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雉态度冷硬:“滑天下之大稽,她爹娘都没说一句心疼,你一个隔了几辈亲的表叔操哪门子的心。”
    说着,他瞥薛郸一眼。
    “还是说,你和她也不清不白?”
    “放肆!”薛郸呵斥。
    崔韫重重搁下手里的茶盏,惊的里头的茶水剧烈晃了三晃。
    前一刻还在吃惊沈家腌臜的县老爷倏然回神。少年用帕子擦了擦溅到绣摆的水渍。
    “这一声。”
    他懒懒散散:“倒是吓坏我了。”
    刘县官忙道:“您千金之躯,自然受不得惊吓。”
    沈雉:……
    所以为什么刘县令对他的崔兄弟点头哈腰啊!
    崔韫走过去一把将沈雉拉起来。再站在沈雉的位置,居高临下的去看薛夫子。
    “我且问你,你夫人的侄子,身世如何?”
    薛夫子对崔韫有惧,自然老实道:“他家里虽穷,却是个有前途的儿郎。”
    “先前缪烟,也是欣然前往去相看的!要不是后面——”
    沈雉听到这里笑了。
    “见着人了,就不愿意了。”
    “还没反应回来?”
    “你视她为小辈,她将你当猴耍却不自知,没准还在怨恨你,找了个家徒四壁的男人。”
    崔韫嗤笑一声:“她贪图富贵,你却在这里义愤填膺,自以为是仁义打抱不平,她可是坐着阔太太的美梦。”
    “不可能!”
    薛夫子急红了眼。
    崔韫:“虽说沈家的事,我不宜失了分寸,过多掺和,可我和沈……”
    “沈雉是好友,这件事是管定了。”
    沈雉就很感动。
    崔韫淡淡:“女娘之间不合,那是女娘之间的事。你能开导,但不该过度干涉。”
    “稚子何其无辜?这些不论,她在老夫子面前却也乖顺,你说沈婳不敬你,可你又何曾对她有过好脸?她凭什么敬你,就凭你作画不如她?”
    崔韫低低一笑:“这年头,当真是谁都能做夫子了啊。”
    “看来,回盛京我得同太尉他老人家提一提,若是手底下监察不当,这学院不如趁早关门,好过祸害学子。”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刘县令急了。
    薛夫子灰溜溜离开书院不值一提,可这书院关门,却是大事。
    见薛夫子瘫坐在地,大受打击,崔韫眉心一动,他看了沈雉一眼。
    沈雉心下狠狠一颤。
    一切的确该结束了。
    以此事为开场,将沈巍恶行一件件暴露。总比他冒然登衙门吉鼓更合适。
    世人愚昧,孝道大过于天。
    沈雉本做好亲自揭发沈巍丑陋面目,可一番所行,势必让人指责其心狠手辣。不知宽容,非要害沈巍于死地。
    便是他有理,即便沈巍害了漾漾,也是错。
    背负骂名,此生无法再走仕途是小,连累母亲和漾漾是大。
    这也的确是个送上门的好时机。
    他听到自己问。
    “既然不信,不如对簿公堂?”
    “实不相瞒,薛缪烟惹恼了沈巍,只怕性命堪忧。你身为表叔,更该担心才是。”
    哪有人替父亲不遮丑,还要闹大的?
    薛夫子却犹豫了。
    崔韫轻描淡写,好脾气道:“我替他应了。”
    “时间就定在明日,也好让薛夫子他好好想想,明儿人前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既然考中了举人,就应该是个机灵的,刘县令,你说是不是?”
    刘县令听到这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很配合:“是。”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崔韫,刘县令惊悚的关了门,他擦着额间的汗,怕薛夫子出幺蛾子,格外上心。
    “大人,你说他们想做什么?”
    刘县官怎么知道!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
    “你别无选择!他们怎么说的,烂在肚子里照着做就是!”
    “你明儿,就去衙门击鼓,声势闹大些,去告发沈巍!可听明白了?”
    第548章 别让我再看见你!糟心玩意!
    天儿格外闷热,似在为明日酝酿一场肆虐横行的大雨。
    两人没出书院,而是朝堂间而去。
    途中,格外的安静。
    谁也没说话。
    直到过了小廊,沈雉这才涩然开口:“今日一事,多谢。”
    “只剩下最后一夜了,莫让人看出端倪来。”
    “我知。”
    “明日事后,她那边定然瞒不住,你待如何?”崔韫步履平缓正视前方,只问了一句。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沈雉走到这一步永远挡在最前头,他将沈婳护的很好,不让她接触阴暗面。
    可便是沈家瞒的再好,不让下人口舌,可势必会闹得满城风雨,沈家管不住他人的嘴,可也不能拘着女娘不让她出府。
    而没了沈巍,女娘定然会犯脾气要阿爹。
    也就陷入一个死胡同。
    沈雉不言。
    他其实也在纠结和犹豫。
    一面想让她知晓人性险恶,一面又想让她当朵温室里的花,总归天塌了,有他撑着。
    可他若不在呢?
    就和梦境那般,他,阿娘,身边忠心耿耿的奴才全部死于刀下。
    这一次,是侥幸,可下一回呢?
    人生无常,谁能预料下一瞬会发生什么。
    沈雉变得格外沉默和悲观。就听身侧的崔兄弟道。
    “与其从他人嘴里得知,倒不如你亲口告诉她。”
    “也许……是残忍了些。”
    崔韫轻声道:“倪康说她常年服毒心智若不坚,就无法活至今日。可见她是个坚强的小女娘。”
    “你在,令母也在。全心全意待她好的人无恙,是她之幸事。”
    “沈雉,你合该清楚,她心里有第一杆秤,知晓谁轻谁重。”
    至少,在这两人面前,她永远是最明艳肆意的女娘。
    而两人若出事,她在沈巍身侧,就不知是何等境遇了,也许骄傲会压垮,也许无人关怀和引导会自暴自弃。
    这一番话点拨了沈雉。
    他心里泛起点点波澜:“你所言甚是。”
    沈雉心下安定些许。不曾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弱书生,这会儿温润如玉是最初的样子。
    堂间的女娘们在后面赶来拉架的老夫子眼皮底下安份守己的用完了膳食。
    他们就是这个时辰到的。
    沈婳见了人后,就颠颠跑上前。
    “回家了吗?”
    沈雉半蹲下来,他语气平和。
    “漾漾。”
    他语重心长的对沈婳说:“往后,崔韫就是你的第二个兄长。”
    沈婳莫名其妙,可她现在觉得崔韫的确不错。
    崔韫意外的抬了抬眼皮。他很快低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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