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在此等候多时。
    即馨一直在身侧小心伺候着,女娘边上还搁着一方茶几,上头摆满了瓜果点心。
    沈婳也没起身,只是懒懒散散的瘫在软椅上,黑润水亮的眼眸仿若不含半点杂质。
    小脸莹白,女娘拿捏着张扬高傲,微微一抬下巴。
    她一直很有礼貌,但不多。
    五岁那年,亦是如此。
    那时沈婳整日将手负在身后,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试图将丁点小事,经其手后闹大。
    惭愧吗?不会。
    那是沈家漾漾有本事。
    有一回,女娘撞见两个沈府两个婆子在角落吵的不可开交。
    她背着手走过去。
    小女娘就是这般抬着下巴,奶声奶气:“吵架有什么意思?能动手的为何要动嘴?不妨打一架吧。”
    “谁打赢了,我赏十两银子!”
    为了这十两银子,两个婆子身上脸上全全落了彩。
    后来,沈婳免不得被沈淳氏提着落了一顿斥。
    “漾漾,你实在是顽劣了些!阿娘不过转头的功夫,你就净惹事。”
    当时尤箐跑过来护着她:“主母,漾漾还小她懂什么?要我说,也是奴仆没规矩了些。”
    “她便是从小就要教的,若是如此往后可还得了?你们一个个就纵着吧。”
    小女娘罚着站,边听还不忘小心翼翼的啃着手上的糕点,在沈淳氏看过来后,连忙停止一切动作,规规矩矩的站着。
    小女娘冲她讨好的笑笑,娇憨可爱。
    说的话,却再此拱起了火。
    “阿娘,她们二人没偷没抢,靠的是拳头本事,如何是罪过了?”
    “我最是守信不过,一文钱都没赊,该多少给多少,那输的婆子,我还额外填了买药的钱,如此也是最厚道不过的小女娘。”
    眼下这会儿,厚道的女娘正等着崔韫的回应。
    崔韫似气笑了:“同归于尽?”
    他道:“你倒是血腥暴力。”
    女娘轻点着膝上的书封,慢条斯理的道。
    “当然,你愿意让我打也是成的。”
    她说的理所当然:“你不能赢我。”
    崔韫:……
    他沉默的睨着女娘,头有些疼。
    沈婳甚至贴心的为他考虑:“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身子还未彻底大好的女娘,想来你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值得炫耀的事。”
    崔韫如何还会看不出,沈婳这是来找茬的。
    他神色淡淡:“我认输。”
    “打还没打,你怎可认输?”
    女娘不赞同:“难不成是不屑同我较量吗?”
    “话,我得说在前头,真打起来,侯爷若败我手上,我也是不答应的。这种水分未免掺的太假了。显得我胜之不武。”
    即馨:……救命,这种蛮横不讲理的小人行径,为何这般过分的熟悉。
    沈婳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里头泡着晒干的玫瑰。
    她一顿,视线变得认真。
    一片两片三片……七片。
    沈婳突然很难过。
    还好影五加小七,等于十二。
    她又放下茶盏,平心静气的问。
    “考虑好了吗?”
    沈婳站起身,又揉了揉手腕,瞥他一眼:“开始吧。”
    等到一句。
    崔韫倒是知晓,沈婳今日见了颜宓。也只以为,她是因颜宓的事而苦恼。
    他对卫国公府的事也略知一二。
    卫国公是太子的人,姬甀正是用人之际,太医院的御医不吝啬的往卫国公府送。
    “卫家大公子伤的极重。”
    他有意透露:“那条腿便是不废,也得跛脚。”
    有疾之人,便是六根不全。在大祁,是没法入仕为官的。
    而这消息崔韫从未特地打听,都是姬霍同姬纥二人,一唱一和在他跟前透露的。
    姬纥:“那小子真活该啊,伤了腿算什么?你还不知吧,他这回又不能人道了。该!”
    姬霍:“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算算时日,他那儿才治好不久,这也不过才当了几个月的真男人。”
    姬纥:“卫国公府要绝后了,改日可得找个时间去贺喜。。”
    姬霍:“要不是他脸磕碜了些,本世子保他进宫当太监!”
    而,卫熙恒不能人道的一事,崔韫到底没同沈婳言。
    女娘有过一时的恍神,然下巴依旧高傲的抬着。
    见状,
    崔韫慢条斯理的捏着茶几处的银勺,取出茶杯中的一片叶子,又送到沈婳手上。
    “难不成是谁惹你不快了?”
    “有劳沈娘子告知,我该如何让你消气?”
    他的脾气和耐心,在沈婳面前一向是真的挑不出错来。
    沈婳是真渴了:……可恶。
    她低头咕噜咕噜喝水。
    刚喝完,崔韫又抬手接了过来,将茶杯放回茶几。
    即馨看的一愣一愣。
    沈婳倒是理所当然的受着。
    崔韫:“女娘家还是莫整日喊打喊杀的好,影五放在你身侧,又不是桩摆件。”
    这一句话给沈婳找到了新思路,她转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影五。
    换来后者的猛的一退步。
    “娘子放过属下。”
    影五干巴巴的表示:“属下当上影卫,也不容易。”
    沈婳只好又问一句:“你真不和我打?”
    “岂敢。”崔韫嗓音冷清,仿若泉水击石。
    沈婳微微一笑:“也是,毕竟我是双身子的人,若是磕了碰了,如何是好?”
    女娘走近他,细白的指尖一下一下恶狠狠戳着崔韫的胸膛:“有孕之人,脾气总要古怪些。表哥从今儿起,还得多担待。”
    崔韫眉心一蹙,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身侧伺候的人全全退开。做完这些,他抬手蹭了蹭女娘毫无畏惧的小脸。
    沈婳无情的‘啪’一下打去。
    “沈婳。”
    “有件事,也该同你将清楚。你且听仔细了。”
    沈婳很敷衍:“你说。”
    他按了按眉心,淡淡道:“你连情事都没尝过,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如何让你有孕?”
    沈婳:……???不对。
    她还没作的明明白白,这就玩坦白局了?
    女娘一口气提不上来,咽不下去。
    “我曾想着提及此事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又想着该委婉些再委婉些照顾你的情绪,可思来想去,还是早与你道才好。”
    ……你晚了一步,她已经是笑话了。
    第324章 这安胎药,你还是得喝
    微风徐徐,拂动衣摆。
    周遭,只留着两人。
    女娘的虚伪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她沉默的缓了许久。
    而后,仍旧将洗白的手落在小腹处,自顾自道:“再过几个月,身子重了,往前的衣裳也都没法穿了,得早早安排绣娘,重新再缝制。”
    她演技这次是难得的精湛:“在梨园时,我从几个婶婶那边讨教了不少心得。正巧也该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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