中毒后,他的身体一直很虚弱,白天在马车里受了颠簸,到了夜里,竟然发了高烧。
    他的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急促,额头上满是汗水,崔莺将手覆于他的额头上,额头灼热,他浑身烧得滚烫,昏睡着,无力睁开眼睛,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会有性命危险。
    崔莺心急如焚,赶紧出去寻姜怀瑾,姜怀瑾正在吩咐手下,准备从守卫相对薄弱的西街前往护城河,趁夜从护城河游出城外。
    “表哥,炎儿正在发高烧,咳了血,他的身体很虚弱,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城,还是要赶紧请郎中才是。”
    “不行!陆庭筠只怕是已经起了疑心,那些禁军正在暗中查探,只怕很快便能找到这里来,哪能顾得上去为他请郎中。”他一把抓住了崔莺的手腕,“赶紧随我去幽州才是,只有出了城,才是真正地安全了。”
    崔莺一把甩开他的手,气得浑身发抖,怒吼一声道:“姜怀瑾,你还是个人吗?炎儿高热不退,若是再泡在这冰冷的湖水中,只怕是性命难保,从前的表哥心地善良,心怀天下,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冷血无情,不顾他人的死活。”
    姜怀瑾皱眉看着崔莺怀里的孩子,虽说魏炎是皇子,是皇位继承人,可也只是个六岁的稚子,他那烧红的脸颊烫得吓人,身体已是极为虚弱。
    还时不时剧烈地咳嗽。应是余毒未清,还在不断地折磨着他的身体。
    见他这般模样,他还是对魏炎心生怜悯,“将他交给我吧,我送他去医馆。我会请郎中为他用药,但若是过了今夜,他还没有退烧,天亮之前,无论如何我必须出城,莺儿别忘了除了魏炎,外祖母一病不起,她也在等着你。”
    姜怀瑾气得抿紧了唇,想起被姜怀瑾气病的外祖母,她真想痛骂他一顿出气,恨他不惜以外祖母的身体要挟她,逼她去幽州。
    “表哥可有想过,即便定王攻下京城,能守得住吗?各州封地的蕃王都虎视眈眈,谁第一个攻占了京城,便成了众矢之的,难道表哥真的要与乱军叛党为伍吗?外祖母年岁大了,表哥难道还要让祖母为你担心吗?”
    姜怀瑾背着魏炎,推门出去,“成王败寇罢了。我自会助定王取胜,莺儿自不必担心,若我夺下京城,定会将陆庭筠那个狗贼枭首示众,一雪前耻,我还要让莺儿明白只有我才是真正为你着想,只有我才是那个配得上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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